“王监察使何出此言?”
李勋惊讶地看着王辅言,好奇的开口询问道:“莫非是父皇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急调王监察使回京?”
“如今大魏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跟各个妖兽族群之间的冲突也都仅限在边境局部,跟对面的大燕朝廷也是处在休战状态之中。”
李勋皱了皱眉,开口道:“现在父皇为何会急调王监察使回京?莫非是哪里出了地动水患之类的天灾?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去赈灾?”
“看不出来,殿下对于政事还是有所关心的嘛!”
王辅言不冷不淡地轻哼了一声。
“哎呀,王监察使,你就不要怪本王了,本王承认,自己昨夜酒还没醒,早上的时候一下子轻狂了,今后一定不再犯,可以了吧?”
李勋拍了拍王辅言的肩膀,开口道:“王监察使说要回京进宫,该不会是在跟我赌气,想要撂挑子不干这个监察使了吧?”
“刚才老夫确有此意。”
王辅言也是个直脾气,生硬的吭声道:“如果殿下像刚才那样荒唐惰怠的话,那老夫还是趁早回京去,眼不见为净的好。”
“王大人,您就消消火吧。”
一旁的管家张连也在旁边开口劝道:“之前咱家王爷,不也整天就在府上跟洛璃腻在一块,那时候也不见您这么生气呀!”
“你懂什么?!”
王辅言转头狠狠瞪了张连一眼,没好气地怒斥道:“先前老夫以为,靖王不过只是一不堪大用的庸才,对他没什么期望,自然也就没什么要求,可现在能一样吗?!”
“若你真是一个没什么本事的无能皇子,在靖安城这种混乱之地里,能苟且偷生,过上几天快活日子,就算不错了,就算你终日和狐妖娘腻在一起,老夫也懒得多言。”
“可现在,你明明有心气去与其他皇子一争长短,也完全有能力在靖安城里肃清积弊,近来你大败刘勇之后,收服矿区,连带及乐楼也有主动亲顺之意,正是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更应该乘胜追击,老夫怎么眼看着你在关键时刻泄劲?!”
王辅言言辞激烈,说得吐沫星子横飞。
“王监察使,您放心吧,本王向你保证,一定会让你看到一个不一样的靖安城的。”
李勋说话间,不着痕迹地侧开身子,避开了吐沫星子,让王辅言喷了头角峥嵘的张连一脸。
“当真?”
王辅言看李勋的认错态度还算诚恳,脸色也是稍缓。
“本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李勋认真地点了点头,而后笑着开口道:“王监察使,这下不会再赌气说要回京的话了吧?”
“殿下,言归正传,老夫此番前来,的确是向殿下辞行的。”
王辅言开口道:“殿下可能有所不知,老夫家有一女,一直随夫人留在京城,我家夫人略通医术,之前曾进宫替惠妃娘娘调理过身体,后来惠妃娘娘跟我家夫人几乎是同时怀上了身孕,小女出世之后,惠妃娘娘便将其收作义女,陛下也是龙颜大悦,皇恩浩荡,将小女封为郡主。”
“原来还有这事?”
李勋的眉头微微一挑,有些诧异。
关于他穿越来大魏之前的事情,在原主的记忆中,大多都是宫墙深深,他从小只是由乳母照顾抚养,据传他的生母只是个身份卑微的宫女,而且还在生产他的时候难产离世了。
故而,对于京都中的事情,李勋知之甚少,他虽然身在皇家,但却更像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不过好在,父皇还会经常去探望他,虽然比不得其他有母族帮扶的皇子过得滋润,倒也不至于被宫里那些太监下人们轻慢。
“老夫这次回京,是因为小女也到了婚嫁的年纪,惠妃娘娘费心替她张罗了一门亲事。”
王辅言沉声开口道:“这次我告假回京,便是陛下和惠妃娘娘要与我商量此事。”
“那是应该回去。”
李勋点了点头。
虽说王辅言女儿的亲事,有陛下和惠妃娘娘两人决定了,那这事基本上也就等于是板上钉钉了,但王辅言身为女方的生父,这种而儿女的终身大事,自然还是要尽量到场才合礼数的。
同时陛下估计也是考虑到,反正王辅言只是在乱成一团的靖安城里任监察使,离开几日也无伤大雅。
如果王辅言是坐镇疆场的指挥大将,那他只怕就不会这么轻易地调王辅言回京了。
“那王监察使准备何时动身?”
李勋眼珠子一转,忽而开口道:“本王呆会便从城防营里调一队人马,让他们在路上护送大人吧。”
正好,他也能借这个要求金震派兵的机会,去探探城防营里的虚实。
若是金震再找借口推脱的话,便有理由对付他了,好歹也能试探试探他的实力大概在什么层次。
现在李勋他们对于金震的了解实在是太过有限了,这种感觉让李勋心里一直都感觉有些不安。
“不用了。”
可王辅言却摇了摇头,而后扫了一眼旁边的张连,开口道:“老夫还有些话,要单独跟靖王殿下说。”
“哦哦哦,城主府上我也正好还有点事没处理完。”
张连立马反应了过来,一拍脑袋,开口道:“王爷,您和王大人继续谈,小的告退。”
说完,张连退身几步,走出了客厅,然后还反手将客厅的大门给带上了。
“殿下,既然你提到了城防营,那老夫便正好要提醒你一句。”
王辅言等张连离开以后,看着李勋,眉头紧皱,语气严肃地开口道:“对于城防营这几千人马,只怕殿下不能再继续乐观下去了。”
“上一次妖族攻城时,他们就没有随殿下你一起上阵杀敌吧?”
王辅言紧接着开口道:“昨日,我在单枪匹马赶去矿区前,曾经特意去城防营找过金震将军,想要让他带人出兵,去矿区替殿下你解围,但结果,金震却依旧不为所动,别说亲自动身了,那是连一兵一卒都不愿意动用啊!”
李勋神色不变,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
“上次妖兽攻城时,殿下虽然守住了城主府没有被攻破,但身旁的狐妖娘洛璃却是受了重伤。”
王辅言看着表情微沉的李勋,开口道:“那次面对殿下的质问,金震将军给出的回答是,因为妖兽的攻势太过凶猛,城防营就算死拼也是以卵击石,所以不如保存实力,用于灾后的重建,和对城中那些戴罪之人的管理与威慑。”
“不错。”
李勋微微颔首。
“这话乍一听的确有些道理,但这一次老夫让他带兵去矿坑营救殿下,他却再次推脱拒绝,甚至因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就干脆装醉装睡来搪塞老夫!”
王辅言的语气之中隐隐含着一丝怒意,开口道:“矿区又不是妖兽老巢,以城防营三千军士的兵力,完全足以镇压,但金震却依旧不愿动用一兵一卒。”
“殿下要小心,这金震在靖安城里经营了二十年,说句不好听的,他只怕是在这里拥兵自重习惯了,根本不愿再听任何人的差遣,而是想在这里当他自己的土皇帝!”
王辅言朗声道:“如果殿下想要在靖安城里做出一番政绩来的话,军事力量必须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像现在这样下去,是万万不行的。”
“多谢王大人提醒。”
李勋心中暗暗道:“这个想法,王老倒是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但金震如今兵权在握,还是不能轻易动他,否则的话,一旦打草惊蛇,恐生激变。”
李勋皱眉道:“金震能在靖安城里戍守这么久,别的不说,但他自身的实力定是不弱的。”
“殿下说的不错,金震在靖安城中根深蒂固,单靠殿下自己,想要在短时间内动他,难度太大。”
王辅言开口道:“所以此番进京,借着安排小女婚事的时候,老夫也会将金震的事情,向陛下据实禀报的,力争能将金震调走养老,为殿下腾出一些空间。”
“王监察使,您这是……”
李勋的眸光一凝,一时语塞,像是有什么东西梗在胸口似的,不知该如何言语。
其实监察使的身份,并不算是李勋的殿下之臣,更是一种超然的、旁观者的身份。
王辅言是完全没有必要为了李勋去做这些的。
所以李勋从头到尾的计策谋划之中,也压根都没有考虑过王辅言会帮助自己。
可是现在,王辅言却主动提出了要回京向陛下谏言,以求能帮他解决掉金震这个盘踞在靖安城中的异数。
“老夫这么做,并非全是为了靖王殿下,而是因为金震他拥兵自重、我行我素,坏了身为朝廷戍边将领的规矩。”
王辅言看着面露感动之色的李勋,一摆手,开口道:“而让殿下能顺利掌控靖安城全局,也是为了让你能更好的发展这里。”
说完,王辅言顿了顿,微微一叹道:“老夫当了大半辈子的京官,来到这里后,才知道原来大魏的疆域中,竟然还有此等看不到明天与希望的地方。”
“本王知道,王大人在意的不是本王,你在意的,是每一片大魏疆土中的民生万象。”
李勋朝着王辅言微微拱手,开口道:“王老高义,无论你向父皇谏言成功与否,本王都要在这里先行谢过。”
“谢就不必了。”
王辅言笑了笑,拂袖而去。
“不过,殿下若是连靖安城这样的地方,都能治理得好的话,那将来若是治国,想必也一定不会让人失望。”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脚步一顿,开口道:“一想到这里,还真是让人有些期待啊!”
“老夫已经安排好随行佣人与车马干粮,这便走了,殿下无需相送。”
说完,王辅言不再多留,昂首阔步地走出了城主府的会客厅。
李勋看着王辅言的背影,晌午的阳光下,他那一身蓝色的官服,似乎比天空还要更加广阔高远。
无言中,李勋对着王辅言的背影深深一躬。
无论他因为什么而帮助自己,也无论他将来还会不会一直站在自己这一边,至少这一刻,在李勋的心中,这位老臣,都是一个可敬的忠臣。
“张连!过来!”
王辅言离开了城主府之后,李勋也没有再多耽搁,立马招呼起了张连。
“王爷,您,您可不能怪罪我啊!”
张连缩头缩脑地走了过来,一脸委屈地对着李勋道:“我当时真的已经拼命拦着王大人了,可是您别看他年纪大,但力气却着实是不小,我们根本就拦不住他!”
“怎么?怕我把你那还没来得及享受的一万块灵石,再给罚回来?”
李勋看着张连那满脸急色的样子,淡淡地揶揄道。
“我才不怕呢!”
张连摇了摇头,开口道:“我们家王爷那么英明神武、赏罚分明,怎么可能会随便就胡乱责罚我们这些尽心尽力办事的人呢?”
“你倒是会说话,既给我脸上贴金,又夸了自己。”
李勋撇了撇嘴,而后开口道:“行,既然你办事这么尽心尽力,那我就再交给你一件事。”
“全凭王爷吩咐!”
张连腰杆一挺,立马表态。
“不是什么难事。”
李勋扬了扬下巴,开口道:“找几个下人,去我房间,把那个小猫女给抬到矿区里去,让他们找个深一点的坑,埋了。”
“啊?!”
张连一愣,脱口而出道:“王爷你这么猛,直接一次就给人家弄死了?!”
“你懂什么?”
王腾没好气地又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开口道:“半妖娘生理结构特殊,只要是未成年便经人事的话,都会引发体内的大血崩,神仙难救。”
“嘶!”
张连倒吸了一口冷气,捂着自己额头上的第三个包,强势从对角龙直接进化成了三角龙。
“那,那用不用准备口棺材?”
张连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不用!”
李勋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开口道:“找个草席盖着就行了,犯不着准备一口棺材。”
“小的知道了。”
张连恭敬地点了点头,颤颤巍巍地转过身去。
李勋坐在椅子上,端起一杯尚还温热的茶,轻轻呷了一口,目送着张连离开。
而当张连的背影消失在了转角之后,李勋在将茶杯放回茶几上的一瞬间,他自己的身体也是猛地向下一沉,瞬间就仿佛是一滴坠入海水中的水珠一般,转眼便消失在了身下椅子所投出的阴影之中。
“好戏,就要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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