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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湘还是有点醉了。
自己家的酒有多烈温年还是知道的。
所以这一桌老小,敢喝的也只有她爸妈和她嫂子, 陆宣其实能喝点, 但等会还要开车和老婆回去,所以没喝。
温年以前喝个满杯晚上就昏昏沉沉的, 阮湘现在估计还没完全反应, 就是眼神有点晕乎。
眼神都飘忽着的。
“是是是。”
温年只能迎合,低头对矜矜眨眼。
一顿饭吃完,阮湘差不多真应了温年刚开始说的那句“横着出去”,当然是没横着出去,是横着躺在车上被温年带回去的。
温年打了个车,送阮湘回了酒店。
这也不怪阮湘,温年家一向接待客人都是用最烈的酒。
自家酿的,当年陆宣娶温小芜,新婚当晚醉得不省人事, 第二天还迷迷糊糊的, 到现在还被温小芜当作笑料来讲。
更别提温年妈这么爱喝酒的老太太,季梦雯过来,也是会被拉着喝上一杯的。
阮湘就觉得很想睡觉。
但她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很正常,下车之后也很不想让温年扶着。
但还是被温年拽着上去了。
最后温年坐在酒店的沙发, 目送阮湘去洗了个脸, 她转头对矜矜说,“希望你妈下午睡觉睡醒后会好点。”
矜矜皱了皱, “喝酒不好。”
温年:“有时候好, 有时候不好。”
阮湘是觉得自己有点醉了, 她也不太想讲话,但也没去赶温年走,和矜矜说了一会儿话就躺着说要睡会儿。
温年也没打算走,她干脆和矜矜坐一块看电视剧。
不过她看的和矜矜看的实在不能凑到一块,最后变成了扯皮聊天。
温年的脑回路太过跳脱,偶尔也能跟矜矜的搭到一块,可能还是矜矜成熟点。
但后来两个人实在是很无聊,温年就带着矜矜出去溜达了一圈。
b市不大,小朋友也不是没来过,不过也就是过年回来一趟而已。
估计回来也没怎么玩儿匆忙就走了,温年呢,就没那几条街是她没去过的,一圈玩过来再回去的时候,发现阮湘还没睡醒。
都快五点了。
“你妈跟你外婆说几点去?”
矜矜拿着个气球,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酒店拉着窗帘,昏暗昏暗的,温年拉了一条缝,透出一道光来,转身伸手碰了碰阮湘,“醒醒。”
阮湘翻了个身,没搭理她。
温年有点无奈,转身冲矜矜歪了歪头。
“走吗?出去玩!”
阮湘跟她妈说是六点去,现在也五点多了,不过她倒是不慌不忙的,看到矜矜抓着的气球,“你们出去了?”
“嗯。”
温年还顺道去把陆宣的车开过来了。
“又是气球。”
“好看。”
小朋友露出一个笑,挥了挥手,“我喜欢这个熊!”
阮湘叹了口气,她的头发有点乱,“每次就知道买气球。”
温年拉开了窗帘,屋里倒没那么暗了,她看了看时间,“我送你们去好了。”
“一起去外婆家吗?”
矜矜转头问温年。
“你外婆,我去干嘛?”
温年笑了一声,“要回来了和我说一声,再来接你们。”
“不用。”
阮湘梳完了头,“我和矜矜打车回来也可以。”
“也行,那我把车还给陆宣好了。”
……
阮湘妈的家离温年的家有点远,阮湘还在读初中的时候住的地方还离近点。
温年看她们下车之后就掉头走了。
矜矜还有点舍不得。
阮湘能感觉到矜矜其实不喜欢她妈。
其实阮湘自己也不喜欢。
可是又是亲人。
感情还是有的。
其实她妈的态度在阮湘的意料之中,针对阮湘一声不吭的离婚在见到的人的一瞬间突然爆发。
在厨房爆发的,矜矜在外面看电视。
阮湘低着头沉默不语,盛着汤。
她从小到大都这样,被骂的时候一声不吭,活像个聋子。
“明东那么好,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吗?”
阮湘妈的声音有点尖,阮湘没什么反应,白色的砂锅很大,外围是永久了之后被洗不掉的熏黑,里面的排骨海带汤冒着热气。
有点热。
阮湘觉得自己整个感知还是被中午的烧酒席卷的。
辛辣,又呛,又挺爽。
她太需要变数了。
人生里太多的一成不变,一成不变的婚姻,一成不变的生活。
今年倏然转折,砸过来的还是和少年时一样没什么偏差的石头。
亲妈的怒斥。
前夫的厚颜无耻。
没什么分别的难受。
“我爸体谅过,但你改了吗?”
阮湘本来是不想说这么难听的话的。
她愿意回来,心里还是想着只有这么一个妈,关系总不要太僵。
但很难忍。
哪怕忍耐曾经是她最大的优点。
但现在忍无可忍,一切都变成浮冰,倏然冒出了海面。
这句话一说完,厨房瞬间安静了。
只剩下锅里的东西还在咕噜咕噜发出声响。
楼上还是楼下电视开得有点大,吵吵闹闹的声音传进来,也没能割开这其中冷下去的气氛。
女人出乎意料地没接话。
阮湘垂着眼,抿嘴端着砂锅出去了。
她原本就不是一个很圆滑的人。
只不过一直以来都习惯了以那种温软的面貌对人,久而久之,以为自己的尖锐也被抵消了。
但现在她才明白,对于年少的事,她记得太清楚,依旧憎恨。
自欺欺人也算是无师自通的一种技能。
到现在经年的憎恨破土而出,开始恣意妄为地伤害别人。
这有关系吗?
她问自己。
她以前也这样。
可是她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年龄摆在这里,意气用事已经不能派上用场了。
“矜矜,吃饭了。”
她端着砂锅放到桌上,冲自己女儿露出一个和平常别无二致的笑,“外婆做了你喜欢的海带汤呢。”
这顿饭气氛其实不太好,矜矜也觉得有点奇怪,她对这个外婆的印象不深刻,但也知道她外婆不是什么安静的人。
吃完晚饭,阮湘去洗的碗,留她妈在外面和矜矜说话。
她低头看着水槽里的碗,突然觉得回来也没她预想中的争吵。
又觉得很意外。
她妈对她住酒店的事儿也没念叨。
阮湘是带着矜矜坐公交回去的。
她对b市其实已经很陌生了。
读大学的时候很多人老是想家,室友三天两头喊着要回家,但阮湘是巴不得不回去。
觉得在外面挺好的。
自在。
稍微开心一点。
矜矜拿着阮湘的手机在看视频,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笑出了声。
阮湘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又望向窗外。
公交车经过她的初中和高中,假期学校一片黑,。
但路边的店还是开着,这些店开了又关,早就不是当年的那些,但路还是一样。
“妈妈。”
矜矜拉住阮湘的手。
阮湘低头。
矜矜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小视频。
温年抱着两只奶猫。
猫看上去很小,巴掌大,温年本来抱着,后来用手掌托着。
“好可爱的小猫。”
矜矜就喜欢毛绒绒的,反反复复地看。
结果不小心扯到了耳机线,声音冒了出来,听着还有点耳熟。
评论里第一条就是段栗的“恭喜年总喜提新猫。”
年总回了句高冷的不是我的。
阮湘总觉得刚才听到的那个女声有点耳熟。
像是季梦雯的声音。
她忍不住评论——
是在季姐家吗?
温年吸完猫之后心情相当愉悦,看到阮湘的评论笑出了声,伸手拉了拉季梦雯的衣服,喂了一声——
“阮湘是有什么季梦雯感应器吗?这太可怕了。”
季梦雯结婚之后搬到了市中心,老公是个做房地产的,这长假还没个休息的,在外头努力赚钱。温年送完阮湘还了车就来了,季梦雯说她突击上门,只好随随便便地吃了顿饭,最后坐在沙发上闲聊。
“你阴阳怪气什么?”
季梦雯一副贵妇打扮,可惜跟温年一样在沙发上东倒西歪,还时不时被奶猫踩上一脚。
“我哪有。”
温年捞起一只踩她肚子的猫,举得老高,晃了晃。
“我就实话实说啊,阮湘对你真的很不一样。”
“把你给酸的。”
季梦雯去倒了杯水,“谁让你那么凶。”
温年嘁了一声。
“现在住一起还跟以前一样吵架呢?”
“没啊。”
“都这么大了,丢不丢脸啊。”
“哟,你还有脸呢。”
季梦雯嘲了对方一句。
“是啊,就是有点厚。”
温年捏了捏猫耳朵,“老季啊。”
“嗯?”
“……没什么。”
“你说话别说卖关子。”
“就突然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温年叹了口气。
“你妈又催你找对象?”
“那倒没有,虽然国庆结婚的人是很多。”
“那就是工作又怎么怎么?”
“那也不会。”
“那就是搞对象没搞成吧。”
温年:“……”
她的沉默倒是让季梦雯提起了兴趣。
“哪的小妹妹啊?”
“哪有什么小妹妹。”
温年推开季梦雯凑上来的脸,“你也太三八了。”
“我这不是关心你?就怕哪天路上碰到你妈还被拉住要给你留意什么好对象。”
“你别搭理她。”
温年直白回绝。
“真的,温年,你这是一去不回头?”
季梦雯靠在沙发上,也没看温年,她家猫崽子很多,一窝都没送出去,家里喵声不断,还挺热闹。
“我去哪儿了?”
温年笑了一声,“世界上不能回头的事情多了。”
她低头,腿上趴着的猫崽毛都炸的,她怜爱地顺了顺,“我就是,有点倔。”
季梦雯点了点头,“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可不是么。”
温年笑了笑,“所以觉得挺煎熬。”
“和阮湘一起煎熬?”
季梦雯不轻不重地说,“我之前没确定,但现在可算是知道了。”
客厅很大,电视上还放着综艺,季梦雯靠着沙发,歪歪扭扭地看着自己这个发小。
她就是天生的一张老婆脸,特别好人,也很容易让人亲近,温年从小到大被这张脸也骗过很多回,现在条件反射地回:“你又知道什么了。”
“你喜欢阮湘。”
这句话轻飘飘的。
温年顺毛的动作一顿,几秒后又继续。
她的头发不再是少年时那种图帅气图凉快的那种里头寸头外面一层薄发的样子,头发很长,扎得挺高,一双眉毛锐利无比,很精神,让人觉得这个人特别利索。
她啊了一声。
“别诈我。”
还带着点笑腔。
季梦雯递了一听啤酒给她,“我觉得我没猜错。”
温年拉开易拉罐,汽噗地冒出来,她的食指勾着环,就这么仰头喝了一口。
“那你也太晚了吧。”
温年笑了一声,“马后炮。”
季梦雯踢了她一脚,哎了一声,“怎么,现在还不好啊,喜欢就追啊,反正都住在一起。”
温年摇摇头,“多尴尬啊,我是想不出我跟阮湘说的样子。”
温年啧了一声,抿了抿嘴。
“多大的人了,尴尬癌晚期?”
季梦雯嘁了一声,自己开了一罐去碰了碰温年的,“你这就是有贼心没贼胆。”
“你才是贼。”
“我可不是,阮湘才是吧。”
温年手捏着易拉罐,声音有点响。
她叹了口气,“是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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