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二(快穿)

34.烂梗江湖(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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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苓只觉得好像整个胸腔里里外外都碎了,疼得大脑都发了麻。隐约听见系统喋喋抱怨什么“你总该提前吱一声给我个反应时间呐”, 她只能零零碎碎地听见一点, 后来又听见系统说了句:“我先为你屏蔽痛感。”疼痛才终于减弱了下去,可其他的感官却也跟着越来越模糊, 耳边似乎有着好多的杂音, 就像一大群人在七嘴八舌地吵吵嚷嚷,越来越含混难辨。
    我是又要死了么?这一回再死了,这个任务就失败了吧?即使程青昊已经爱上我,也不可能对着一个死人达到恋爱满足感100啊。
    那个大笨蛋大猪蹄子!看护他比看孩子还累,这下把我都坑死了,活该他伤心欲绝悔不当初!
    可是依稀之间似乎看见程青昊抱着她的尸身伤心欲绝,又像是看见诚王抱着她的尸身伤心欲绝,她又觉得好生寥落:我竟然又要死了,说什么是为了给他幸福才来的, 却是每一次都害他伤心, 早知这样,真不如不来了。
    连系统的声音听来都很不真切:“亲,你终于把他和诚王看做同一个人了吗?”
    什么看做同一个人,沈苓根本无力去想, 意识像在半睡半醒之间, 分辨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只是幻觉, 朦胧之中, 似乎听见程青昊的声音在说:“江凝, 千万不要死。”也像是听见诚王在说:“苓儿,千万不要死。”
    他们两个的嗓音也是相同的,只是说话的腔调有着差异,以此时的沈苓听来,着实分不出谁是谁。但她直觉更倾向于判断那是诚王的声音,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个世界的末尾,她难过得心碎,只想回答他:“我不想死,不想离开你,不想看你为我伤心。但凡还有点办法,我都不想死在你面前啊。”
    *
    程青昊抱着沈苓冲出黄山派庄院,隐没进深夜的山林之中,胡乱飞奔了一阵,猜着对方一时不会找来,便匆匆寻了一处平地将沈苓轻轻放下,以手指搭上腕脉检查她的伤情。
    廖宁山的碎心掌从青城派的摧心掌演化而来,原理相同,中掌之人都是筋骨皮肤看不出伤痕,内脏却会受极重的内伤,严重者五脏俱碎,真要被打成了那样,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活了。
    程青昊感觉到沈苓仍有微弱的脉搏,他赶忙以左掌贴在她后心,右掌贴在她小腹,为她注入真气调理内伤。沈苓的身子软哒哒的好似被抽去了骨头,刚一被他注入真气,她竟身子一震,又喷出一大口血来。
    一阵剧烈的恐慌与无力之感盖顶压来,仿佛天塌地陷,不明来由地,程青昊眼前猛地展开一幅画面——大火熊熊,烟气呛人,人声杂乱,不停有人往火上泼着水,他刚见到一点空隙,就不顾烟火炙热冲进一扇房门,从被火光照亮的地上抱起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女,她身上并未着火,但已然双目紧闭,气息全无……
    就像闪过脑中的一个旧梦,他打了个冷颤,看清自己仍然身处昏黑的山林,周遭没有一点火光,更没有什么烟气,只有怀里的沈苓像极了幻象中的那个女子,似乎也像那个女子一样,已没了气息。
    他满心绝望,浑身颤抖着抱住她,淌下泪来:“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听你的话才把你害成这样!江凝你不要死,千万不要死!”
    隐约听见她口中吐出声音,微弱好似蚊鸣:“我不想死,不想离开你……”
    程青昊心生惊喜,精神为之一振,放开她仔细看看,虽仍是看不出她神智有所恢复,他心神却较方才宁定了许多,默默安抚自己:冷静,这时一定要冷静,只有冷静处置,才有望救活她。
    他再次将手掌小心地贴到她身上,说道:“好,那咱们说定了,你要活着陪我,我拼出性命,也一定要救活你!”
    若换到短短半个时辰之前,想到手掌触到她身上的感觉,他的反应还会是脸红心热,既惶恐又渴盼,如今“美梦成真”,他的心境却已全然不同。此时此刻,心里仅仅余下一个心愿,就是救活她。
    只要能实现这一心愿,什么样的代价,他都情愿付出。
    一般来说,抵御内伤的能力与内功根基成正比,程青昊感觉得出,沈苓的内功根基其实稀松平常,一点也算不得深厚。依照常理,她这样的修为硬接下廖宁山那一掌就该当场毙命了。
    廖宁山想杀的是他,那一掌使出了全力,真打在他身上也至少够去他大半条命的。沈苓根本不该扛得住,但她却还活着,顽强地留存着一线生机,这令程青昊十分惊喜和振奋。
    那也真的只是一线生机而已,程青昊一点不敢大意。以内功助人疗伤这回事,练武之人都多少习练过,像程青昊这样一大门派的首席弟子更是需要掌握这项技能,好照应师弟师妹们。程青昊定下心神来为沈苓注入真气疗伤,随时掌握好力道火候,很快看出成效,沈苓危急的状况略略缓解了下来。
    一连为沈苓过气三个时辰,看到她血脉恢复运行,大体度过了最危急的阶段,他便趁着天还未亮,抱着她远离了黄山派,去到荒无人烟的深山之中,寻了一个山洞躲避进去,继续为她疗伤。
    沈苓伤势极重,即使没了性命之忧,也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治愈,连程青昊想让她恢复神智,也不容易做到。
    他还清楚记得自己小时候,门派中一位师叔受了极重的内伤,他师父许占蓝一连不眠不休地为其过气疗伤好几天,才救活了那位师叔的性命。这一次沈苓的伤势比那位师叔还重,他也不指望可以很快治好她。
    挨过了最初的恐慌,他就静下心来了,一心一意依照师父教授自己的法门为沈苓过气调理,几乎整日不眠不休不敢间断。武林高手精力过人,比常人吃喝睡得少些都可以支撑,程青昊实在困乏了就稍稍迷上一觉,但凡还能支撑,都持续为她过气。
    头三天里,他连口水都没有喝,更是没有进食也没有睡觉。三天后沈苓的状况稳定些了,他也开始感到内力不济,才出山洞去寻些吃喝补充体力,但也不敢走远。
    沈苓的状况仍有反复,他迷上一觉,出去一会儿,都会见到她的气息又微弱了下去,等到他继续为她过气,才会见她转好。因此程青昊不敢冒一点险,既不敢抱她离开,更不敢远离她去叫人来帮忙,只能一天天这么守着她,外面形势如何,他一点也顾不得去想。
    时常能听见沈苓喃喃吐字,他也会对她说一些话,有时沈苓就像能听懂一样,还会接过话茬与他对上两句,但也总是前言不搭后语。
    比如有天听见沈苓嘟囔:“程青昊你个大猪蹄子。”
    程青昊:这是……饿了?
    这天又听见她用抱怨的语调说:“还说什么不在意你师妹,都是假的。”
    程青昊啼笑皆非,那晚他一听廖宁山提到许瑛瑛他便分了神,是被她留意到了,怎么听这意思,倒像她是在吃醋一般?她哪有那么在意他?
    就像阳春晖说的那样,一个姑娘对他有没有情意,其实很好分辨,沈苓与他说起话来那么自然直爽,已经足以看出她没有对他动情。
    连这句抱怨也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像是吃醋,真要深究,其实更像调侃,就像她那天说他那句“听见师妹不在乎你,伤心了是不是?”一个样。
    可若说不在意他,她又为什么会来为他挡那一掌呢?她会不知道那样她可能会为他送命么?当真是无法索解。
    程青昊无声叹息,故意说:“没错,我都是骗你的,那你还不赶紧醒过来打我出气?”
    说到“打我出气”,他就想起了她身上那些古怪玩意。这回为她疗伤不得已为她宽去外衣,沈苓藏在身上的毒针、暗器、以及各样豢养毒虫的竹筒便都展露于程青昊面前,着实令他不寒而栗——他要真惹了她动怒,她整他的招数可绝不仅限于打他。
    他爱上的这个姑娘实在非同寻常,连程青昊都觉得自己口味独特。当然现在倘若能让她即刻康复起来,他什么古怪酷刑都愿意受了。
    没再听见沈苓出声,程青昊又叹了一声,以手指轻轻理着她的头发,柔声道:“你说过,你不愿嫁给一个心有所属、被迫娶你的男人,如今我钟情的就是你,已经很情愿娶你了,江凝,等你好起来,你会愿意嫁给我么?”
    只听沈苓“嗯”了一声,吐出三个字:“我愿意……”
    程青昊刚怦然心动,便又听见她吐出后半句话:“做你的王妃。”
    王妃?她一个女淫贼的徒弟,会做谁的王妃?程青昊纵是联想到她的那桩伤心往事上去,也不觉得她会与什么王妃扯上关系。这句话,显然只是昏迷中的胡话罢了,反正也不是这几天来听她说的头一句胡话。
    她终究还是没有清醒,而且也不知何时才会醒,甚至,不知还能不能醒。
    程青昊望向洞外的斜阳,怔忪失神:“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个笨蛋,你又为何要为我这笨蛋去挡那一掌?为何要为救我而拼命?”
    沈苓又接上话轻轻道:“我是为你来的,宁可我死,不能害你死。”
    程青昊回过头望向她,她没有那么爱他,他知道,所以这一句话,她应该不是对他说的。该听这句话的人,是那个害她伤心、相貌又与他近似的人。
    忽然有点明白了,恐怕也正是因为相貌上的这点相似,他才会有幸让她在危急关头挡下那一掌吧。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还算合理的理由。
    只是,那个人到底去哪儿了呢?是撇下她走了,还是已经死了?
    程青昊倚靠着石壁,被洞外的暖阳映着落寞的神色,缓缓道:“我不是你心里那个人,不值得你如此对我。万一……你说,万一真害你为我死了,我该怎么办呢?”
    这些天他已经无数次设想过,那晚她要真的死了,他只会做一件事,就是冲回黄山派去大开杀戒,人拼死一搏的时候会功能大增,以他的武功真去拼命,又是实施突袭,把包含廖宁山在内的几个黄山派首脑一举诛灭还是很有希望。
    当然他一点也没打算全身而退。他自己本就对害死她有着最大的责任,为给她报仇送命,被人乱刀分尸也是理所应当。她要是死了,他会让每一个有责任的人为她陪葬,包括他自己。
    可即使那样,即使他杀光了黄山派上下,即使他自己最终死得再惨,她终究是活不过来了。所以想起来,他还是会既庆幸,又后怕。
    他喃喃重复着:“万一真害你为我死了,我该怎么办……”
    她轻声道:“忘了我。”
    忘……程青昊一愣,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猛地撞上心头:把她忘了?是我把她忘了?她爱过的那个人就是我,如今不是她不爱我了,而是……是我把她忘了!
    这念头显然并不合理,他从小到大每一阶段的记忆都很清晰,没有过任何断点,绝不可能有过与她相处过的经历被忘却,可这一刻,程青昊就是觉得这个猜想很贴切,很像是真的。
    忘了她,我在她眼里就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她还如何会来继续爱我?所以她才会一次次望着我黯然神伤又无可奈何,才会一边无法对我动情,一边还来替我赴死……
    脑中乍然响起一阵尖利刺耳的古怪声音,又是好几个画面闪过眼前:雕梁画栋的富贵府邸,灯火阑珊的夜市,巧笑嫣然的少女,最后依然是熊熊燃烧的烈火……
    程青昊扶住额头,忍了好一阵心神才重归平静,再睁眼抬头时,面前依旧是粗粝的山石与耀眼的阳光,脑中的残影好似多年前的旧梦碎片,七零八落,拼凑不齐一个清晰的影像。
    那究竟是什么?是被深埋起来的记忆,还是多日来睡眠不足产生的幻景?
    程青昊得不出结论,目光重新落回面前昏迷的沈苓身上。又到了为她过气疗伤的时辰了,他很快敛起心神,强迫自己不再去多想。不论怎样,眼下没什么事比治好她更重要。
    他牵起她的手,轻声道:“江凝,我忘不了你,也不会让你死。”
    以内力为人疗伤,轻则伤损修为,重则伤损身体,说是以命换命也不夸张。程青昊这些天已经感到身体越来越虚弱,但都无心去顾忌,如果真给他个机会,让他用自己的命换取沈苓康复,他肯定一早就答应了。
    *
    沈苓昏迷之中做了好多好多的梦,有原先现实中的,有上一个任务里与诚王在一起时的,也有与程青昊这些人在一起的,还有些对未来新任务的“展望”,相互掺杂,混乱不堪,有时她自己都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只觉得脑子好累,好想脱离梦境醒过来,却一直都无法做到。
    她似乎也曾迷迷糊糊地要求系统让她醒过来,但系统说:“我还能让你活着就不错啦!你真当我是万能金手指啊?要是廖宁山用的不是手掌而是刀剑,一下砍了你的脑袋,你看我还能不能让你重新长一个出来!”
    于是她只能等着。
    等到她终于真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见了程青昊。他还是从前那身打扮,墨蓝色的长袍,同色的发带,只是脸颊似乎比从前瘦削,不,是明显比原先瘦了很多,颧骨的棱角都突了出来,脸色也不及从前看着健康,仿佛大病初愈,还有就是……
    “我……昏迷了很多年吗?”她沙哑着嗓子问。
    程青昊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见她醒来,欣喜肯定是有的,只是神采淡淡,似乎连欣喜的力气都没了。他听了这话一愣:“你说什么?”
    沈苓抬起手指了指他披在肩上的头发:“已经过了很多年了吗?”
    程青昊侧头一看,这才留意到,自己的头发不知何时起,竟然已经变得花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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