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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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时，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好像失去了嗅觉、味觉和触觉，除了大脑还有一点点意识以外，其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了。这让我想起了溺水时的感觉，无力到绝望。
    眼睛四周扫视了一番，看到趴在我床边睡着的邱民。胡子拉碴的，头发也乱糟糟的，感觉老了十几岁。心猛地抽痛了一下，一瞬间所有的感觉一股脑的全回来了。医院里常有的呻吟、惨叫、呼喊瞬间涌入耳朵，都快把耳膜给震裂了，肚子和胃部也有着撕裂般的疼痛，还有一种压抑、郁闷、悲伤、悔恨的情绪萦绕在心口，不由得呻吟了起来。
    我的呻吟大概触动了邱民脆弱的神经，像被烫了一样的弹了起来，嘴里叫着：“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看着他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很想笑，可现在我的脸都不像是我自己的，完全没法控制。
    “啊，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邱民看着我，欣喜地笑了。
    我真的很想恨他，可是他总是这样，在我难过、痛苦的时候陪着我，照顾我，为我担心。也因此，所有的恨一股脑的变成了愧疚。
    “安赖倩，你怎么又哭了，一点都不乖”邱民边帮我擦掉眼泪边说。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是穿着病服的青常面色苍白的站在那里。
    “青常啊，快进来吧，小倩醒了”邱民站起来把青常迎了进来，“小倩肯定饿了吧，我出去买点吃的，你们聊”
    青常缓缓地坐在我床边，眉头紧锁着，似乎每一个动作都引来一阵锥心的痛。待她坐定，笑着说：“没想到你命还挺大的，竟然又给你活过来了，别说我还真有点失望，本来可以高枕无忧的独享邱老师的”
    我使着吃奶的劲送了她个白眼，三句话离不开邱民，他有那么好吗？
    对，他有那么好吗？这个问题在我心里回荡着。对于邱民我实在不知道究竟爱恨两种情愫中，哪一种占据了主要地位，很混沌，但又不至于走向决绝的断裂，只能在爱恨中间纠缠。既然分不清楚，那索性就不要分清楚，具体走向哪个端口，时间总会告诉我们的吧。
    “邱老师有那么好吗？”声音沙哑，却也能分辨得清楚。
    “用一个好字难以形容吧，只能说，如果不是他，我的人生将黑暗无光，其实我有的时候也在想，对邱老师的感情是感激多一些还是爱情多一些，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来，后来想想又不是数学题，没必要非给出个答案，总之时间会解释一切的”
    她的答案和我心之所想不谋而合，看来只能依靠时间来看清自己，看清自己的感情了。
    我认同地点了点头，又问：“你的伤还好吧？”
    “我没事啊，活得好好的呢现在”青常笑着说。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哎，流了那么多血，当时快吓死我了”
    “说起来还真得感谢你叫来了救护车，不过你也没吃亏啊，不仅救了我一命，也救了你自己一命啊”
    “哈哈，这么说，我还是有功之人呢”
    “当然是有功之人呐，要不是你啊，林雅不知道要猖狂到什么时候去，把自己的不幸都归咎于别人，最后也落不了什么好下场”
    哐当一声，是玻璃摔碎的声音，循着声音看过去，婷婷慌慌张张地站在门口，地上满是玻璃渣子和排骨汤撒了一地，一阵排骨汤的香味迅速占领了鼻腔，肚子也跟着叫了起来，虽然不合时宜，但我是真的饿了。
    “婷婷，进来吧”我用尽全力坐了起来，腹部的伤口使得我每动一下，都承受着一种刺骨的疼。
    没想到我的好意相迎，然而让她更加慌张了，转身跑了出去。婷婷刚跑出去，就听见走廊里邱民的声音，大概是买东西回来了。
    “排骨汤给小倩了吗？”
    “碎碎碎了，流了一地，我的手上都沾满了，是我，是我杀了她，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不是，不是你的错，不过是打碎了一碗汤而已，不要害怕，我们一起去看小倩好吗”
    “不不不，有，有鬼，有女鬼”
    ……
    很难想象一个那么温暖善良，娇俏可人的女孩子变成现在这样，到底她做错了什么？而邱民呢？因为一场意外的车祸，获得了一个完好的心脏，却把人生活成了这样磕磕绊绊的样子，分不清是之前好还是现在好。
    “真是不知道邱民为什么非要守着她，精神病就送到精神病院不是更好吗？”青常皱着眉，边按摩太阳穴边说。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怎么能对婷婷说出这样狠毒的话呢？”邱民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两大袋东西。
    青常耸耸肩，说：“我走了，反正这里也没人欢迎我这个女鬼”
    我无奈地白了青常一眼，示意她说话不要那么刻薄，青常朝我做个鬼脸就迅速溜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邱民两个人了，也不知道他在摆弄什么，塑料袋被扯得呲扭呲扭地响，一句话也没有。
    “邱民，婷婷去哪儿了？”
    邱民没有回答我，我继续说：“其实你照顾婷婷我是理解的，我和婷婷也算是好朋友，没关系的，你带她过来，大家还能一起聊聊天什么的，还可以把小帅哥也叫来，就像我们之前在总统套房里那样聚在一起”
    邱民这才停下了和塑料袋的摩擦，转头看向我，小心翼翼地说：“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还刻意露出了自然的微笑说：“是真的”
    邱民以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我，看得我一阵发麻，一股怒气冲到了嗓子口，但又觉得表决心的时候不应该那么凶狠，也只得把怒气压了下去。闭上眼睛整理了下心绪，才又开口：“邱民你究竟怎么了，怎感觉你怪怪的啊？”
    “我怪怪的？没觉得啊，倒你是，我倒觉得你怪怪的”别说着边走向我，递给我一个三明治、一杯酸奶。
    可能是因为受伤的缘故，想要吃点热乎乎的东西，虽然肚子饿极了，但是看到他手上拿着的冷冰冰的食物一点胃口也没有。
    “怎么啦？我都听到你肚子叫了，快吃吧，别矜持了，刚刚婷婷吃完都说好吃，那肯定不会难吃的”他笑着，说得很自然。
    可是我听到他这么说，心里还真不是那么好受，但是既然人家诚心一片，也不能就这样拒绝吧，虽然不想吃，也伸手去接下来。
    “吃吧，吃吧，快吃”
    “我能等会儿再吃吗，我现在都没胃口”
    “别骗我了，我都听见你肚子叫了”
    “可是这个有点凉，我想吃点热的”
    “啊，不好意思，刚刚给你打的热排骨汤给洒了，都怪我，可是现在这个点医院里也没有排骨汤可以打了，你就先凑合着吃吧，啊？”
    “可是，我”
    “可是什么啊可是，不就是个三明治吗？有那么难入口吗？婷婷都能吃，你凭什么不能吃”
    邱民突然发起火来，眼睛瞪得老大，说话的时候，脖子上的青筋都凸显了出来。
    有护士听见他的喊叫，就进来查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里是医院，不是什么菜市场，谁允许你在这乱喊乱叫的”
    “不好意思啊，情绪没把控好，不好意思啊”邱民连声向护士道歉。
    护士一转脸，看到我手里的三明治和酸奶，一把夺过去，严肃的说：“你的胃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没恢复呢，就吃这种东西，你是不是不想身体好了”又看向邱民：“原来是这样啊，大声喝斥是没有用的，家属要做到以身作则，这种东西根本不要买回来，知道了吗？”说完摇着头叹着气地出去了。
    “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总不能等着饿死吧”待护士走远后，邱民没好气地说着。
    自私、易怒、不讲理、表里不一，这真的是我记忆中的邱民吗？
    “饿死也好，撑死也罢，都不用你管”
    老张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一看真是他来了，手里拎着两个大大的饭盒。
    “张叔叔”邱民见来人是老张，态度也还算恭敬。
    “别叫我张叔叔，我不是你叔叔，我和你没有任何瓜葛，你赶紧给我滚”
    第一次见老张发这么大火，说这么狠的话，有点被吓到了。再看看邱民那个样子，又觉得有点可怜他，就对老张说：“老张你怎么了嘛，人家是来照顾我的，还给我买吃的，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老张把手里的保温盒放在桌上，拿起邱民买的那两袋不知道什么东西往地上一扔，说：“你看看，这都是什么破玩意儿，但凡是个有心的人，会买这些东西给病人吃吗？”
    我看了看地上，确实也不像病人吃的东西，什么方便面、香肠、辣条、口香糖之类的东西。老张说的没有错，但凡是有心的人都不会买些个这个。实在也没什么要为他辩护的了，除了看着他可怜以外，此时此刻我实在没有其他的感情可以分给眼前这个可怜又可恨的人了。
    “你快走，这里不欢迎你，快走吧，趁我报警之前”
    老张一边从保温盒里拿出熬好的汤，一边说着，语气还算温和。
    我见邱民憋得满脸通红，眼睛里好像有眼泪要掉出来似的，本来我还很疑惑，为什么他是这样一种反应。直到他扑通一声跪倒在我的床前，哭着说：“求求你，求求你，撤销对小雅阿姨的诉讼，求求你，求求你”
    “什么？”“什么？”
    我和青常同时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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