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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曜特意命人送来这方字条,当然不是毫无目的的,他想要做什么呢?
苏心玥将字条在手心里揉来搓去,恨不得扯碎了才好。她倒吸一口凉气,到底还是按捺住冲动的念头。冲动是魔鬼,静观其变才是良策。
破雾在一边小心问道:“既是魏二公子诚意相邀,小姐您去不去呀?”
以外行人的眼光来看,魏曜对丞相府的小姐自是痴心一片,只有苏心玥才是众人皆醉我独醒,别人是不会发现魏曜那张俊俏的人皮下藏着野兽的。
抿了一口苦涩的茶水,苏心玥心里倒平静多了。怪道寺里会选用这种粗茶来解渴,唯有最原始纯粹的苦味,才能压抑住躁动的心绪,带给人真切的宁静。
她漠然说道:“去,当然要去。”
否则她的私物落在魏曜手里,谁知道对方会造出何种谣言来,她不能留下任何把柄在此人手上。
禅房里没有铜镜,幸好她随身带的包袱里就有一面小菱花镜。苏心玥对着镜子,仔细将头发理顺,一应的簪珥首饰也整齐插戴上去,看上去端庄又有气韵——这是必要的步骤。
她要是披头散发,魏曜没准还当她是故意勾引他的。
简单拾掇过后,苏心玥便带着停云破雾二人,绕过普济寺的围篱,悄悄来到后山枫林。
两个丫头很有默契,都知道不去惊扰景阳翁主。虽说大周朝对于女子约束不太严苛,但毕竟男未婚女未嫁,若是传到景阳翁主耳里,自家小姐就免不了一顿训斥了。
苏心玥站在枫林外张望了一会儿,也没瞧见任何端倪,魏曜犯不着骗她,亦没理由失约,想必就在其中。
她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独自进去,留下停云破雾在林外看守着。按照魏曜的个性,要是见她多带来人,兴许就会把持住不放——她对于魏曜的人品确实了解得一清二楚。
绣鞋踩在遍地的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小虫啮咬一般清晰可闻。待踏入林中,苏心玥才发觉眼前这片红枫林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宏伟硕大,先前隔着禅房的窗户远远看了一眼,并未觉得十分震撼,直至身临其境,才能意识到这种自然的壮美远非画笔所能描绘。
不过她今日可不是来欣赏风景的,苏心玥四处搜寻那人的踪迹,在漫天如血的枫叶中,眼睛都瞪得生疼,连个鬼影子都没瞧见。
难道魏曜故意哄她,其实并没有来么?
苏心玥正自惊疑不定,就见一株合抱粗的枫树背后,缓缓地转出一个身形修长高大的男子来。
魏曜身着一身月白锦袍,极浅极浅的微蓝色,愈显出异色瞳孔的瑰丽。周遭一片亮丽的红,则衬得他肌肤苍白如雪。魏曜的容貌,向来是英俊到极处,却又带了几分妖冶意味。
苏心玥仅仅容许自己有一秒钟沉溺在那绝佳的皮相里,继而便恢复到惯常的清醒。
她冷冷望着对面,“魏公子。”
“苏姑娘。”魏曜很有礼貌的给予回应,甚至不忘露出微笑。
他也在打量苏心玥。因是参拜神佛,苏心玥今日的装扮极其素淡,浅云纹缎鞋,米色裙袄,脸上只薄薄涂了一层脂粉,连珠花也多是素银打造的。她看起来简直和月宫仙子一般曼妙皎洁——当然心地就未必了。
苏心玥被他的目光看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仿佛衣裳凭空给人剥去一层。她微微扭头,伸出手掌,“东西给我。”
她觉得自己很像冒险同绑匪交涉的人质家属,尽管那人质只是一条小小的手绢而已。
“你我难得见一次面,就这么不愿同我说话么?”魏曜的声音里仿佛带上几分委屈。
好好一个大男人,做出这可怜兮兮的模样给谁看?苏心玥觉得后背上的肌栗更多了,没好气的重复一遍,“给我!”
她和魏曜见面的次数的确不多,实打实的私底下交谈,就只有在永宁公主府上的一次:那次魏曜说要向她提亲,居然真这么做了,当然被拒绝也是可想而知的。
她就不明白了,为何魏曜总要缠着她不放,她就算是个香饽饽,也是个带刺的香饽饽,明明外头容易对付的女孩子多得是——他若将心思放在严娇娇身上,没准一试便上钩了。
偏偏要来招惹她,真是晦气!
魏曜凝睇她半晌,见她始终没有软化的迹象,只得叹道:“你还真是铁石心肠……罢了!”
他慢慢从袖里掏出一方手绢,待要递还回去,目光一转,忽然紧紧抓住苏心玥的手腕,铁钳子一般牢牢箍着她。
苏心玥惊道:“你做什么?”
要是魏曜胆敢在这密林中行非礼之事,她是不计较与此人同归于尽的:实际操作起来或许有点困难,那么她至少也该废掉魏曜的第三条腿。
“别动!”魏曜冷声喝道,依然不肯松手。
苏心玥忽觉腕上一阵清凉,隐约还有点刺刺麻麻的,定睛看时,就见魏曜指尖夹着一个半圆形盒子,右手指腹就蘸取了盒中的浅绿色膏体,轻轻涂抹到她雪白肌肤的那道浅痕中。
还是顾広那日使劲太大的缘故,即便伤口痊愈,还是带了点疤。方才袖子被风吹落,魏曜就看在眼里了。
他恍若无意的问道:“我托南山先生给你送药,你为什么不肯接纳?”
苏心玥嫌恶蹙眉,“谁知道里头有没有下毒?”
听她的意思,仿佛宁愿留点疤似的。
魏曜于是默然,片刻后才涩然开口,“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
他这副受了冤屈的模样就更叫苏心玥看不惯了,这人究竟有什么资格到自己面前装可怜呀?他明明是那样狠毒而又无心的一个人。
书里的魏曜,根本就不懂得爱情,从字里行间都能看出,他所爱的就只有自己而已。
不知他此刻悉心上药是否又是勾引小姑娘的一种手段,总之,魏曜刚一松手,苏心玥就迅速地将胳膊撤回,袖子也干脆放下去。
无论魏曜在她面前表现得有多好,她都是不会领情的。
懒得与此人废话,苏心玥转身就朝林外走,身后传来魏曜大声的呼唤,“你不要东西啦?”
他要拿就拿去吧,一方手绢而已,凭他造出怎样的流言,也不过是在现有的基础上添砖加瓦而已,反正她和云州魏氏的绯闻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苏心玥自暴自弃想着,谁知就见魏曜手腕轻抬,那方绢帕轻飘飘的落入她怀中。
真是贱骨头,别人不当回事,他就急不可耐的送上门来了。
苏心玥暗暗骂了一句,将手帕捡起一瞧,脸上便呆住了:原来这本就是一方形制最普通不过的绢帕,街市上处处都买得到的那种,既没有绣花,也没有丞相府的表记,即便被陌生人拾去,也绝对认不出这是她苏心玥的东西。
亏她先前还因此提心吊胆的。
苏心玥自恨糊涂,细瞧时,发现手绢的布面仍是雪白无尘,看来并非那日的血滴溅落其上,也对,一根簪子能刺破多少血呢?
既如此,那根红丝上的血迹又从何而来?
苏心玥下意识朝对面望去,就见魏曜粲然笑着,扬了扬右手食指——不消说,一定是他刺破指尖滴上去的。
他为了引诱女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真是没皮没脸够了。苏心玥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懒得理他,岂知又听魏曜问道:“这几天你为什么一直躲着三皇子,是为了我吗?”
这人可真是太自恋了,苏心玥的脾气止不住上来,果断道:“不是!”
魏曜笑得跟朵花似的,“这么说,你是真的不愿嫁给三皇子?”
并非出于别的缘故,却对顾廉的频频示好视若无睹,那自然是无意与他结亲了——魏曜不愧是个人精,三言两语就试了出来。
这回苏心玥却不容易上当了,她耷拉下嘴角,不悦道:“我嫁给谁,与你有何干系?”
“没事,随口一问而已。”魏曜说道,他话锋一转,“那日你我得罪二殿下之后,你不想知道他有何动作?”
苏心玥本不待理会,转念一想,她还真有点关切:顾広为人心胸狭窄,他若是对付不了魏曜,没准就会拿丞相府开刀,自己倒不能不提防着。
这么想着,苏心玥原本迈出的脚步稍稍收回些许,侧着头问道:“他做了什么?”
魏曜抚掌大笑,“你果然还是关心我吧!”
神经病!
苏心玥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被他耍弄一回,气得脸都青了。她再也待不下去,俯身急遽的拾起手绢,蹭蹬两下就跑出了林中。
魏曜望着那女孩子气冲冲的背影,面上却呈现出一阵悠然且温柔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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