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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俩在笑什么呢?”突然插进来的声音打断了顾菘蓝和王雨文的交谈,着同样粉色伴娘装的冉欣拿着个扁平的小盒子,正从边上的过道上绕过来,“咱们班的人到了不少了,正在另一头聊天呢。”
两人闻声先后站起来,顾菘蓝不自觉地瞥了眼冉欣手里的东西:“你拿着的是什么?”
“哦,这个呀,江北送的礼物。刚刚寄到的,我去门口取了来。”冉欣将盒子拿高了点,放耳边轻轻摇了摇,“搞得那么神神秘秘的,一看不就知道是张cd么。”
王雨文自然也知道江北是谁,笑着问:“你没把江大明星一同带来吗?”
“我本来的确想请他来助威来着。”冉欣无奈地耸了耸肩,“但他前阵子不是被爆了很多绯闻么,现在只要一闲下来就被江南哥勒令待家里看书了,低调得很。”
王雨文在旁玩味地眯了下眼:“话说那么多绯闻,怎么就没你俩的?”
“啊?我和他?”冉欣撇着嘴角连连摇头,“不可能的。认识那么多年了,要有感情早有了不是,哪能拖到现在。”
她说完突然想到什么,定睛瞅了王雨文一眼,严肃地问道:“你有男朋友了没。”
王雨文哽了一下,刚做出点头的姿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冉欣以更加严肃的声音打断:“那一会儿仍花的时候你可千万得让着我啊,我今天就为那个来的。”
顾菘蓝看着王雨文反应不及的抽搐表情,在旁边好笑摇了摇头。
她几步走上去,轻轻拍了拍冉欣的肩:“江北在他的圈子里看惯了不真实的东西,也许对他而言你是唯一真实的了,有机会不如去问问。”
冉欣不解:“问什么?”
顾菘蓝与王雨文对视一眼,相视而笑:“问他准备什么时候成家。”
“啊?”
“……”
*
三人一同绕过半个场地,走到了宾客宴席的另一头。
果然有不少年轻人围在那圆桌前,正三三两两的聊天。
冉欣率先走过来,大声地引起众人的注意:“各位,咱们班又来人了哦。”
原本分散的视线因为这句话纷纷朝这边聚来,望见冉欣身后走来的两人,一时间语声皆止。
有个小肚隆起的女人第一个站起身,边上的男士友好地搀了她一把,她回头感激地笑过,才大步朝着来人的方向走过来。
王雨文见状,赶忙迎上去:“大着肚子呢,还走那么快?”
“没事儿。”女人无所谓地拍拍她的手,理了一把耳边的鬓发,转而去看顾菘蓝,眼中惊喜连连,“班长,好久不见了呀。”
顾菘蓝见到她,也是欢喜:“孟霜霜?”
“是啊。”孟霜霜有些怀念地听着她的声音,“毕业好像还是昨天的事儿,没想到已经过了十年了,时间真是跑得太快了。”
“可不是么,”顾菘蓝瞥向她隆起的肚子,笑,“再次见面,你肚子都那么大了。”
“啊。”孟霜霜听着轻抚了一下宽大衣服下的小腹,“我还以为我算晚了呢,结果你们一个个都那么不着急。”
她玩味的眼光撇过顾菘蓝,正想问什么,被身后跟上来的几个男人给打断了。
“班长。”三人几乎同时出声。
顾菘蓝受宠若惊地望过去,莞尔:“毕业那么多年了,怎么还叫我班长啊?”
“叫班长应景啊。”走在最前面那位便是刚刚坐在孟霜霜边上的男人,他眉宇英朗,温文里带着一分痞气,“正好咱们十班十年重聚,你就不嫌麻烦地再做回临时班长呗。”
顾菘蓝多看了他一眼,直到他的笑容与记忆力的少年重合,才无奈道:“十年不见,你可一点不见外啊,庄伦。”
“没事没事,我们也不见外的。”玩笑着接茬的是走到庄伦右边之人,相比于十年前,他瘦了点,看上去却更结实了,“见到你,好怀念啊。”
“我也是啊,”顾菘蓝的目光转向他,不禁生出几分感慨来,“而且还万万没想到,会有体会到王诤少年的情商的这一天,我真是很欣慰啊。”
“……”王诤嘴角一抽,反应迅速地接道,“我也是万万没想到,再见你第一句话是被你当众调侃啊。”
一来一往毫无硝烟,刚有点提心吊胆的众人,一时全笑了。
剩下一位,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
顾菘蓝微笑着打量了一下这位西装革履的男人,与那时相比,没有了唯唯诺诺的腼腆,多了几分泰然自若的沉淀,那是一种来自于上进者与过来人的自信。
“好久不见啊,杜凯新。”
“是啊。”杜凯新笑着轻轻点了下头。
顾菘蓝打量着他的时候,他也正认真地看着她。
这个曾于他记忆力鲜活了很多年的姑娘,如今已是一位亭亭玉立的轻熟女郎。
发型变了,气度变了,与那时的不拘小节相比,多了几分知性和女人味。
今天一袭白色修身的晚礼服,恰到好处的妆容修饰,在酒店灯光之下,更多了一份娴静和优雅。
只是,她所带给人的印象,那个温暖如花开的笑颜,却是丝毫未改,依旧纯质而动人。
这么想着,不由地轻叹出声:“十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顾菘蓝不解,“不会吧,我觉得我变得还挺多的。”
“没没,就是老样子呢。”没想众人听言后纷纷上来反驳,“不过,你保持这样子就很好了。”
“……”
十年不见,大伙儿能聊的话题突然变得很多。
从只言片语里,顾菘蓝大致了解了几人的近况。
庄伦前几年靠着投资房地产赚了不少钱,最近日子过得相当逍遥,唯一的遗憾居然是还打着光棍。
王诤几次调侃他:“我想采访一下,从万人迷堕落到无人问津是什么感受?”
“怎么无人问津了?”庄伦懒懒地抬了下眼皮,“男人的价值是酝酿出来的,懂不懂?”
这个动不动就“采访一下的”王诤,在大学期间为了锻炼自己报了演讲班,没想到一学居然来了兴趣,不仅慢慢能掌控语言了,还往演讲主持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而杜凯新前不久辞了工作,正在运用电商摸索着自己创业,王诤说他每天累着够呛,好在有个默默陪伴支持他的人。
几人八卦之心刚起来,就听不知谁喊了一声:“黄老师。”
三个字如同一个集合讯号,一众人不约而同的站起来,颇有几分高中时代顾菘蓝喊“起立”的效果。
“哟,大家伙儿都在呢。坐下吧坐下吧,咱出了教室门可不用那么遵守纪律啊。”
黄兴和梁玉琴笑意盈盈地并肩行来,步履轻快,稳健生风。
岁月似乎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明显的印记,他在灯光之下一步一步走来,好似从时光的画卷里一点一点的走出来,轻而易举地将一群孩子分裂十年的空白,重新凝聚为连贯而温情的片段。
闻言想笑的众人,不知为何,一一热了眼眶。
“黄老师,梁老师。”
大伙儿马上迎上去打招呼,却都暂失了语言能力,除了呼唤,不知再叙何言。
“诶诶。”黄兴一声一声地应过去,眼光亦随之从每一张面孔上扫过,也是感慨万千,“不错不错,还是原来的配方,不过已经是更加优秀的十班人了。”
大伙儿纷纷接话:“都是您当年教的好。”
“我教的好?是嘛,哈哈。”没想到本该谦虚一下的黄兴一点不客气,“不会是还想着回来上我的课吧?”
“想。”顾菘蓝毫不犹豫地接道,“真的想。”
黄兴好笑地看向她:“怎么,时间长了就完全忘了那时的苦了?要不要回学校参观一下,看看高三可怜虫们每天是怎么过日子的?”
“参观就不用了,但那时候的苦我真没忘。”顾菘蓝往前一步,走到他的身边,笑容清浅,“只是那时候虽苦但苦得简单,而且不一直有您护着打趣着么,苦里也是带着甜的。而我们,直到出了校园才知道,学习竟是这世上最容易的事儿。”
众人听后均是怔忪,怔完又一致地赞同点头。
都是曾经怀着抱负带着理想从象牙塔中走出来的人,都是看过、经历过社会浪淘的人,都是背上扛着各种各样社会与家庭责任的人,怎能不知“容易”二字背后到底隐藏了多少辛酸。
一时间响起了不少附和声。
“您交给我们的数学题,我一道都不记得了。”王雨文最后感触地说道,“但你曾经教会我的道理,我这辈子都会记得。”
梁玉琴站在一边,自始至终没说上几句话,却丝毫没有被众人忽略的尴尬。
从眼前其乐融融的场面里,她看到了一股新生的力量,看到了一个温暖可塑的未来。
不知从何时,她也开始同黄兴一样,因为自己是一名育人的教师而感到骄傲。
*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晚宴也越来越接近。
冉欣看着时间差不多,就站起来告辞。
本只是宾客的顾菘蓝早在十五分钟前就被匆匆过来的文浩叫去帮忙了,反倒是身为伴娘的冉欣,被留下来做了陪客。
她刚转过身,就看到一个醒目的身影从不远处过道上走过。
怕他找不到座位,冉欣想没想就大声叫住他:“喂,池晔!池晔!”
不知是她的音量太高,还是她叫的那个名字影响力太大,刚准备围坐下来的几人均不自觉地停了脚步,循声而望。
池晔不解地望过来,就对上了“唰唰唰”飞来一片的好奇目光,不由愣了一下。
直到望见冉欣边上的黄兴和梁玉琴,他才转了方向,笑着朝他们走过去,礼貌地问候。
“梁老师,黄老师。十年不见,你们还是我上学那时候的样子。”
“是啊……居然已经十年了。”
梁玉琴看着几步开外伫立的身影,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是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学生,这是她曾头疼不知如何应对的学生,这是曾令她惊讶、重新思考青春和成长的学生,这亦是那个在时光印记里,十年如一日不曾褪色的少年。
此时此刻,他换了一副模样,神采奕奕地站在她的面前。
一如既往地,令人惊艳与神往。
黄兴帮她接了话:“能不好久不见么,作为优秀毕业生,那么多年竟然也不回来看看?”
池晔故作无奈地一笑:“这不是怕您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么?”
闻言,黄兴夸张地往梁玉琴边上缩了缩:“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谁是你旧爱?”
边上人听了,又止不住一阵笑。
梁玉琴嫌弃地将人推远去,才再次开口:“平时就算你们要回校我们也没处接待,但明年不一样,二中校庆,能回来不?”
“当然。”池晔毫不犹豫,“就算学校不让我回,也要硬着脸皮回来啊。”
来来回回聊了几句天,时间又过去了不少。
池晔出言告辞,临走前只来得及同在座的十班人眼神示意。
虽然彼此互不相熟,但仍然有旁的原因将他与他们联系在一起。
视线遇上杜凯新时,对方回了一个友好的微笑。
池晔了然地点了头,从冉欣那里得到座位方向,才转身离开。
“话说我一直都没问出口。”待池晔走远,憋了很久的孟霜霜一把拉住正要离开的冉欣,问,“我刚看了池大神手上戴着戒指,可顾菘蓝没戴啊。他俩现在怎么样了?”
这两人的关系,应该是毕业之后十班里最大的一个八卦了。
“还能怎么样,你当为什么文晗没让板蓝根做伴娘,因为已婚啊。”冉欣不以为意地耸了下肩,“至于戒指,因为今天文晗要求板蓝根不能戴来着。”
“真的?”众人听后俱是惊讶,“婚结得那么隐秘?我们居然都一点消息没得到。”
黄兴也玩笑着掺上一脚:“是啊,还说我是最崇拜的老师呢,连喜酒都没叫我喝一杯。”
被这话逗笑,一群人都七嘴八舌说笑起来。
冉欣见状,无奈地上前打断:“别说你们了,我、文晗还有夏子苓几个最亲近的朋友都没喝到他俩正式的喜酒。”
“啊?为什么呀?”
“因为他俩压根没摆酒席。”冉欣说着,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羡慕,“只叫了亲友简单吃了顿饭,省下精力和钱,各自请了半个多月的假,去南美洲逛了一圈。”
“天呐。”也不知是谁叹了一声,“这也太洒脱,太浪漫了吧。”
“啊。”冉欣抱起手臂,侧首往亮起的舞台中心看了眼,“他俩不是一直都那么令人羡慕来着么。”
见状,黄兴在边上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臂:“不用羡慕,尽管形式不同,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困苦,每个人也一定会有属于他的幸福。”
*
万众瞩目的婚礼晚宴终于开始,宾客们嘈杂的交谈声在突然暗下来的灯光里戛然而止,紧接着,响起了司仪洪亮的嗓音。
“有请新娘新郎入场。”
顷刻间,所有人下意识地屏息凝神。
蓦地,宴会大厅的门被从外打开,由外洒进来的灯光和着室内的星灯一点一点地亮起,指引在座者朝往门口望去。
随着门的缓缓打开,有两个身影进入了大众的视线。
一袭红衣的文晗,和西装笔挺的文翰山。
“天呐,红嫁衣!”
“好美啊,这比婚纱好看诶!”
马上就有些小声的议论从底下传了出来。
这是夏子苓提的建议,现代人结婚都从了西方穿婚纱,好看是好看,却少了东方人自己的文化底蕴。她觉得,最能将女子的美呈现到极致的,还是那氤氲了千百年情怀的红,还是精致迷人的凤冠霞帔。
文翰山有点紧张,因为第一次面对这么多宾客临席的场面,也是因为……
感觉到自己的左臂被挽上,他下意识地颤了颤。僵直着身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直到文晗同样有些干燥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爸,我们进去吧。”
“啊,好。”他后知后觉地点点头,脚步顺从地往里踏入。
头顶聚光灯倏地落下,舒缓的轻音乐随之响起,在一众惊艳的眼神追随下,两人慢慢地走向舞台的中央。
只是,好像出了点问题,嗯,还是一个很大很大的问题。
待新娘和父亲站定,众人才发现,空荡荡的舞台上,并没有等待已久的新郎。
场下又有悉悉索索的议论声冒出来,有人期待,也有人好奇。
直到司仪又喊了一遍“有请新郎入场。”
音落,终于有人从后台拐了出来。
来人一身白色的小西服,踩着黑色的皮鞋,长发轻挽,拿着话筒快步地往舞台中间走来,却是女扮男装的顾菘蓝。
看到独自行来的女人,文翰山有些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上午排练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
文晗心里也没底,只好轻轻掐了他一把,示意他稍安勿躁。
顾菘蓝停在几步开外,右手放上左肩,左手背到身后,十分绅士地鞠了一躬。
“这位美丽的小姐,在下正好云游路过此地。偶然窥得小姐芳颜,惊为天人。今日得知小姐大婚,遂匆忙赶来诚心求娶。”她款款地直起身子,笑得温柔,“您愿意,让我给你幸福吗?”
文晗差点就当场笑喷了。
虽不知唱得哪出,但总觉得后面还有戏,她干脆咬牙憋笑没开口。
不出她所料,后台马上又有人冒出来了,还是不知何时换上了汉服长袍的文浩。
“你从哪儿冒出来的,不准抢我姐姐!”他敏捷地绕过伫立的顾菘蓝,飞快地护在文晗身前,将人挡得严严实实,“姐姐是我的,谁都不能抢走!”
这个刚上高中的少年,眉眼英挺,意气风发。可配上这任性的两句话,却莫名有了几分小时候撒娇可爱的模样。
文晗抬手捂住嘴,以免自己笑得太夸张而失了态,可眼角,却不知被什么东西打湿了。
“这位公子,你这样想可就不对了。她是你姐姐,总归要嫁给别人的,你能留她一时,又怎能留她一世?”顾菘蓝不赞同地摇头,“花开堪折直须折,家姐正值芳华年纪,这时候不嫁,等到过些年人老珠黄了,可就嫁不出去咯。”
“呸,你也是个觊觎我姐美貌的。”文浩像模像样地咋了下舌,“我姐姐的好只有我知道,她有我护着就够了,尔等肤浅好色之徒还不快快退散!”
他大手一挥,义正言辞:“来人,把她给我赶下去!”
头顶四周突地响起击鼓般的背景音乐,顾菘蓝“吓”地抱起双臂,慌慌张张从舞台边上跳下去了。
池晔在下面伸手接了她一把,舞台虽不高,但她穿的鞋有跟,难免不会扭到脚。
“你想的主意?”他拉过她的手臂,带着人往座位上走去。
对于这出戏,他可是一点都不知道。
“浩浩想的。”顾菘蓝理了理衣服,瞥了眼身后舞台中心的文晗,笑,“准备了一个星期了,说要给姐姐一个惊喜。”
鼓声停,大伙的注意力从台下又回到了台上。
后台传来另一个声音:“报,公子,又有一个来求亲的!”
“还有?”文浩看了眼文晗,不耐烦地道,“那就押上来吧。”
这回响起了不少脚步声,与此同时,背景音乐不知为何换成了秋风扫落叶般二胡独奏,莫名平添了几分悲凉。
底下宾客望见从后台出来的人,均是哈哈大笑。
就连一直出于懵逼状态的文翰山,也终于崩了严肃的表情,咧开了嘴。
这是一个被伴郎伴娘团团押解着走出来的,史上最落魄的新郎。
发型是乱糟糟的鸡毛头,衣服是好似刚被蹂躏过的婚礼红袍,最最搞笑的,还是他胸前那朵喧宾夺主的大红花。
“噗。”文晗捂着嘴,一掌拍在仍挡着自己的文浩身上,这几人绝对是想笑死她不偿命。
文浩一边忍受着文晗那下手一点不轻的掌力,一边咬牙开口质问:“你又是何人,为何想娶我姐姐?”
何季颤巍巍地往前挪了一步,顺势单膝跪倒了地上,本来很绅士的动作,因为他那狼狈样,而显得可怜兮兮。
他接过夏子苓递上来的话筒,一字一句,说得沉重:“因为我爱她。”
五个字,竟能让场下响起不少的尖叫。
“哼,说得好听,还不是肖想姐姐的美貌?”
“我不只是肖想她的美貌,还肖想她的一切。”何季终于挺起了身子,“诸位有所不知。我何季能有今天,她的功劳占了至少八成。”
“我与她相识已经十六年了。是她让我走出金钱的桎梏,是她让我感受到这世间最不一样的温暖,是她给了我一直一直努力下去的动力,也是她,让我遇见了一个更好的自己。”他语气清缓、温柔,将每一个字用尽感情娓娓道来,“这些年来,我们吵吵闹闹却从没想过要放开彼此的手。是舍不得放开,也是早已放不开。”
他左手覆上拿着话筒的右手,抱拳垂首:“请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证明,嫁给我,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铿锵有力的声音落地,全场却响起了统一的高和声。
“嫁给他!”
“嫁给他!”
文浩偷偷侧首瞄了眼身后的文晗,才故作为难地拿起话筒:“这个——还是让姐姐她自己做决定吧。”
说完,他麻利地一挥手,连同着刚才做了很久背景的伴娘伴郎一起,溜下台去了。
文晗依旧保持着捂嘴的姿势,眼里却早已盈满了泪水,说不出话来。
而率先做出反应的,居然是文翰山。
他取过刚才文浩临走前塞进文晗手里的话筒,深深吸了一口气:
“文晗,这个女婿,我很满意。”
没想到他会开口,文晗诧异地抬起眼眸,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文翰山的脸上却写满了愧疚:“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好好尽到一个作为父亲的责任,是我对不起你。”
“真的,对不起你。”
“我很晚很晚才明白,我文翰山的女儿,比很多男儿更优秀,也比很多的女儿都孝顺。有那么好的女儿,我曾经居然不知道要珍惜。”他说着,竟有几分哽咽,“我曾让你有过不好的回忆,但眼前这个男人对你够好,值得托付。”
他顿了顿,用手心擦了把眼角的泪水。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有那么一天,和天下众多平凡的父亲一样,舍不得将女儿嫁出去。
“爸我,希望你未来的每一天,都能幸福。”
“……爸。”
文晗哑然的呼唤,被夺眶而出的泪水所淹没。
她上前一步,倾身抱住他:“爸,谢谢你。”
文翰山闭了闭眼,此生第一次,抱着她的身躯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去吧,女婿已经跪了很久了。”
“嗯。”
文晗应了一声,又抱了他一会儿,才脱身出来,转向姿势已经僵硬的何季。
她轻轻拉起裙摆,往他边上走过去。
何季抬着头,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走来。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从今以后,这个宛如洛神入凡的女人,将会是他的妻子。
而他等着这梦寐以求的一刻,已经很久了。
文晗停在他跟前,一手拭掉眼角的泪,一手附上他的头顶,将那不堪入目的发型给捋顺了。
然后又弯腰,帮他理了理褶皱的衣襟,嫌弃地吐槽:“谁想的主意,把你搞得那么丑?”
台下的文浩在满席的笑声里凛了凛背脊。
何季不答反问:“老婆,愿意嫁给我吗?”
文晗红着脸,好笑地点了点他的头:“都叫老婆了,还能不愿意吗?”
“真的?”他惊喜地叫了一声,欢脱地站起来,只是因为跪的太久而有些踉跄,倒像极了个得了糖果的孩子。
“嗯,”文晗忙掺了他一把,“那么着急做什么,都说我愿意了。”
下一秒,却被人紧紧地搂入怀里。
背景音乐适时的响起,配合着场下发自内心的掌声,将这场被打乱的仪式的情绪推到了最高点。
“等到老去那一天,
你是否还在我身边,
看那些誓言谎言,
随往事慢慢飘散。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
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
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
文晗笑着将头埋进男人的颈间,想:“也许新生活,已经开始了。”
*
宴席一直到很晚才结束,紧张了一天的文何两家人,直到将宾客一一送走才终于大大松了口气。
几个年轻人在休息室里坐着聊天,等见到文晗与何季回来,才一一起身告辞。
夏子苓也跟着拿包站起来,脸上带着疲惫:“我明天早上还要去公司看看,今天就先回去了。”
“诶,等等。”见状,顾菘蓝赶忙拉住她,“走之前,把这玩意儿带走。”
“嗯?”夏子苓不解地从她那儿接过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这是?”
“送给你的,打开看看。”
“送给我的?”
夏子苓狐疑地看她一眼,平白无故怎么送她礼物呢。
一边想着,修长的手指轻轻用力,已将盒子打开来。
光芒摄入眼里,她却是猛地一怔。
冉欣和文晗也好奇探过脑袋来,一下被躺在里边的项链给惊艳了:“哇,真漂亮!”
夏子苓抬起头,有那么点不安地望向顾菘蓝:“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条项链?”
顾菘蓝浅笑:“很明显这不是我送的啊,林某人让我带给你的。”
“哦 ̄”冉欣当下就起了哄,“这时余情未了么?”
夏子苓愣了愣,表情僵住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应该和十年前台上演讲时是同一个意思吧。”顾菘蓝顿了顿,认真道,“只是这回,他懂得了先征询你的意见。”
这话入耳,夏子苓一时有些无措,只呆呆看着手中的项链,不知如何是好。
文晗上前来,伸手搭上她的肩:“要我说,这林墨远还不错的,虽然分手了,但当年他追你的时候,那叫一个轰轰烈烈啊,那些事迹连我们学校的人都知道。”
冉欣也插嘴:“而且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不是挺开心的吗,怎么后来突然就分手了?”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夏子苓合上项链盒,笑,“也许他本人带着这玩意儿出现在我面前,我反而会愿意再接受他。”
音落无声,场上一时无人讲话。
而突如其来的声音却从门外响起。
“真的?”惊讶里带着点压抑的男声打破了室内的沉重,“本人晚到一分钟,还能作数吗?”
*
顾菘蓝一步一回头地跟着池晔走出酒店,心里却还惦记着里面的情形。
池晔好笑地拍了拍她的头:“是你自己说无关人员散场的,不放心要不再回去看看?”
“不放心是一回事儿,过去坏气氛是另一回事儿。”顾菘蓝总算转回了脑袋,不再往后看,“都是成年人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的吧。”
“别瞎操心了。”池晔一边拿出手机打车,一边安抚她,“他俩性格还挺互补的,本来分手就不是因为什么大问题。两个人要一起生活,不闹一闹怎么相互磨合?”
“也是。”顾菘蓝瞥见他的手机,才想起一件事,“话说我苦口婆心劝阿远他不来,你发了什么短信他就屁颠屁颠跑来了?”
“啊。”池晔淡淡一笑,“我跟他说若是不来,就把他错买夕阳股的丑事儿抖出去。”
“……”
终于知道林墨远为啥要见他就绕道走了。
两人喝了酒没法开车,便干脆将车停在酒店停车场,打车回去。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两人下了车并肩往回走。
夜已深,小区道上没有往来的人,只有带着些许秋意的风,在路灯的幽光里习习而过,卷走几丝静谧,拂开几分安宁。
池晔侧首,看了眼乖巧地走在自己身旁的女人。
额发被风吹乱,脸颊带着饮酒后的绯红,眼眸微阖,若有所思。
从刚才上车开始,这家伙就没怎么说过话了。
“在想什么呢?”他上去执起她的手。
“想今天听到看到的很多事儿,”顾菘蓝歪过脑袋,笑着看他,“还有就是……文晗回到家,看到我给她准备的满室满床花瓣时的,心情。”
池晔想都不想就接道:“她八成会想,明天怎么把你拉去打扫卫生吧。”
“……”
想到文晗那个五味杂陈又煞风景的表情,顾菘蓝忍不住捧腹大笑。
待她笑够了,池晔才将步伐落后的人拉回来:“你真的不想要么?”
“嗯?要什么?”
“一个像今天这样的浪漫婚礼。”
“啊,本来就不太想,现在更不想了。”顾菘蓝捋了捋自己纷乱的鬓发,夸张地摇头,“你看,今天四位叔叔阿姨都累瘫了,文晗到最后走路都喊脚疼,我这偷安的性子可不想去遭那罪。”
说完,她扬起脑袋看了眼身边人的脸,不由地上前去轻轻抱住他的手臂:“就是委屈咱们家这位美人了,错过了本该万众瞩目,倾国倾城的美好时刻。”
池晔又好笑又无奈地睨她一眼,却又听她道:“池晔,真的,谢谢你那么纵容我。”
纵容我那么荒唐的要求,纵容我时而有些被你惯出来的任性。
她这么乖顺又依人的样子,倒有些反常了。
池晔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醉了?”
“也许吧,”顾菘蓝似是而非地点点头,“有那么点晕。”
“我背你?”
“好啊。”
她想没想就应下,主动地放开他的手臂,又熟练地爬上他的背。
池晔稳住她的身子,笑着调侃了一声:“比以前重了许多啊。”
“怎么可能。”顾菘蓝撇了下嘴,不承认,“我这几年来体重都没怎么上下浮动过。”
“我知道。”池晔缓缓迈开脚步往前走,“我是说,十年前。”
“十年前?”顾菘蓝微微一顿,更是不信,“哄我呢,十年前我的体重你都还记得?”
“没哄你。”池晔莞尔,“毕竟我抱过。”
“……”
“嘶……”
听见倒吸凉气的声音,顾菘蓝将收回的拳头化作力掌抵在他脖子上:“如实招来,你丫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情?”
“没了,这是最后一件。”
“最后一件?”顾菘蓝冷哼一声,“谁信你,很早之前就那么说过了吧,结果呢,今天不还是照样抖出一件来了?”
“嗯。”池晔一点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当时确实是那么以为的,你也知道,有些事儿不触景生情是想不起来的。”
触景生情你个头!
她以前该有多傻才被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占去了那么多便宜!如果他俩最后没走到一起,那她也太亏了!
半甜半气,她握起的另一个拳头终是没再砸下,只换作一声轻叹,伸手环上他的脖子,靠上他的肩。
感受到他身上熟悉不已的温度和气息,顾菘蓝不得不承认,触景生情还是有那么点道理的。
她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是一年多以前,他求婚的那一幕。
那是再简单平常不过的一天,他突然郑重其事地出现在她面前,手里抱着一个精致的红色大卷轴。
她不明所以,只好盯着那玩意儿一个劲儿地瞧。
“愣着干什么,”池晔把卷轴的一半递过来,“帮我接一下。”
“哦,”她这才后知后觉地上前去,配合着他的动作将卷轴展开,顺便问他,“这是什么?”
话一出口,她已经震惊了。
这是一张图纸,一张非常漂亮的图纸。
粗一看还以为是户型图,再仔细看一遍才发现,这张户型图未免太过详细,居然把角角落落的建材装饰都标的清清楚楚。
甚至,还配了完善的室内取光和水流灌溉循环系统。
他这是,要把房子变成植物园的节奏么?
见她怔忪,池晔淡淡一笑,解释道:“这是我们以后的家。”
“……嗯?”
顾菘蓝惊讶地抬起头,琢磨出他话里的用意,一时哑然。
见过有人求婚用戒指的,用玫瑰的,用钻石水晶项链的,还是第一次见人用图纸的!
“喜欢吗?”
池晔嘴角噙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啊。”不想就这么认栽,顾菘蓝不答反问,“你这些空白的地方,是干什么的?”
她指了指图上不少什么都没有的留白处。
“什么都我想好就没意思了,那些地方,自然是留给你去补充完整。”
大提琴般深沉却磁性的声音入耳,顾菘蓝倏地恍然,一时间竟分不清自己是身处梦境还是现实。
就在这时,右手被人温柔地执起。
她醒神,面前之人已单膝跪地:“菘蓝,嫁给我,好不好?”
“……”
总是这样,不需要灯光舞台,不需要观众背景,他总有别出心裁的办法,用最朴素的行为,用最贴近她心灵的方式,打动她。
顾菘蓝深吸一口气,用力将他的手反握住。
其实,哪里需要犹豫,她早已下过决心,未来不论风雨还是彩虹,都与他一同往前走。
点着头示意他站起来,她开口,音色上扬:“成交了。”
池晔上前,伸手一带将人揽入怀里,却是不解:“为什么是成交?”
这时候,不应该说“我愿意”么?
“啊,因为,婚姻不就是一场交易吗?”
她双手环上他的脖颈,将脑袋埋入他的胸膛,嘴角上扬:
“用我的下半辈子,换你的余生。”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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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只打算写五千字的,结果写着写着就破万了。这次星帮是真的要和大家说再见了,再次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相伴,希望未来我能有更多的温暖带给你们,后会有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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