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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长宁点了一根烟, 烟雾袅袅, 他一个人站在医院的转角处, 开着窗子,穿堂风带着消毒水的味道,将那点子烟雾也带出去。
抽了几口呛着了,向长宁捂着嘴咳了几声。
是太久没抽过烟的原因。
姚真在的时候老是劝着,向长宁本身只有焦虑时想抽,说上瘾的话有一点,但是他家里有遗传问题向长宁也是知道的,相对而言, 他抽烟提神更多,也没有到真戒不掉的地步。
姚真留了两个半月,他的习惯也改了。
其中最明显的就是抽烟的习惯。
向长宁仰头靠在墙壁上, 长吐口气。
抽出手机看微信, 刚给姚真发了那句不用回来, 还没到两分钟, 还能撤回。
……
向长宁的手指悬在对话框上。
不多时又放了下来。
算了吧,姚真最近也忙,他要毕业了,而向长宁自己的手术亦是排的满当。
虽然忙碌,可就是……向长宁又抽了口烟, 随着呼吸吐出。
有点想他。
他有点想姚真了。
本来约好的是坐动车过来一起过个生日, 向长宁今天的生日。
自从父母没了, 上了大学也没有过过, 姚真刚开始提出的时候他还觉得麻烦——现在,向长宁失笑,谈恋爱果然是不长脑子的,他现在居然因为姚真不能过来而失落。
最近姚真毕业论文他导师不断在审,审完有问题的又打回修改,然后姚真导师的大项目开始了,他是忙得人连微信都不怎么回。
唯有晚上睡前能打个电话,打电话的时候,姚真声音皆是比平时低沉,能明显听出来疲累。
向长宁伸手揉眉心,姚真走后家里空荡荡的,他不也适应了?!
这不是什么大事,不要这么矫情。
马上有台手术也在等着,不要再想这些扰乱心思的事情了吧——
不能来就算了。
也不是故意的——
向长宁反复给自己暗示,一晃神看着窗外,最后脑子里定格的,还是姚真的笑脸。
向医生反手敲了敲自己的头,不准备再混乱下去,把烟在垃圾桶上捻灭,拍了拍衣服,往上撸袖子把小臂露出,准备开始进手术室前的清洁。
等这个手术做完出来,累了应该就不会想那么多杂七杂八的……吧?
向医生换衣服,手机放在衣柜里锁了。
这一离开就是几个小时。
手机响了几次,都是姚真打的电话来,还有些微信,提示音孤零零在黑暗的小箱子里响的恁欢快。
#
而彼时姚真收不到向长宁的任何回复,就估摸着向长宁大概进手术室了。
回实验室放好东西,姚真导师请大家一起晚上吃个饭。
姚真想了半天,婉拒掉。
这次带的人出去就姚真是最好使唤的,专业知识学完了,比师弟师妹们功底厚,也懂导师想的,明白导师的意思。姚真的拒绝导师奇怪,过来拽着姚真连说走走走。
姚真在导师身边嘀咕了一句话,导师立刻放手,真情切切道:“对对,去吧去吧,我们这个专业,要是分手了,以后工作频繁出短差,你就再也找不到对象了~~~”
姚真:……
高子凡说导师拿着姚真当例子,吹缘分天定的话言犹在耳。
导师放行了,师弟也过来问情况,姚真只说自己还有事,背着背包带着日用品离开。
走回宿舍想抓几件干净的衣服,一边走一边想补救的办法。
想了一圈,要么现在回家开车去,要么打的去高铁站买票。
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向长宁不给姚真回复,姚真把衣服带上想了半天,还是手机端喊了个车,匆匆下楼。
和导师出门都是几个人在换着开车,下午回来不巧是姚真开的,导师他们可以打瞌睡等着堵车他不能,开了一下午车晚上又开高速?
姚真倒不是说不能再开车,就是想着向长宁家里的事,要真开过去了怕是要被骂死。
到高铁站看了一眼班次,最近的一班是十点。
十点四十抵达b市,而现在是九点四十五,姚真想了想,果断买了这一班票。
算时间,下了高铁,坐半小时的地铁到达向长宁家最近的那个站,如果抓紧一点,说不定在十二点前能亲口说一句生日快乐。
今天姚真憋了那么久都不说,可不就是等着面对面说这句的吗?
姚真抱着自己的背包,坐在候车室等待。
没一会手机响起,姚真以为是向长宁打的,拿起来一看陌生的号码。
“喂,哪位?”
“真真啊,前段时间出去玩儿了,手机掉了,没存家里的号,今天恢复看了看通话记录,你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了?”
是姚真的舅舅。
当初姚真回家前反复思考的时候,给他打过一个电话,想问问出柜他妈会是什么反应,现在他舅舅回拨回来也……不算晚。
姚真清了清喉咙,全当练习了:“舅舅,我有个事儿想给你说一下。”
“嗯???”
五分钟后。
双方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姚真从最初的惴惴不安变到现在的镇定自若。
舅舅:“所以我姐还不知道吧?”
“我……”姚真咬牙,“马上就准备告诉她的。”
“……”
舅舅欲哭无泪:“这不是我教你的,我最近几年都和你没什么联系,你要和你妈强调一下这个。这不是我的锅。”
“……当然”
“等等,你为什么选择给我姐说,不是给你爸说啊?”
姚真沉声,正儿八经道:“我觉得我妈是女的,打人力气小,要是真的很生气,一下子也打不死我?”
“……”
“舅舅你怎么了?”
对面声音沉郁,藏着一段往事:“……当年我给我爸说,被他拿棍子追了三条街。我反思我怎么没想到这茬?”
“那,当时我妈是个什么反应?”
“她给我爸递棍子。”
“……”
舅舅又想了片刻,深吸口气:“算了,这件事我假装不知道吧,别想我给你妈说,我不会的!别让她以为是我把你带坏了!我真什么都没灌输给你过,哪次回来不是给你买的益智玩具,这不能把你往这条路上带吧?志高玩具哪里gay了?!”
“……舅舅你冷静下,和你没关系,我只是想问问该怎么说。”
“闭着眼睛说!不要去看你妈表情!这样你就不会卡壳了!!还有,说之前吃顿好的,腿断了接骨会有三个月不能吃辛辣,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舅舅你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好了,我不说了,想想我就觉得害怕……”
“那,舅舅再见?”
“等等……”
“?”
于是姚真听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问题开头:“话说你对象好看吗?还是学生?”
#
向长宁做完手术,洗手,况夏在他的旁边。
况医生提议一起回家,向长宁点头:“好”
匆匆收拾好东西,况夏一边甩手松筋骨,一边背好自己的小挎包。
向长宁在等待中看了一眼钟,十一点,等走回家也可以洗洗睡了。
这次手术中有一些突发情况,本来应该早点完的。不过况夏和向长宁都已经习惯这种工作中的突发。
向长宁今晚一直不太在状态,况夏看着他目光有些涣散也不惊讶。
见况夏收拾完,向长宁转身要走,被况夏叫住:“你没开柜子拿手机吧?”
“……忘了”
向长宁摸出手机随手揣在兜里和况夏一同往外走。
况夏不断的动肩膀,有些酸。
向长宁没话找话:“你在急诊待到多久啊?”
“快了,博士生规培一年,七月份我就可以结束轮岗,回自己主修的科室。”
“那挺好,不用日夜颠倒那么久。”
况夏说实话:“这个急诊的班上的,我就差内分泌失调了!”
向长宁听了只笑笑。
“哎,你小男朋友也快毕业了吧,最近吃午饭没看你们怎么发微信了,在忙?”
向长宁诧异:“……我给谁发微信你都知道?”
“我一向对狗粮的气味很敏感!”
“……”
向长宁想了想:“嗯,快了,他最近忙,我最近也忙。”
“都说毕业是分手高峰期,向医生你挺住啊——”
“……我尽量,”向长宁指了指拐弯,“呐,到了,你回去吧。”
“明天见~”
“明天调休,不见~”
“调休后见~”
“快走吧你,看路,别贫。”
嘻嘻哈哈的况夏离开,向长宁身边彻底清净了。
向医生无所事事,反手掏了另一只烟开始点燃抽。
一点橘红的星火在夜色中随着走动起起伏伏。
双眼微眯,身体累,脑子反而清醒。
开始的估计错了,
他现在更想念姚真了。
这根烟叼在嘴里,随着向长宁一路回了家,上楼前向长宁还在楼底看了一眼停车,没有他见过的那辆。
向长宁垂目,转身上了楼。
开门时手有点抖,这两天手术排的挤,太累,老毛病要翻了。
回家向长宁怕一躺沙发彻底起不来,先进浴室洗澡,洗完头上搭了一条毛巾,坐在空荡的家里,在沙发上一边擦着头发上的水,一边才点开手机。
有几条姚真的微信,还有几个姚真的电话。
冉斯的也有。
姚真的不急,向长宁先给冉斯回了过去。
“生日快乐啊弟,对了,老王的腿差不多了,药也要完了,我要带过来再让医生看看吗?”
向长宁听完愣了愣,冉斯又问了句,向长宁方缓慢道:“嗯,可以,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后天早上可以吗?他最近都在加班,我知道他后天有一天休息,其他的时段我怕劝不过来。”
“……好吧”口吻有些犹疑。
“没什么为难的吧?”冉斯敏锐感觉到向长宁的不情愿。
向长宁浅浅蹙眉,一语定音:“没有。就后天。”
挂完电话,
向长宁明天也不能去看姚真了。
时间上赶不及。
一边擦头发一边发神,后知后觉今天姚真还没说生日快乐~
嗯……
不高兴。
向长宁起身拉开冰箱,上层只剩几条巧克力,平时太忙忘了补,姚真一走,库存马上就要被自己清空。向长宁手指在最后几条上犹疑半天,拽出剩最多的那个口味一条。
坐回沙发上剥开巧克力,毛巾搭在肩上,头发擦得半干不湿。
客厅的顶灯向长宁没开,只开了身边的一个立灯,照亮的区域有限,显得整个屋子都有些孤寂和冷清。
向长宁咬一口巧克力,甜腻的味道充斥在舌尖,莫名有些苦味。
看了一眼日期,分明没坏。
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姚真统共没发几条:
【我过来吧】
【……我可以开车过来】
【怎么不回了?】
【进手术室了吗?】
向长宁翻通话记录,这个微信发完姚真还给打了几个电话。
简直完美错过。
艹!
看一眼水果机右上角,差几分钟过完今天。
姚真没有说,他可以打电话让说。
心有灵犀的释义大概就是,他想打电话的时候,姚真的电话同时进来了。
“喂?”向长宁声音也带着疲累,发沙。
“呼——二哥你接了,你在家了吧?没有刚下手术吧?”
“没,在家的,昨天给你说了,这台手术不会过十一点。”
“那太好了!!”
对面声音莫名带点喘,又带着庆幸。
向长宁脑子木,不是很明白:“好什么?”
“那个,二哥,我有句话给你说!”
生日快乐?
姚真换了口气,看着屏幕上显示,剩最后几分钟,老小区还有几层的楼梯要爬,只有跑一跑拼了。
“二哥,你开下门,呼——”喘气声更大,听起来像是跑动?
“啊?”
“开门啊!”
向长宁睁大眼,不敢置信:“哪里的门?”
姚真好笑:“家里的啊,你不是在家吗?”
“你是说——”
“——快来”
向长宁愣愣,站起身的一瞬心被狂喜淹没。
两步并一步走到门口,开门的手有些发颤。
打开门,门外黑漆漆的。
狂喜的心情又一刹那下跌,捏着手机木讷:“开了,但是……”
对面的喘气声更大,向长宁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
门外也隐约传来脚步的声音,迟钝的脑子细细分辨一刻,这两种声音渐渐合拢到一处,直到楼梯间的灯次第亮起来,向长宁不可思议看着姚真出现,对着他直直跑过来。
这一刻如此不真实,像是在做梦,向长宁怀疑自己在沙发上睡着了,想掐一把自己的脸。
没来得及,青年几步跑近身前张开手臂,猝不及防就是一个热情的拥抱。
透体的炙热从皮肤上近乎烧灼传来。
姚真看一眼自己手机,最后一分钟了,他在向长宁耳边喘气,一边喘一边说:
“还好还好,我赶上了!
“赶上了!”
向长宁感知尤不真实,迟钝:“赶上,什么?”
姚真累的把头搁在向长宁肩膀上,也不管额头的汗蹭在向长宁的睡衣上,呼吸喷在向长宁的锁骨上贴着。
热。
“生日啊,生日快乐二哥~~终于当面说这话了,礼物在包里。
“呼——跑死了,你让我缓缓!!”
向长宁手动了动,一块东西还在手上,低头看是巧克力。
舔了舔舌尖,那种黏腻的味道又变回了纯粹正常的甜。
须臾,向长宁伸手回抱姚真,无奈:
“你真是”
向长宁想严肃,再开口语气却没崩住。
姚真听到带着笑的呢喃:
“傻不傻啊——”
尾音却又掩着一抹难自抑的沙哑。
姚真刚想说话。
向长宁侧脸,在姚真的耳边轻轻呷了口。
“嗯,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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