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牵梦绕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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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李美真记事起，就记得奶奶年年都会养一头小猪崽。每天起早贪黑地和邻居去附近山坡上打猪草，背回家剁了，放点玉米什么的煮煮，再喂给它。猪养大了，找人宰了，然后在家里炖好了，把街坊们都叫来，院子里都坐不下，大家伙一顿就吃个干净。后来镇政府因为公共卫生的要求，禁止个人养牲畜。这样奶奶才不再辛苦地打猪草了。可她也没闲着，过一段日子，奶奶就买好多肉和菜，包好多好多小肉包。蒸好了能装满两个洗衣大盆。然后她叫来邻居就端走了。后来李美真跟奶奶去了一次，到了地方才知道是个养老院。原来奶奶每个月十五日都要给养老院送一次免费的肉包。其实这个养老院应该称为敬老院比较贴切点。很久很久以前，这个镇子还是一个小村落的时候就延续了一个不成文的传统，就是镇子里的人们相互养老。据说以前养老院的大院子最早是一个乡绅出资建造的。他自幼父母双亡，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他有钱了就收留了家乡的孤寡老人，视同父母，雇人照料他们。没几年他几乎把家当都花光了。他的善举感动了乡亲，于是大家就想到了这个办法。年轻人在年轻的时候开始供养和照顾年老的长辈，等他们老了会有其他的年轻人供养和照料他们。一代接一代，有钱出钱，有物出物，没钱，出把力，做做事情总是可以的。于是这个传统就延续了下来。
    爷爷常说奶奶用他赚的钱做慈善了，奶奶听了就会说你赚钱不就是要我做善事嘛。爷爷听了总是很得意地点点头，什么也不说。爷爷奶奶的感情很深，俩个人总是和和睦睦的，这让李美真凄惨的童年有了一丝温暖。他们的正直和善良以及乐善好施的行为也影响着年幼的她。可是等她稍大一点的时候，每当看到小朋友有爸爸妈妈的疼爱和呵护时，她想知道为什么她都见不到自己的爸爸妈妈呢。当她问奶奶她是不是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孩子时，奶奶强装笑脸点头称是，还说她的爸爸妈妈工作忙，等他们不忙了就会来看她。但是她没等来妈妈，等来了喝醉的父亲。李美真的父亲来过几次，进了门就凶神恶煞的大声叫嚷着要带走她，扬言要将她送人。但每次他都被会点武功的爷爷几脚就给踹出门去。每当这个时候，李美真吓得就躲进里屋，钻进自己的床底下捂着耳朵哭泣。事后奶奶找到她，怎么哄她，她都不肯出来，奶奶只能拆了床板把她抱出来。有些事情由于年龄小的原因她都不记得了，长大点了，懂事了，有些关于自己的事情让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有一次她在邻居家玩耍时，邻居大婶们在一起说起了她的父母。从她们口中，她知道了原来她的父母打牌输了钱，想将她用于抵债。后来有人偷偷将此事告诉了爷爷。当她的父亲上门想带走她时，爷爷当然将他打出去了。美真的父亲因为还不了赌债，美真的妈妈还跟着那个债主跑了。美真的父亲认为女儿深受父母的疼爱，那是他的钱袋子。所以每次来了，他想从老父亲手里拿钱。但是拿不到一分钱，所以才发了疯似地胡闹，叫嚷着要带走他的女儿。
    在李美真上大学那一年，奶奶才告诉她，在她六岁那年，父母正式离婚，她随父亲，妈妈带走了妹妹，去了另一个大点的城市，就再也没了音讯。她知道她的父亲就住在镇上，又娶了女人，生了两个弟弟。因为被爷爷暴打了几次，他不再上门胡闹了。就这样，李美真直到长大也未能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一直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
    在她中学毕业那年，爷爷生病了，不久就去世了。爷爷的后事办得风光又体面，那是他唯一的徒弟雷先生和邻居一起张罗的。雷先生还特地从大山里请来了一帮和尚超度爷爷的亡魂。没了爷爷，家里没了收入。奶奶按照爷爷生前早就拟好的目录，把一些收藏兑给了雷先生。他也是个收藏者，经常走南闯北的。他感念与爷爷多年如同父子般深厚的师徒之情，还多给了一笔钱，这让李美真和奶奶能衣食无忧了一段时光。可是在她大一的第一个暑假里，她高高兴兴地回了家，才过了一周，那天奶奶告诉李美真，她有点累了，想歇会儿。于是奶奶就在躺椅上小憩，结果奶奶在睡梦中突发心脏病，就这么安静地走了。奶奶的离去让在家的李美真痛哭不止，伤心万分。后来她的父亲突然来了，他给奶奶办完了丧事。第二天，他带来一辆卡车，把家里他想要的东西装了满满一车拉回了自己的家，就留下一张行军床和一些杂物。不几天，他又上门来，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气势汹汹地来索要一些珍贵的收藏。李美真从不动爷爷的收藏，也不知道。她很气愤，就和父亲理论了起来，没想到父亲狠心地出手打了她一巴掌。没有提防的李美真捂着右耳踉跄着摔倒在地，她那不是人的父亲拂袖而去。为这一巴掌她一连哭了好几天，她的右耳听力到现在都不是很好。老天就是不公，从小乖巧的李美真不仅人长得水灵漂亮，功课还好。这样的好孩子，父母疼还疼不过来，哪里舍得打呀。她的父母根本不爱她，不疼她！
    李美真不想再在这个伤心地继续待下去，他贪婪的父亲可以把爷爷奶奶一屋子的宝贝都拉回家去，唯独不要她这个亲生女儿。她明白了自己已成为事实上的孤儿。于是她没有等到假期结束就决定提前收拾行装返回学校。在车站，一个陌生人告诉她，他受人之托转交给她一大袋东西。她打开看了一下，除了一些路上吃的食物，还有一个大信封，里面装了有万把块钱和一封信。
    上了火车之后，李美真掏出信来一看，得知委托人正是爷爷的徒弟雷先生。他在信中告诉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原来她的奶奶按照和爷爷的生前约定，在奶奶感觉身体不好的情况下，把那些值钱的和不怎么值钱的收藏都转手给雷先生，绝不留给李美真的父亲。如果奶奶身体好，能活到李美真出嫁，就作为一份丰厚的嫁妆给她。
    自从李美真上大学走了之后，她的父亲没有给她一分钱学费和生活费，反而还隔三差五上门来逼迫奶奶要她把所有收藏给他。奶奶当然拒绝了。奶奶是个很聪明的人，她把雷先生找来商量对策。奶奶接受了他出的主意，一起去了公证处，签了一份合约，把比较值钱的收藏都委托给雷先生，以五年，十年，十五年为时间段分批把收藏按已经约定的时间和增值的价值给李美真兑成现金。这样收藏品可以升值，受益人李美真不吃亏，同时他也能够周转开资金。但是奶奶还是心软了，留了点儿明清家具，以安抚李美真父亲贪婪的欲望。但他不满足，搬空了屋里的家当，还打了女儿。这让在天堂的奶奶怎么也想不到。在信中，雷先生嘱咐她好好读书，他会定期给她寄学费和生活费。就这样孤苦伶仃的李美真登上了返校的列车，她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过她的出生地。
    李美真回到了学校，大部分同学都还在家里和父母，兄弟姐妹们团聚着。而她一个人呆在空空荡荡的宿舍里睡了好几天。实在是饿了，她才去食堂买了两次饭，然后她哪儿也没去。她一个人感觉实在是孤独。于是这天她想上街给俞海澜打个电话，告诉她有空来学校找她玩。当她路过操场的时候，她听见有人似乎叫了她的名字，她回头一看是自己的老师高光明。
    高光明，三十五岁，未婚，是大学从法国一所著名大学请来的最年轻的客座教授，他是个土生土长的法国人。他逢人就喜欢秀他的中文。他说他的母亲是纯粹的华人，他也是华人。可他的言谈举止一点也无法和这个梗联系在一起。因为他的中文说的太别扭了，讲话跑调能跑到天上去。特别是他喜欢用一些诗词，古文，成语甚至是歇后语来组织语言。如果用来作报告，好有学术派头。可是平时生活中，他这么‘舞文弄墨’有时候让听话的人无言以对，甚至是哭笑不得。他的中文水平是不是太‘高端’了些。但是久而久之，大家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反而觉得蛮有趣的。同事和他讲话很照顾他的‘情绪’，随他一起跑调。同学们私底下学他说话的腔调，把他用得不恰当的诗句用来相互调侃。
    今天高光明穿了一身白色的运动装在篮球场上，有一帮男生正在打篮球。他自称酷爱运动。从大一第二学期开始，他教李美真他们班的法语语法和写作课，但他亲自授课的时间总共没几次，前期课时都是他的两个助教在讲。他在学校的时候，系里面各种比赛，演讲，写作征文了，活动是特别的多。他每个学期还要回国外的大学里工作两个月或者半年之久。
    “李美真，你怎么如此快就返校了呀？”高光明呲着大白牙笑容可掬地问李美真，她看着他向她走来。
    高光明没有像授课时戴着眼镜，穿着考究的灰色，蓝色，或者米色的西服，一脸正经和严肃，让人产生距离感。现在他看上去倒更像个时尚‘小开’，有点儿男模的的派头，从头到脚都是时尚的运动装扮，看上去英俊又潇洒，给人一种轻松愉快的感觉。难道是法国人就一定会穿衣打扮吗？他留着很帅气的分头，乌黑浓密的发丝自然地微卷，蓬松，滋润又光亮。他身材特别高大，健壮。如果你只看他的体态，你会觉得他就是个强壮的北欧人。难不成这喝牛奶吃面包长大的人同喝粥吃馒头长大的就是不一样呢。不过他的皮肤太白净了，还有粗黑浓密的眉毛和大眼睛，用‘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来形容他的长相一点儿亦不过。这样的他，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也是符合‘国民老公’的形象呢。他给同事和朋友的表面印象就是一个绅士，一个知识分子，一个风流倜傥，幽默风趣，甚至有点随和的谦谦君子。这样的人不要说女人喜欢，男人也是愿意和他交往的呀。
    他在学生的眼里是什么样的人呢？上过他的课的学生会这么说，他很刁钻，雄辩搞怪，时尚耍酷，什么都要最完美。典型的完美主义者，变态的强迫症发作者。在教室里他曾微笑着感叹全班的学生思维太懒惰，做人做事缺乏激情和热情，就是在虚度自己的青春年华。当时大家都不明白他的指责。后来他指名道姓要一些男学生放学后和他在操场上运动。他们还真去球场和他打球了。他和同学们快乐地聊天。当有人问他靠什么生活，他说是他的爱好写作，而不是教书。他告诫他们说人生的目标是战胜自己的弱点，发挥自己的优点特长，找到自己的社会立足点。接触渐渐多了，男生们了解了他，居然肯接受他的思想。他似乎对女生们更宽厚些。他自诩他的国家将女性视为拯救者，是美的‘化身’。不过的确也是，当年可是圣女贞德拯救了法国。虽然他不要求所有女生都去运动，可女生们还是有点怵他，但是私底下都是他的迷妹。她们觉得他帅，帅的不要不要的。她们把他犀利讽刺的语言说成是幽默，机智，口才好。而男生们不仅佩服他的才华，还羡慕他的座驾，一辆黑色的跑车，他说那是他用稿费买的。正因为师生之间有了互动，增加了互信。所以后来只要他上课，男生不会翘课，女生是舍不得翘课。总之同学们内心还是认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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