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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离那人只有几步之遥,玉茗脚一软便向前倒去,再也承受不住这般拼命。眼见着她就要撞上面前的石阶,却有一双手扶住她,阻挡了身体倒下。
她顺势抓住那人的手,这会儿什么也顾不上,哭着求道:“求你救救我!”抬起头,看到那人的脸时却愣住了,待反应过来,万般委屈涌上心头,突然哇哇的哭了起来。
杜潭这会儿也追了上来,他只见玉茗倒在一男子怀中,却因他半蹲着微低了头,看不清相貌,便恶狠狠的说:“这人是我逃走的侍妾,无关者便不要随便插手了。”说着就要上前抓人。
那人慢慢抬起头来,一张俊俏的脸上因怒意而冷若冰霜,带了些杀气。他冷冷一笑,反问道:“你说她是你的侍妾?”
杜潭一见他立时就慌了,忙喊了声寿王殿下,施了一礼。就算寿王并非太子,却也是皇子,不是他这种人能得罪的。他本想编个谎将玉茗从他手中骗了过来,虽不知寿王为何在此,总不至于闲到管别人的家事。
可一见寿王的表情,他心里一怵,竟然没敢说出来,支支吾吾站在那,不知该说什么好。
李瑁将玉茗慢慢扶起来,见她还惊魂未定,哭个不停,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泪,抬头看着杜潭冷冷说:“你方才说她是你侍妾,那你可知她姓甚名谁?”
“我……”女子名讳除了家人和丈夫外,轻易不能为外人道,杜潭自然不会知道玉茗的名字,他站在那,心里顿时觉出不好来。
这时,玉茗带来的婢子跑了过来,见她那般样子大吃一惊,忙掺了她到一边,仔细检查身上是否有什么闪失。也幸亏她带人来的快,否则怕是真要出大事了。
自从幼时玉茗在闹市中走丢以后,韦家人便对她小心得很,只要出府便要说明去了哪里,何时返回。
这次出门前,她已跟哥哥说过去了杏园,可没想到拐到这僻静地方,也亏得多年养成的习惯救了她,对杜良娣说是让婢子去拿批帛,实际却是骗了那车夫径直去了十六王宅跟韦瑶儿说一声。至于为何不回韦府报信,这便是玉茗灵机一动想出来的,生怕那车夫起了疑不肯去。
她被婢子搀着,从方才的逃命中放松下来,却整个人都在发抖。她的脑中一片空白,不住的流着泪,浑浑噩噩的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想要赶快离开这恐怖的地方。
李瑁盯着心虚的杜潭,慢慢向他走过去,突然一脚踹在他胸口,只听一声惨叫,杜潭立时倒地,顺着石阶骨碌碌滚下去,落在在几步之外,手捂胸口,痛苦万分。
“今日便留你一条狗命,你且记住,此事不得对别人声张,若是让我听到丝毫,不止是你,连你们杜家都别想活着!”李瑁一脸冰霜地看着他,话音虽不大,却足以让杜潭惊恐万分,连连忍着痛应下。
李瑁转身看到玉茗那番模样,不知为何心里一痛。他伸手搀扶着她,跟婢子一起扶着慢慢向林外走去。她的身体那么轻,还在微微发着抖,好似在风中的花瓣一般柔弱。李瑁的手托住她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另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说:“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这话好像定心丸一样,让玉茗混沌的脑袋逐渐清醒过来,她感受到他的手托住自己的力道,那手的温热传来,让她不自觉的想要靠过去,手指也仅仅握住他的手。
李瑁心中一震,觉出自己与这未婚女子如此暧昧,甚是不妥,他本能得想要离远一些,可她好像藤蔓一般抓住他不肯放。他叹了口气,想到她方才遇到的那番波折,也就不再抗拒。
三人走出树林,来到曲江池边,那车夫还在,一见玉茗出来,再看她旁边的寿王,知道出了事,忙跪下来求饶。
李瑁冷冷说:“我先不罚你,你立刻用车送她去太子府,若是再敢耍什么花招,便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那车夫连连称是,李瑁将玉茗扶进车,嘱咐婢子好好照顾,他刚要走,却被一只手紧紧拽住,一回头,却见玉茗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问:“你要去哪里?”
他一愣,似乎不适应有人用你来称呼他,紧接着便反应过来,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说:“你且乘车往太子府去,我先骑马去跟太子妃报个平安。若是这样直接回府,怕会招人非议,先去太子府缓缓再说。”
玉茗听了点点头,这才坐回车内。李瑁转身上马,一抽鞭子,策马向十六王宅奔去。一路上,他脑中都是她那楚楚可怜的眼睛,不知为何总也甩不掉。他告诫自己已是有王妃的人,就算可以娶妾,可她的话……她不应只做王府中的妾,那样便是委屈了一辈子。
他不知自己为何这般胡思乱想,那个少女醉酒后挑起胡旋舞的情景,已经在他心里藏了许多年,时不时便会想起,以至于,当他的王妃又一次在宴会中跳起这舞时,他脑中浮现的竟是当年的情景。
一声叹息从口中滑出,他狠狠地抽了一鞭子,似乎想要将这些扰乱心弦的往事赶走一般,加快速度向前奔去。
玉茗在车上,一路都没说话,连婢子担心的问她可有受伤,也只是摇了摇头,泪又流了下来。她方才收到那般惊吓,此刻心魂未定,只觉得喉咙有什么吐不出来,却又令她心慌。
待到了十六王宅前,早有侍女等在门口,一见车来了,忙掀开车帘,将一顶罩帽恭敬递给她,轻声说:“太子妃嘱咐过,为避人耳目,还请娘子将这罩帽戴上在进去。”说完便站到旁边等候。
玉茗知道瑶儿的意思,她此刻因方才那番挣扎发髻散乱,又哭得双眼微肿,妆容尽被泪水冲去定是狼狈不堪,若这样便进太子府,只怕被人瞧了去,她的名声便毁了。
她轻轻戴上那顶罩帽,用长长的纱帘将自己挡的严严实实,这才带着婢子下了车。跟着那侍女走进门去。刚拐过来,便远远的看到一人站在宽阔宫道上,虽被纱帘挡了视线看不甚清楚,她却一眼认出是李瑁,一颗心顿时安定下来。
经过他身边时,她停下脚步,深深施了一礼,说道:“多谢寿王殿下搭救,此恩没齿难忘。”
李瑁看不清她的脸,可听声音却也知道她必是又哭了一路,淡淡说:“不过是小事一桩,娘子没事就好。”说完转身走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侍女催促,才转身进了太子府。韦瑶儿自从那婢子送了消息来便焦急不堪,直到方才李瑁来送信,说人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这会见到玉茗进来,忙跑上前拉着她的手问究竟发生何事。
玉茗一见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流了下来,旁边婢子帮他取下罩帽,瑶儿一见这个从小被当做掌上明珠的妹妹竟然变成这个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忙拉着她坐下,让人打了洗脸水来给她净了面,又将一头凌乱不堪的长发重新梳了。
玉茗这会儿也哭累了,整个人有些乏,却仍是跟瑶儿将杜良娣是如何设计她的经过说了,气得韦瑶儿听了摔了茶碗,恨恨说:“不过是借着他父亲是太子府的管事,偷偷趁我不在爬上太子的床当上了良娣,现在竟然连我娘家人也敢算计,真是下贱东西!”
她握着玉茗的手说:“今日你便不要回府了,不然这般回去了,恐怕你那父亲跟兄长非要扒了那杜潭的皮不可。且在太子府住上一晚,放心,姐姐一定替你出这口气。”
玉茗这时又困又累,也懒得动,便听了她的话,去太子府客房睡了一夜。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慰,噩梦连连,总是梦到那杜潭一脸奸笑的在身后追她,她一直跑啊跑,却总也拜托不了身后那个邪恶的黑影,眼见又要被抓到,这一惊,便醒了。
她惊坐起来,全身已经被湿透,只觉得整个人都好似被邪祟附体一般,浑身冰冷,感受不到一丝热乎气。她抱着锦被,想到白日发生的事,恐惧袭来,便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日,瑶儿听说此事,便特意请了太医来给她诊脉,开了一副安神汤药,让她回府后依着方子去了药煎了来喝。玉茗跟她道了谢,这便要回府去,瑶儿又派了太子府的车送她。
待出门时,她握着玉茗的手说:“那杜良娣知道惹出了事,这两日躲在娘家不敢回来,太子未在长安,待他回来,我自会禀告此事,还你一个公道。”
玉茗淡淡说:“多谢姐姐了。”
她回到府中果然大病一场,尽管提前备了那副汤药,却仍是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才下的来。只是夜里,仍免不了偶尔做起噩梦来,也不知要何时才能解开心结。
不久之后,便听说那杜良娣的父亲因犯了错被调出太子府,而杜良娣更不是因何事得罪了太子,不仅挨了顿打,还从此失了宠。
后来,听韦瑶儿说太子之所以不赶她出府,乃是顾及太子府的颜面,更是不想让圣人知道此事,毕竟良娣也是受册封的内命妇,出府免不了要惊动宫里。
而留她在府中,却是安排去后院,相当于关了冷宫一般,不仅没有好吃好喝,连太子面都见不到,这太子府中,就如同小皇宫,没有了太子的宠爱,生不下子嗣来,就算是三品良娣,又跟侍女有何区别呢?韦瑶儿留着她,便是要这般慢慢折磨,对于她来说,这怕是最可怕的惩罚。
玉茗曾问过瑶儿,为何救她的会是寿王?原来,那日婢子去太子府送信后,瑶儿便知不对,便要派人去救玉茗。可是太子不在府中,她又不想惊动护卫,生怕此事影响了玉茗的名声,再加上杜良娣的身份,用太子府的人总是不妥。若是去韦府,又怕来不及误了事。
想来想去,这十六王宅中能信得过的,唯有寿王。想到他与玉茗乃是旧识,再加上一向品性极佳,心思又细,便求他前去相助。
事实证明,也是玉茗命好加上机智,又遇到贵人相助,这才逃过一劫。她回想那一日他在危难之中出现在自己面前,仿佛从天而降的仙人一般。若不是他,自己一生的命运或许已经被改变,就算不嫁给那杜潭,恐怕这一辈子也是毁了。
每每想到这里,她便叹一口气,为何她不早出生几年,那样说不定还能有机会与他共结连理,可惜,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他已有王妃,而她,也断不可能去做他的妾。
她即便对他心向往之,却明白,若是自己做了妾,便要一辈子看着他跟正妻举案齐眉、卿卿我我却无动于衷,更不能忍受跟另一个女子分享他。
既然命中注定与他无缘,老天为何又让他屡次出现在她面前呢?
或许,她已到了出嫁的时候吧,待嫁做人妇,这一切便会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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