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要抱抱

17.第十七章 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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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明当然没去营中,她去了码头。
    昨夜她就觉得船太多了,多的不仅仅能容下一个中州军。
    白日一看船队,就更证实了她的想法。
    如果萧藴带了五万人,这些船,至少能装七万。
    码头上有军士护着船,为首的见到她来了,道:“长史大人,恕属下公务在身,不能见礼。”
    月明颔首,扫了一圈,道:“彦王殿下带来的人呢?”
    “大半在长史府军营附近扎的营,还有部分守船。”
    “长史府军?”月明皱眉,“侯爷下的令?”
    “是。”
    此举,竟让人看不出方溯是信,还是不信萧藴了。
    “昨日搜过了?”
    “确实搜了,”为首的军士道:“船上有辎重和战利品,”他压低了声音,“还有些姑娘,十几到三十几的都有,穿的很富贵,长得一个比一个水灵,彦王的人对她们也很客气,只不过日日啼哭不止。”
    他说的,应该是周部贼首的女儿与妻子。
    不远处的船上传来一阵如怨如慕的琴声,技艺高超,简直令人肝肠寸断。
    月明听得不舒服,见身边的人也都面色不虞,道:“从昨夜就开始了?”
    “昨夜更凶,边谈边唱,还哭呢。”
    周围早有百姓指指点点了。
    月明道:“我去上去看看。”
    “长史大人!”那军士叫住了她。
    她停下。
    军士道:“还请大人不要伤了她们,都是可怜人,男人和父亲犯了罪,女人家却要跟着受苦。”
    月明略一点头,没说做还是不做。
    没得到月明的首肯,那军士旁边一个十六七的黑甲少年道:“这长史大人的人心,狠了些。”
    军士一掌拍到他的脑袋上,道:“有你说话的份?滚回去站着!”
    月明听得清晰。
    河上的风有点大,她整了整头发,进入船舱。
    因有侯府的令牌,她这一路畅通无阻。
    乐声越来越大。
    弹琴的女子听到她的脚步声,立刻放下了琴,慌张地看着她。
    好个楚楚可怜的清秀美人。
    确实如那军士所说,萧藴对这些女人很客气,吃穿用度都是上等的,只是关着她们,并无苛待。
    “大人。”隔着铁栏,弹琴的女子开口了,声音如大小明珠落玉盘。
    她看服饰地位最高,起身见礼时犹在风中摆动的杨柳般纤细柔弱。
    后面的女人都起来行礼。
    月明任她们行,一动不动。
    “不知大人来此,何意?”女子道。
    月明道:“我也想问问夫人,”女子的发髻分明是已婚妇人的模样,“为何弹琴哭闹?”
    “闹是万般不敢的,”女子轻叹,似有水雾的美丽眼睛看着月明,道:“只是贱妾问大人,背井离乡,家破人亡,前途未卜,难道不能哭吗?不该哭吗?”
    月明不为所动,道:“夫人自然可以哭,只是声音传到了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军对败军的女眷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夫人若要哭,便自己哭,要是都想哭,就分开哭。还有,琴别弹了。堑州乃肃杀之地,容不得靡靡之音。”
    她说话这般不客气,女子本就雾气朦胧的眼中更是氤氲满了水汽,压着哽咽道:“是,贱妾明白了。”
    “大人如此草木皆兵,遮遮掩掩,连哭、弹琴都不允,可是做贼心虚,欲盖弥彰?”一个鹅黄衣衫的少女道,她看起来和月明差不多大,张扬艳丽。
    “不知我军对诸位做了什么,需要遮遮掩掩?”月明反问。
    少女冷笑道:“你欲夺夫人之琴,又不准哭泣,难道不是心虚,怕惹来百姓猜疑?”
    月明扫了她一眼,道:“这位姑娘这般伶牙俐齿,怕是不哭的,何必问这些于己无关的事?”
    夫人拉了一下她,少女不甘道:“他们敢做,还怕我们说吗?”
    “我确实不怕说,”月明道:“这是军令。违者,杀。”
    少女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和她差不了多少的人,惊愕于她把杀人说的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一时间被吓住了。
    “请夫人把琴给我。其余女眷,若有乐器,也一并给我,待离开堑州,一律奉还。”
    夫人抱着琴,走到月明对面,竟拔出了簪子,自上而下,猛地划断了琴弦。
    声音凄然。
    “夫人?!”
    四座皆惊。
    女子眼中的泪都要掉下来了,道:“大人,这是亡夫留给贱妾的,是贱妾唯一一样带出来的东西,请大人看在琴弦已毁的份上,留给贱妾,做个念想吧。”
    “大人。”一旁守着的军士忍不住道。
    月明道:“请夫人将琴给我。”
    少女冲上前去,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剑光掠过她的眼皮。
    剑锋停在她的脖子上。
    “还是说,有人要以身试法,看看什么叫大齐军令?”月明的声音已经冷了。
    “你敢杀我?!”少女几乎在尖叫了,“连萧藴都不敢动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月明拿着那块写着平阳的令牌,面无表情道:“西长史府军主帅平阳侯方溯令,见之如见主帅临,有天潢贵胄皆可杀之专权,你,又算什么?”
    女子摇头,悲恸道:“别说了,嫣儿,别说了。”
    她将琴交出去的那一刻,眼泪终究落了下来。
    其余的人见她都交了,也都将身上的乐器教了出去。
    船舱里响起低低的啜泣。
    月明可算明白为什么方溯不喜欢人哭了,太吵了,好像几万只蚊子在你耳边飞来飞去。
    她看了里面一眼,登时没了声音。
    “这些全扔到河里。”月明朝地下的那一堆一扬下巴道。
    有些人不客气,她也不必给脸。
    “是。”
    月明抱起那把琴。
    这琴……
    她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有些意思。
    她转身,后面有人压抑不住地哭了出来,“我的夫君,你怎么去的那么早……”
    月明头也不回道:“别让哭声传出去。”
    “是……”
    “长史府军旗已多年没祭过了。”她侧头道,幽蓝的眼睛在阴影里像个妖物。
    “是……是。”
    夫人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月明出了关押女眷的船舱,发现下面还有一个小门,守军白甲,是中州军。
    “大人。”他将她拦住了,道:“这您不能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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