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独谋：药女作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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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哥哥，可别让我走了。爷爷好不容易应我来看二姐，你就随了我的愿吧。”
    若有熟人经过，怕是能经常看到这一幕。穿一身惨绿罗衣的少年一脸祈求地望着对面的男子，熟稔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头发以竹簪束起，脸如桃杏，姿态闲雅，瞳仁灵动，水晶珠一样的吸引人。
    然而男子却不为所动，冷若冰霜的语气中是不符合年龄的沉稳。
    “少爷，小姐正在歇息，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好你个灼华，不让爷进是吧，哼，那我喊了。”
    少年随即清了清喉咙，在院前大声嚷嚷。
    “二姐！二姐！我有事找你。”
    他沙哑稚嫩的引得路过的下人驻足观望，心中不免有些惊诧。话说这院里住的小姐他们也只是在两年前远远的见过一面，也不知是怎样一位女子，倒真是很好奇。只是二少爷这么一喊，若是惹怒了里面那位，他们岂不是跟着遭殃。如此一想，还是赶紧散了好。
    只是片刻，院前便空无一人了，只剩少年瞪着琥珀眸子与他对歭。
    男子见此，轻皱眉头，不起波澜的脸上有几分无奈和怒意。
    “灼华，门外是谁？”
    院内传来询问声，如发酵的陈年老酒般令人闻之喟叹，似清然傲竹那般纯粹高洁，令人迷津渡口。
    男子眼中坦露几分愧疚，随即高声应道：“是景少爷，奴婢这便逐了他。”
    “罢了，让他进吧。”
    余音未落，少年便挑衅般得朝他挑挑眉，手舞足蹈地进了院子。
    院子药香弥漫，不像平常女子闺房那般色彩斑斓，入目皆是绿色，静得惊人。饶是少年如此活泼的性子也不禁慢下步子，蹑手蹑脚的四处张望，却见一身影映入眼帘。
    一女子在贵妃塌上闭目休憩，双手随意搭着，却自成一幅朦胧山水画。午后的阳光落在她颀长细密的睫毛上，明明灭灭，像遗落沧海的明珠。
    一身浅兰色织锦长裙，头发松垮地绾了一个发髻。眉目如画，肌若凝脂，气若幽兰，脸上却是透着深深的病态白，倒是略显几分不染世俗烟火。
    “二姐……”少年小声唤着，完全收敛了刚才那副泼皮态。他也不知怎的，一到了二姐这儿，便自然不敢再撒泼。只好小心翼翼的瞅着她，紧张的手心出汗。
    “何事找我？”少女慵懒开口，深邃的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似一眼便看穿了他前来的目的。
    少年此时倒是有几分孩子态般的无措，撒娇的口气信手拈来，“好二姐，上次你让我进的那个藏书阁，可否再让我进一次？”
    话说他与二姐也未见过几次，也不知二姐是否肯允他。
    宋冉卿瞧着他那副紧张的模样，淡淡一笑，似万树梨花刹那绽放，美腻不可言喻。
    “便是这事？你进便是。”
    没说两句，她便咳了起来，面上更显几分憔悴。
    少年见此更是愧疚的满脸涨红，支支吾吾的说了声离开，便往外走。走了几步，却又突然顿住脚步回头望她，声音清朗。
    “二姐，爷爷让我问你几日后的宫宴你可去？”
    爷爷也真是的，非要让他来传话，当了这个坏人。他心里恨恨地想。
    “容我想想，你先走吧。”她头疼般得按了按脑穴，漫不经心地回他。
    “好，那我先走了。”
    一阵窸窣后，院子又回归了往常的宁静。
    彼时已过草长莺飞之际，可四月芳菲却恍若还能嗅到。满院的青竹身影婆娑摇曳，有微风从竹林中掠过，清脆的碰撞声似山中泠泠的汩汩清泉。交错重叠中一清秀女子走来，手持一碗汤药，溢出甘苦的气息。
    “小姐，该喝药了。”
    宋冉卿一语未发，从容的接过汤药便一饮而尽。女子见此，面上露出几分心疼和埋怨。不由嘟囔道：“小姐，咱们别再这样委屈自己了。我看，过几天的宫宴您就露面吧。”
    “闭嘴！桃夭，这些逾矩之话岂是你能说的。你难道忘了小姐的身体吗？”
    灼华从门外走进来，严厉的呵斥她，眉目中皆是不满。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桃夭顿时羞愧的退到了一旁。
    着实是她太过焦躁了，竟将小姐的身体忽视了。只是如今这般平淡无闻的日子，她却真的是过腻了。像小姐这般风姿的人，又怎能去容忍呢。
    宋冉卿只是笑笑，却未有责骂之意。她起身拂了拂身上褶皱的衣襟，望见远处有风乍起，吹皱了一池春水，似是呢喃低语。
    “这春天怕是要结束了吧。”
    桃夭猛地抬起了头，眉梢上淡出几分喜色，想要寻找宋冉卿的身影，却只看到竹林微微晃动，那抹让她惊喜的身影却已淡出视线。
    可她知道，这如死水般平静的日子就要沸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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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点快点，今日二小姐第一次露面，手脚都麻利些。”
    “也不知二小姐长什么样，真想瞧瞧。”
    “一个庶出的小姐，不通琴棋书画，有什么好看的。”“……”
    今日的府内后院，显得格外热闹。
    任宋侯王府的任何一个人都知道，二小姐自两年前回来后便从未出现在正厅。而今天，二小姐却安静从容的坐在正厅的餐桌上与众人一起用餐。
    她眉眼唇角皆带温婉的笑意，澄澈深邃的眸子像是簇满了漫天的星火般明亮，颜如舜华，娴静端庄，一颦一笑间皆成大家闺秀，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贫苦民间逗留七年之久的落魄小姐。以至于让众人开始怀疑传言的真实性。
    只是再怎么怀疑好奇，也不敢明着面议论，一时间府内谣言满天飞。
    餐桌的正上方坐着一家之长宋城荣，虽已过花甲之年，目光却依旧清明，魄力犹存。自他而下便是家族的一些旁系亲戚及她的父亲母亲，其后便是一些年轻秀丽的面庞。宋冉卿自认为记性不错，却懒得耗神去记这些陌生的面孔。
    “过两日便是宫宴，我决定带冉卿和景祐前去，你们都没有异议吧？”宋城荣开口。
    虽是询问的语气，言语间却是不容置疑的陈述。
    众人心中皆是忿忿不平，然却无一人敢反驳。老爷子说的话，谁敢插嘴说不呢。
    只是到底，同为老爷子的儿孙，却没了这个福分，心里不免有些不快。
    突兀地，一道尖锐愤懑的声音插了进来，“她不过是一个庶出的小姐，凭什么去？”
    宋冉卿微抬眼眸，却见对面一个衣着华贵的妇女面色鄙夷的望着她，语气中皆是不满与嘲讽。
    她一语未发，回以一笑，眼中有凉意窜乱，骤然聚起的漩涡将妇女狠狠地捆住。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当是她的二伯母。呵呵，倒是有趣。如果有必要，她不介意将她除去。
    触及她的目光，楚云英不自觉感到后襟微湿，心中竟生出几分莫名的忌惮。可又想她一定是在装模作样，便又挺直了背，撇过头不再看她。
    一个庶出的野丫头罢了，她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
    楚云英的话一出，便像是引燃了导线，杂乱细微的讨论声重接不穷，像是找到了排泄的泄水口。老爷子带宋景祐这个嫡子前去倒是在情理之中，然而宋冉卿不过一个毫无礼仪可言的庶女，凭什么受到老爷子这般的重视。
    “啪”地一声，是筷子掉落在地的声音。
    “放肆，你身为二伯母，就是这么对待孩子的吗？”宋城荣怒意滔天，面目瞋红地盯着楚云英。
    这般无教养规矩的妇人，真恨不得让她滚出家门。
    气氛一下子冻结，众人皆是禁若寒蝉，低头不语。只是却没人明白老爷怎么会生这么大的火。左右不过一个庶女，值得生这么大的气吗。
    楚云英惊恐地将手指嵌入血肉中，面目苍白，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老爷子，我……我……”
    “爹，这话云英说的是不对。我代她向卿侄女道歉，也望您息怒。不过，恕儿子多言，卿侄女来京城不久，怕是礼仪学的不够周全，怠慢了皇上。”宋宗真适时地插了进来，一番言语下来既放低了姿态又摆出了问题，当真是圆润得无可挑剔。可是个明白人都能听得出来，他话语之外的反驳之意。
    宋冉卿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粗俗人，带到皇上面前，这不是明晃晃的丢脸吗。
    “这不是你所要关心的，你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老爷子冷哼了一声，转头朝宋冉卿开口：“卿丫头，跟我到书房来。”
    “是，爷爷。”她不卑不亢地应道，只余厅中几十人郁结的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楚云英更是面目含恨，咬牙切齿。
    一个小小的庶女，敢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她是不会放过她的。
    宋冉卿不记得这是她第几次来书房了，但在她印象中，是屈指可数的。当宋城荣在书桌前坐下后，她便颔首低眉的站在一旁等他开口。
    至于说什么，她心里已然有了计较。
    “卿丫头，过几天的宫宴，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他有些犹豫地问道。
    “我会去的。”
    “那便好。”说完，他忽然深深地叹了口气，望她的目光有慈祥和歉意交错，“丫头，都怪我，就不该让你回来。可是那件事是真的已经瞒不了多久了，我也是没有办法。”
    “爷爷，这本就是我该承担的。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万事不过如此。”她淡淡出口，深邃的目光似浩渺宇宙般广阔神秘，又如汪洋大海般冷静从容，不见丝毫慌乱。
    宋城荣竟有几分看不透她，这丫头与他分开了七年，他到底是不了解她，有隔阂倒也正常。如此一想便也释然了。无论如何，如今他还健在，就不会让她独自担着。
    气氛稍有凝重，宋城荣便想转换一个稍为轻松点儿的话题。
    “云暮常传书说想你得紧，过几日进宫时去看看她吧。”
    “好。”想起那个温婉娴静的女子，她的眸中不自觉染上几分温柔。
    “你的病如今怎么样了？”
    “还好。”
    至于到底怎样，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清楚。这个破身子，还能撑几年呢。
    “趁这几天还算清闲，出去走走吧，对你也有好处。”
    “好。”她不咸不淡地答着，微微鞠了一躬，便退出了书房。
    宋城荣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缠绕着几分烦杂。这孩子的性子实在太淡了，也不知这样可好。只是希望不要像她父亲那般。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宋冉卿出门后接过一旁下人递的伞，毅然决绝地踏进了雨中，身姿绰约，琼林玉树，风扬起她水青色的衣袖，像是赴一场精美绝伦的宴会。可迎接她的，是刀光剑影，亦或是歌舞笙平，却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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