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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格拉斯到巴黎, 小飞机航程大约1个半小时。
韩复本来当然没打算坐飞机。他原计划是和裴缜一起租车开过去, 途经戛纳、马赛、里昂以及几个小有名气的自然公园, 可以轻松地走走停停顺便欣赏沿途美丽的法国秋景。
却碰上李斯特那天要去巴黎参加一个调香师晚宴会议, 已经租好了一个豪华私人小飞机。于是在文森特爷爷的坚持下, 两个人就也就顺水推舟蹭了李斯特的交通工具。
小飞机上设施齐全,小地毯红木舱, 能躺能睡能淋浴, 各种美酒龙虾应有尽有。
韩复忍不住立正感叹:“……有钱人还真是奢侈。”
李斯特:“???”
怎么说得好像你不是有钱人似的!
上机之后, 李斯特自觉保持绅士风度不当电灯泡。舒舒服服地坐在最前排的位置上大长腿一伸, 随手拿了瓶香槟, 发现年份棒棒哒。
“1961年唐培里侬查尔斯戴安娜香槟?哇, 这一款市面上看不多见了,你们要尝尝吗?”
一回头,正打断后面那俩很亲密的咬耳朵行为。黑瞳和阴阳眼里双双的情绪都略微妙,很明显貌似正在偷偷讨论他!
李斯特:我忍。
反正最近也习以为常了——自打环游世界回到英国,所有整齐认识他的人都是第一时间发愣、发呆,然后嗷嗷惊呼“哇嗷,一年不见,你居然长那么高,也变帅了!”
嘴上说着“帅”,却纷纷都是一脸明显的惋惜脸。
在他的追问下, 最后不得不承认, “现在是真挺帅的, 但总觉得……还是以前那样感觉比较可爱啦~”
让李斯特森森感觉到了人性的扭曲和道德的沦丧。
可爱?是啊, 老子矮冬瓜的时候是“可爱”,问题是可爱有什么用?
你们这群丧心病狂的,一个个只把老子当吉祥物,从小到大对老子有意思的最后都被证明是恋童癖嫌疑犯。搞得老子二十大几了没对象到现在还是个可耻的处男,你们天天嚷嚷着可爱的,说好的可爱想X呢?最后谁来负责?
总算老天有眼,终于长出大长腿了,肌肉又在一整年的各地奔波中锻炼得性感健美。
自己对着镜子都觉得像是杂志模特,脱单脱处近在眼前。
所以,惋惜的小眼神?别开玩笑了,只是在掩盖羡慕嫉妒恨吧!
“小李子,你那什么……”然而,韩复接过香槟时实在没忍住,对着李斯特那张在他看来实在变得有点糙黑糙黑的脸,问了一个疑惑整夜的问题。
“你爷爷昨晚不是说,你是开大型豪华房车去环游世界的吗?”
“住车里好吃好睡的,一年下来怎么也搞成这样?”
是真的太黑了。
要不是五官犀利立体容易辨认,他都不敢确定这货和当年肤白貌美的小豆丁是同一个人。而且又不是骑自行车的艰苦行程,奢侈无比的房车游怎么也搞成这样?还有一半白种基因不应该是晒不黑的吗?
李斯特:“……”
老子辛辛苦苦晒了一年的紫外线,才努力晒成这种荷尔蒙爆棚的古铜肌好吗!
说起来也就亚洲还在美白吧?欧洲现在全民美黑的好嘛,老子这肤色人人羡慕,跟不跟得上潮流!
……
韩复是真的觉得,李斯特现在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明明就一别扭小孩儿,装什么大人样子?就好像看着家里的浴缸惨叫鸭突然被填进了个奥特曼外壳,看起来一副能打小怪兽的高大上样子,问题里头还是那个小傲娇芯子啊!
不过就是换了个欧美系的帅气的外形而已~居然就能把缜缜哄得一愣一愣的。
口亨。
身旁,李斯特正举着香槟,在裴缜的要求下滔滔不绝科普他即将在巴黎参加的晚宴。
那是个调香业界知名的小型晚宴会议,调香杂志上称其作“圆桌会议。“圆桌会议”每年秋季在巴黎举办,是全球香水世家真正“蓝血贵族”的私密论坛,参会的很多都是像李斯特这样真正百年奢侈品牌的继承人,准入门槛非常之高。
“真的吗?去年连Apollo的压力山大·阿列格都去了?还有国宝级调香师CiCi的杜芳奶奶?”
裴缜深吸了一口气,满心向往地摆弄着李斯特的请柬。就连请柬都非常华丽——是星空的颜色,打开之后还有镭射的炫彩光影。
像是什么梦之国度的邀请函一样,拿在手上忍不住羡慕地翻了又翻。
韩复看他那个暗暗喜欢的样子,当即打定主意——不就是和世界级别的业界精英一起开会嘛!回头就问问老爸,明年能不能找关系给他俩也搞个席位!
万万没想到,李斯特抿了口香槟:“你有兴趣?今晚一起来啊?”
韩复:=皿=#
裴缜闻言眼睛里明显一亮:“真的,我能去吗?但不是说这个会只有确定受邀才能参加?而且精简人数方面非常严格,不可以随便带客人……”
“你看这李斯特笑眯眯,漂亮的手指指着邀请函最后一行的字样,“我可以带一个人去,虽然一般是带女伴,但反正我也没有。去吗?”
裴缜:“我去!”
前一夜,裴缜和李斯特的爷爷聊了好久,就已经觉得受益匪浅。如果还能参加圆桌会议,亲眼见到崇拜已久的调香大师们,甚至能得他们指点一二……
只这么想着,指尖就兴奋得微微发抖。
……
那天的巴黎下着雨。雾气迷茫,飞机找了好一会儿塔台才停稳。
订好的酒店就位于巴黎最繁华的香榭丽舍大道上,只不过雨中也没法随便闲逛。三个人去了百货公司,韩复精心替裴缜挑了一件适合晚宴的礼服。
把人从头到脚认真打扮好,嘱咐李斯特:“我听说最近巴黎晚上不太安全,抢劫还特别喜欢盯亚洲面孔。你把人带走,可给我安全送回来啊。”
李斯特:“QAQ为什么我是护花使者,我也很容易被抢的!”
韩复勾了勾唇角,指向镜子。李斯特看着里面的倒影也是一头黑线——他至今不能适应,自己论外形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柔柔弱弱要人保护小豆丁了。
裴缜:“韩小花,你晚上要是一个人无聊,就看看电视看看书,研究研究你新拿到的香谱,或者去酒店的吧台坐坐。我尽量不会太晚回来的,也许你泡个澡我就回来了,不过万一晚了也别等我,困了就先睡,知道吗?”
“还有……明天天气很好的,我都查过了。我明天陪你好好逛巴黎,咱们去图书馆、去香水博物馆找你要找的资料,之后的行程也都不会有没法带你一起的活动了。对了,明天想不想去卢浮宫看画?”
他语速很快,有点小小的着急和慌张。
韩复笑笑:“没事的,你就安心去吧。香水排第一我排第二嘛,我知道的,能接受的,好歹排名比猫还高点呢。”
他能接受,裴缜接受不来:“不是!你排第一!”
“是真的!你最重要,所以你……”他深呼吸了两口,胸口起伏,壮士断腕一样欲哭无泪,“你要是不想让我去,我就不去了!”
一边的李斯特:我就看这戏怎么演。
韩复看起来挺开心的:“真的吗?”
马上往裴缜跟前走了两步,有点撒娇性质地把头搁在了他肩头蹭了蹭,“那~不然你别去了吧,本来就说好的,这次旅游是陪我出来玩,我不喜欢你想我以外的事情。”
裴缜那一瞬间的表情巨崩溃,活像是被夺走了玩具的小孩子,又像是哑巴吃了黄连。可最后还是硬撑着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努力憋住万分的失落。
韩复则抵在他肩头,努力憋着笑。
最后憋不住了,直起身子亲了一下他额头:“逗你玩的。”
李斯特:呵呵,真是瞎了我的狗眼。
……
晚饭过后,雨暂时停了一小会儿,整个香榭丽舍大街难得在湿润的黑夜中呈没什么人来人往的霓虹通明。
李斯特看了看表:“还有半小时车来接我们一起逛逛吧?”
于是三人沿着高级商业区的华丽而安静的品牌店一直往东走,李斯特对法国很熟,一路指着那些砖石旧建筑的商店,跟裴缜他们科普这个地方雨果住过,那个地方是大仲马以前的宅邸……
韩复和裴缜开开心心边走边听。
雨水的清新气息中,围绕着他们的周身,还缓缓弥散着一丝难以形容、有点迷幻的香气。
韩复低下头,他和裴缜的手腕上,此刻各自正系着一圈棕色的皮绳。皮绳各吊着一只带孔的小瓶,瓶子里放着一些好像枯海藻一样的卷曲植物。
【这是我年轻时走到海地,当地巫医送给我的一种植物,据说拥有神秘的力量。戴上这个祝福,相信你们一定可以找到想要找寻的东西。】
这一对小皮绳,是昨晚文森特爷爷亲手帮他们绑上的。
李斯特当时还有点不满:【爷爷,你是我亲爷爷吗?为什么都没有我的!】
文森特老爷子蓝眼睛眨了眨:【这个东西情侣专用。什么时候你找到另一半,我也会给你们祝福。】
韩复微微眯着眼睛,晃了晃手腕:“哎,小李子,你爷爷他有没有跟你偷偷说过……关于墨洛维老爷子年轻时的事?”
他总觉得,李斯特的爷爷整个人都有点很开心又神秘兮兮的样子,肯定是知道些什么!却恶趣味地不说,非要让他们自己去找。
“没有说过墨洛维一世的事情,”李斯特道,“但是,爷爷倒是说过另一件事情。”
“尤金他……好像是一次重要的调香比试,把他祖先阿尔多加勋爵的‘白瓷皇后’香谱输给了墨洛维。后来白瓷皇后香谱便下落不明,爷爷总说……线索会不会在老爷子留下的这本香谱牛皮本里。”
李斯特说到这儿,挠了挠头:“我是想啊……你们之后如果机缘巧合,真的找到了白瓷皇后的香谱,到时候能不能给我一份?”
裴缜:“没听说你也对白瓷皇后有兴趣?”
“不是,”李斯特神色有点别扭,“我想拿去给涂娅的哥哥。”
裴缜:“……”
“虽然涂娅说了好几次以前的事他哥已经不计较了,大家也可以继续当朋友,但我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之前就一直想着,要是把她哥最想要的香谱找出来,也许就能心安了。”
“其实涂娅她哥人还挺不错的,不难相处。最近和画春堂的合作也很愉快。”
“就那个姓利的很烦,天天跟着,对我敌意还好大。我就不懂了,他当年陷害小红莓,我都还没先找他麻烦他脸怎么那么大呢?”
……
香榭丽舍东段的街道越来越以林荫为主,相比西段又更加人烟稀少了一些。树影森森,远看起起伏伏有点吓人。
裴缜:“都几乎看不到什么人了,时间也快到了,咱们一起往回走,然后韩小花你回酒店吧。不是说现在巴黎的夜晚不怎么安全么?”
韩复:“没事的缜缜,你忘了?我超能打的呀!”
嘴上这么说着,还是乖乖转身往回走。雨后路上积水,循着灯光不知不觉岔到了旁边咖啡馆林立的柏油小街上。街道有个小弯,旁边几个小墩带着铁链,同时天空又有些零星地落雨,耳边教堂的钟声响起,叮当,叮当个不停。
韩复愣了愣,总觉得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
“缜缜,你看过《午夜巴黎》么?”
裴缜摇摇头:“但听过,是不是一个复杂的三角恋故事?”
韩复:“你说的应该是《午夜巴塞罗那》,《午夜巴黎》是另外一个故事,有空一起看吧!”
“应该看看,是个超级棒的电影!”李斯特抢话,“是说一个迷茫的美国作家跑到巴黎度假,在夜里街头游荡的时候上了一辆老爷车,结果一不小心穿越到了1920年,在那遇到了他的作家偶像菲茨杰拉德还有海明威……”
……
礼车到了,裴缜和李斯特上车赶去晚宴。
雨又开始零零星星下了起来,韩复沿着街道继续走着,想起电影里说过“雨中的巴黎最美”,突然也升起了点儿在这样的蒙蒙细雨里散散步的诗意。
他想,每一个在雨中巴黎走着的人,一定都怀着不同的心情。
有的行色匆匆,有的忧愁衣服被淋湿,但有的,则一定像他一样惬意——
他现在的人生,是真的无比满足。人在不劳而获的时候总是不会珍惜,失之交臂又会痛苦万分。而他,渴望过、失去过所以知道珍惜,努力过、最后又得偿所愿,怎么会不感觉非常充实?
有事做,有人爱,有所期待,又怀抱着对未知的好奇。已经不奢求再会有什么更加幸运的事情降临。
却在这一刻,听到了一阵悦耳的铃铛声。
身后,一辆缓缓开来的旅游小巴士,司机是个笑眯眯的大叔,叼着烟斗,摇着小铃铛,热情地用法语喊他上去。
就好像电影里穿越前的场景重现。
只不过这辆巴士很新,是那种红漆的很正经的旅游车,上面还载有几个看起来非常正常乘客,并不如电影里那种一看就很可疑的老爷车,和打扮旧时的客人。
韩复笑笑。
文森特老爷爷给的小幸运瓶里,那小植物明明昨晚还没什么味道。却在雨水的湿气中方向越来越浓,那种浓香,让人有种类似喝醉了的微醺。
他突然很想登上观光巴士,看看夜里的香榭丽舍和塞纳河。
便上了车,站在座位旁拉着手环,带着浅笑沉沉望着窗外雨中的灯火通明。
小巴开啊开,不知道开了多久,更不知道其他的乘客什么时候下了车。等韩复从微醺中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被放在了终点站。
面前,是一个陌生的盛大派对,很多盛装的绅士挽着璀璨秋裙的淑女往里面进。
他恍恍惚惚也往台阶上走。没有人拦他,侍者只是微微笑着鞠躬:“Bonsoir monsieur。”(晚上好先生)
于是,他莫名其妙就走了进去。
里面的大厅是,金色的灯光,橙色的地板。留声机、钢琴曲,站着聊天的燕尾服绅士,自顾自抽烟的盛装女子。她们有些戴着《了不起的盖茨比》里黛西类似的头带,有的戴着网状的头纱,大波浪卷发,某写特别具有古早设计的玻璃的灯。
韩复开始觉得哪里不对。
首先,他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低头玩手机的人。没有看到电视屏幕、没有话筒、没有音响和DJ。再说了,这些人的打扮……西装和连衣裙没什么大问题,但莫名有种黑白电影里才能看到的年代感。
然后,他的视线缓缓落在了一个抽女士香烟的中年女人身上。
她很瘦,有种凌厉的风韵。戴着礼貌,穿着一件长袖小黑裙,脖子上挂满了常常的珍珠坠链。她注意到了这边视线,冷冷看了一眼,上挑的细眉,以及略带嘲讽的完美唇角……
加布里埃·可可·香奈儿?
和传记里的黑白照片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又鲜明生动了一些。韩复的心脏砰砰跳起来,心里一连串的我屮艸芔茻!
是在做梦?难道能跟电影上演的一样在午夜巴黎街头游荡着就上车穿越了?还是只不过误入了一场仿古的cosplay宴会而已?
柴可夫斯基的《四季》响起。
悠扬流畅的旋律让韩复回过头去,信手弹着钢琴的是一名金发碧眼的俊朗男人,唇角挂着一抹微笑,左颊挂着一只带链条的独目镜。
墨洛维·格拉斯。
正面高清,和他这大半个月整天看的相片毫无二致,如果这也是个神还原级cos……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阵骚动。他听到有人喊“尤金”,然后钢琴声骤然而止——
真正的尤金·阿尔多加黑发灰眼,人很高挑。是那种俄国人特有的棱角分明的清瘦。五官并不如墨洛维那种无可挑剔的精致,甚至可以说硬伤很多,还有一点点小雀斑,但怎么说呢……极巨辨识度,整体很有型。
墨洛维站了起来,向他走过去。
两个人都是那种面色不善的宿敌冷笑,就那么越靠越近,最后已经呈互不相让脸对脸、鼻子对鼻子,说不清是互相眼神杀死你还是下一秒就要亲上的一触即发的状态。
这下韩复彻底不淡定了。
既害怕眼前一切是一场梦,又害怕不是一场梦。
好在想起电影里面,巴黎的穿越都是“日抛”的,真想回家时出门左转走几步就回了,多半不至于困在莫名其妙的场景里回不去。
但他肯定不能现在就出门左转。
裴缜今晚不惜抛下他去参加晚宴,只为膜拜还活着的调香大师杜芳奶奶。要是知道他在这看到了他终极偶像墨洛维都没搭讪两句,回去绝不可能轻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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