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知明月思江潋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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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牢下光线一如既往的潮湿而阴暗,栏外的十里耀阳一向是不属于他们这些卑微的人的。江潋在高温下几乎抓不住脑子里缥缈的一线思维。大概从进来到现在,是有个多久了?从台阶上凝成的冰柱到化成脏水,称惟告诉过她,看这个就能记着时间,就能知道日子。江潋开始的时候是愿意数着的,凝成冰柱的时候她也是如寻常孩子般雀跃的,但是反复的时间久了,她倦了。再年幼无知也大抵察觉了,那是代表了死一般的沉寂。恍惚间她听见称惟的声音,眼皮连抬起都是沉重的,接着唇齿间好像什么被灌进来。江潋不想反抗,也不想去分辨这是什么,心底下忽然就飘起一线暴虐。她见到过外面的人,衣袍华贵,在明媚得像水一般的光下,活的像位真正的,那什么,仙人吗……娘亲送她进来的时候,明明说的是她会像那些人一样,可是为什么,他们是在地下。称惟告诉她,那些仙家都是骗子,谁会愿意收平民百姓家的孩子,他们收下我们,不过是另有所图罢了。心底深处的那线暴虐瞬间燎原,江潋大脑一片空白,杀光他们,做一个真正的仙人!
    思绪就在一线间沉入深渊,在一片溃散中漂泊,直到最后溺死的瞬间,眼前忽然的清明简直耀眼,江潋一瞬间大口喘息,翻上去的眼白重新落回来。接着称惟干净的声线落回她耳中。“江潋!还发热吗?”江潋视线重新聚焦,紧接着气血上涌,一口污血喷了出来。称惟声音一下颤抖:“阿潋!”江潋头脑中不甚清醒,手指尖几乎都是绵软无力的,急促的喘息几口才缓出一口气回答:“我没事,不要瞎操心。刚才是……怎么了我?”称惟用破烂的袖子拭去江潋唇上的血污,稚嫩的眼睛里都是倔强:“他们又让我们试药了。”江潋一下灵台清明,只是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四周,一瞬间又是几具死尸。江潋几乎要麻木了,心脏狂跳之下只有庆幸自己还活着,真好。“你没事吧?”江潋尝试着舔了舔沾着血腥味道的唇角,发觉自己竟然喜欢这种代表濒死的液体。舔舐完唇角的血,江潋才将视野转到称惟身上,称惟大概是一直受命运庇护,自从她认识称惟一来,大大小小多少次试药,只有称惟最淡定,也从未出现过排斥反应。江潋总羡慕他这种好运气。称惟极浅的摇了摇头,目光忽然就放了好长。江潋只觉得身体极其虚弱,好像只剩下了个壳子,脑仁也是突突直跳,一时间眯着眼睛想小息一会。没想到称惟忽然开口,吓得她一个激灵,再对上称惟的目光,一下子差点被勾进去。称惟道:“阿潋。你有没有想过,从这里逃出去……”
    江潋几乎被他的想法下了一跳:“怎么可能……”称惟声线一向干净,此时却多了份歇斯底里:“我知道。这江湖上是有监察世家的人,我知道他们逼我们喝药是为了炼化我们做药人,供给他们做出最好的死士傀儡。总有机会跑的,一定有机会跑的。”江潋从未想过如何逃离这片鬼蜮般的地方,未承想称惟居然知道如何逃脱。几乎下意识想濒死的人握住了稻草:“怎么逃?!称惟!告诉我!”称惟抽出被她因激动而握的通红的手腕,低声道:“十年了。大概也是快了。”江潋从不知道一向唯唯诺诺的称惟眼中也会散出濒死的渴望,一瞬间亮起又隐隐暗淡下去:“在此之前,十年之前,我们怎么进来的,还知道吗……”
    称惟几句话勾起了十年前以烟火浮尸做为背景记忆的时间。
    昌乐十年,天下足十二个周期未下过一滴雨水,于是便引得百年难得的一场饥荒。昔日金碧辉煌人声鼎沸的长安城,一瞬间打上一层胧胧的死气,遍地都是饿殍残肢。于是便带着每个人属于那段时间里的记忆,都是灰黑色的。官府发放下来的救济粮根本不够,处处是靠斗殴打架赢来多余的粮食。便是这个水深火热的时刻,名不经传的伶河世家便带着款款善意而来,未曾有人怀疑过,伶河世家为何而来。愚钝而无知的百姓接受了伶河世家的救济。在那段时光里,伶河世家几乎被捧上了一个高度,大有远超于当时第一正统门派天奇门的趋势。
    在此之前几乎是所有的人都忘却了一件事。曾在大荒之前流露出的传言,以药人为身的修士,修行几乎是事半功倍。然而这种方法也被众修士诟病,认为有违天道。于是江湖第一监察组织青灯楼便放令严禁制作药人。
    但伶河世家宣布对外收招未满一岁骨龄的幼童,以收作弟子修炼仙道。并要求这些弟子不能再与血亲联系。从未有人在当时认真深思为何伶河世家选择在此时收招弟子,仔细思考便可以知晓,其中是一定另有所图。在几千户受到恩惠的百姓人家中,便有这么一户人家,江字姓,家中养有七子,而只有最小的庶子未满一岁,又是个女娃。于是年幼的江潋便被双手奉上,送到了世家。在众多被寄托着修仙厚望的平民出身的孩子中,江潋便成了其中之一。懵懂幼子隐约觉得自己身担重任,一路上安生极了。到了伶河世家总府,才知晓长安的百姓是何等淳朴而无害。百毒,蚀骨,难熬。头一年,同一批孩子便死了个八成。江潋受苍天眷顾,苟活下来,至此便开始了遭受迫害与炼化的十年。
    思绪从血淋淋的往事上扯回来。江潋狠狠的咬住手腕,力气之大连咬穿了也不知,血珠子一滴滴淌下来。称惟本同样陷入痛苦之中,但抬眼间瞧见江潋依旧是惊呼出声:“阿潋。无碍的。青灯楼会来的。”江潋一瞬间抬起眼睛,那双瞳孔缩小的眸子,几乎暗示了她以后的行事,必将是无可逆转。江潋几乎是警觉的从他的话中读出了浅层次的意味:“你是如何知晓青灯楼的?又是如何知道他们会来救我们而不是杀我们?”
    称惟一下子噎住了。
    江潋极轻的笑了一声:“称惟哥哥,阿潋好像,看不透你了。”话语里已经是可见的疏离和冷漠了。称惟不知为何,心口处一阵抽搐:“不是的……我……。”江潋耐心的看着他,这便是两个孩子濒临崩溃时的信任危机了。江潋在眼神示意方面是极其有演义天分的,只是无声的注视,拿捏的却是很到位。称惟心口处乃至指尖渐渐发凉起来。他自打接了命令进来,无一不是在演戏给伶河世家看,但对于这个小姑娘,确实是有用了三分真心的,乃至他都不知道,此后也只想护着这位小姑娘一时平安了。
    半晌后称惟才低着头,发丝柔软而明亮,在透过墙角的一丝阳光撒上,显得有几分扛得起担子与责任的味道了。声线低低的,有些干涩:“……如果以后能逃出去,我亲口告诉你。好不好?阿潋。”江潋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的躺下,背对着他。那动作其实有一点点撒娇的意味了,还有一点不妥协的倔强。称惟心间上几乎感到是一点点柔软下来了,简直想把最好看又好玩的东西捧到她面前,唇角已经是不经意的微微扬起了,但眼眶处却是对她不得已有所隐瞒的干涩:“会出去的。出去以后,我带你去仔细看看长安城的木偶,还有那种红色的果子,很甜很酸的。”江潋躺着没有动,只是轻轻哼了一声表示听见了,半晌后才带着纠结又不肯服软的语气开口:“……我不想去长安城,可以去别的地方吗。”
    称惟知晓她还是没有怪他了,眼睛一下就禁不住弯成了月牙,一泓浅浅的残月那种。称惟其实本质里,还是个极单纯的孩子,顺着坡便下来了:“阿潋。对不起。”江潋没说话。卡了半晌后一把把他摁在草榻上:“……知道了。反复说干嘛。快睡。”
    此时抬头瞧一眼残月,大抵也是知晓此时颇晚了,月华均匀极细致的撒下来,怜悯般的捎带一点投在地牢里,静谧之下伴随微微弱弱的蛐蛐声,便带着这处地方也有了几分生气。江潋跟称惟抱团取暖,丝毫未闻牢外渐渐凌乱而嘈杂的脚步声,以及掩盖住微弱月光的火光。直到彻底爆发的一阵尖叫,才蓦然间把两个孩子惊醒。
    江潋睡的极为不踏实,加上服过药物后副作用下身体虚弱,起身时趔趄了一下才揉了揉眼:“怎么了……”称惟警觉的坐起来,瞧了一眼铁栏小窗外的景象才迟疑道:“……这是,青灯楼来了?!”江潋几乎一下清醒:“真的?”
    称惟眯眼看了半晌才郑重点头:“是的……但是……”称惟忽然睁大了眼睛:“不不不不是!快跑!”
    ------题外话------
    qvq我我我会好好更文的,我我我我是个乖巧的小作家。信我。可能前面剧情比较。沙雕。但是我我我会努力写好看的!后面会提起来的。嗯。要信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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