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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露重,夜深人静。
蹉跎山上,黑夜寂寥,雾气浓浓。
一辆马车咕噜噜的转着轮子,绯红的车帘仿若染了鲜血一般,马车内寂静无声,几乎没有一丝呼吸声传出。
就在这时,林间传来一声凄厉的猿啼,有男子的惨叫声随之响起,气氛顿时悚然,马车突兀的行驶声,显得异常清脆。
“公子,”少年低低的声音响起:“前头……”
只是,他的话音还未落下,马车内便传来男子温雅而低沉的嗓音:“执秀,往前去。”
他唤着执秀名字的时候,与在赵国时一般,即便瞧不见面容,也让人觉得,此时他定然含笑而秀美,惹人遐想。
“是,公子。”少年点头,手中缰绳微微一动,顿时驾着马车朝着前方而去。
越是往前,四周便越发寂静无声,暗沉可怖。原本方才还有男子凄厉的惨叫之声,此时竟是烟消云散,仿若一切不过皆是幻觉。
执秀小心翼翼的牵着缰绳,一路将马车驶到了树丛前沿。然而,他仔细看去,却是猛然发现,前头早已没了去路,巨石屹立,青苔蔓延。
“公子,没了去路了。”执秀皱着眉头,陷入深思。
“没去路?”姜衍淡淡一笑,骨节分明的五指抓住绯色车帘的一角,露出那张惊艳世俗的秀美脸容:“将这石子推开。”
他定定然望着前头的这块巨石,神色很是从容。
“是,公子。”执秀不疑有他,很快便松了手中缰绳,翻身跳下马车,打算提气上前,依着姜衍所言,推开巨石。
然而,他才堪堪靠近了那巨石两分罢了,身后传来一阵动荡,他脸色微微一变,再转过头去的时候,姜衍连人带着马车早已凭空消失,前后不过一刹那的功夫。
……
……
林间隐藏的树丛之中,彼时正是歌舞升平,好不快活。那躁动而不安的乐声,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仿佛再寻常不过。
“呜哦!”一声狼嚎,猛然响起,有窸窸窣窣的动静,自草丛处而来。
“刀疤狼,你总算是回来了。”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带着一股子妖气的笑声,悚然入骨:“人家可等你好久了呢……咦?”
话音还未落下,她似乎瞧见了刀疤狼背后牵着的物什,下意识发出一声惊呼:“你怎么把马车给劫来了?那人要的可不是马车,是人!”
一边说,她一边扭着腰肢,一手扶着木门,一手用美人扇掩面,有些骄矜。
“马车?”那被唤作刀疤狼的半兽男子闻言,冷笑一声:“这里头可是有个细皮嫩肉的郎君,正巧可以应急。”
他口中说的应急,马车内的姜衍显然有些诧异。只是,他还来不及深思,那一头便又传来另外一道声音。
“大哥,他怎么没了声响?莫不是逃了?”
刀疤狼回道:“方才瞧着是晕过去,不必惊慌。”
“那就是,不过大哥,这里头的郎君要不要先看押起来?免得他给跑了去,明日咱们没法子交差。”明日就到了上缴‘祭品’的时候,若是中途出了差错,恐怕他们是要遭殃。
“说的不错。”刀疤狼似乎很是赞同,就见他点了点头,很快便松了手中的缰绳,转身朝着马车走去。
然而,他才不过提起脚,未曾落下一步之际,就听一个少女的声音传来,莫名有些欢喜之意。
“阿哥,阿哥!”那少女一双灰扑扑、毛茸茸的耳朵不停的耸动,显得异常兴奋:“你快看我抓到了什么!”
随着那声音响起,众人不由抬眼看去,就见少女脸上洋溢着自得的笑,手中牵着一根粗绳,而绳子的哪一端,却是拴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那小姑娘眉眼雅致,即便在瞧见四处的妖物她还是一副天真无害的模样,唇角微微勾起,笑意盎然。
“你抓到了一个凡人女子?!”刀疤狼诧异的偏头,倒是一时间忘了自己本该要做的事情。
显然,在如今这个时候,比起凡人男子,这等子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更是珍稀的紧。
看了两眼那小姑娘,刀疤狼忍不住夸赞:“二狸,你真是厉害!”
“你们兄妹两看来,当是要成为咱们一群的首领了。”那娇滴滴的女子掩着面,难得露出几分愉悦之色,只依旧捏着嗓子,细声细气道:“若是那位欢喜,估摸着咱们这近来月余,都要安稳无事的,只不过不知她的生辰时日可是……恰当?”
她不说则已,一说周围好些个妖怪便都有些悻悻然不知所以。
可如今这个节骨眼,他们已然没了法子,毕竟前首领、前前首领、乃至前前前首领,都惨死在了那位的手中,若是他们无法按时上缴祭品,下一个死的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大抵是出于畏惧的心理,一时间气氛甚是压抑,就连马车内的姜衍亦是感受的到。心下对此多了几分计较,他便想着是时候出了这马车。
只不过,他的想法才堪堪冒出,那一头便听到有人笑着询问,而那声音竟是无比熟悉……
“我以为你们抓我来是要吸干我的精气的,没想到竟是要献给旁人?”那小姑娘咧嘴一笑,红口白牙,眉眼弯弯,极为招人欢喜。
她这一出声,众人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他们方才都一时喜悦,竟是忘了分辨,眼前的小姑娘分明不过手无缚鸡之力,但为何瞧着如此沉静从容?尤其现下她是任人刀俎的鱼肉,面对这些山间妖怪,还能笑的出来?
“这丫头你是哪儿弄来的?”脸色微微一变,那捏着美人扇的女子率先意识到不对劲之处。
二狸一愣,紧张道:“我……我路边捡的。”
路边捡的?
众人闻言,皆是呆住,一瞬间诡异的感觉扑面而来。
“怕什么呢?”那小姑娘叹了口气,颇有些苦口婆心:“你们为妖好歹也是千百年,若是这般胆小怕事,恐怕难成大器啊。”
“你……你怎么不害怕?”这一次,二狸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我都说了呀,害怕解决不了问题,咱们都是讲道理的人……”她一边说,缠着双臂上的粗绳蓦然断裂,毫无征兆:“喏,来个人准备些小酒、弄点下酒菜,咱们好生研究研究,如何?”
“莫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有趣。”那一头,姜衍掀开马车帘子,露出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容:“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眼前这个笑意嫣然,白皙如玉的小姑娘,不正是莫长安无疑吗?
“姜……公子。”本是想要唤一声国师,可思及他如今已然离开赵国,她不由转了称呼,说道:“好巧。”
嘴里虽是这般说着,但莫长安心中倒是觉得奇怪,分明姜衍如今该是在鳞族才是,怎的又来到了这处?
“你们认识?”那一头,二狸倒吸一口凉气,心下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认识。”莫长安一笑,淡淡道:“不过认识归认识,如今更深露重的,不妨备些小酒,暖暖胃?”
她说的一派从容,可这幅样子,却是叫人没来由心慌意乱。
“你们究竟是何人!”刀疤狼率先露出狰狞的半兽脸容,五指利爪亮出,呈现戒备之态。
莫长安耸肩,回道:“路过的年轻人罢了,难道不是你们绑了我们?”
只是,她这轻巧的模样,似乎惹怒了刀疤狼,就见他低吼一声,看了眼身侧的一众同类,说时迟那时快的便齐齐朝着莫长安的方向冲了过来。
锐利的獠牙阴森可怖,月光下狼眼发光,血腥弥漫。
“啧,好好说话不听,非要动粗。”莫长安幽幽然叹了口气,唇角一勾,倏然便有火光自四周向中心位置跃然而起,滔天的烈焰转眼功夫便将小屋包围起来,气势骇人。
“大……大哥!”妖物本就是畏火,更何况莫长安这火乃出自地府,供于佛前,更是让这些个道行浅的急的跳脚。
“阿哥,咱们打不过她!”二狸缩了缩身子,眼见着这火焰愈发弥漫,她心尖更是发颤。
“哎呦!”那立于门前的女子扭了扭腰肢,因着美人扇被烧着连着指尖也被烫到,下一刻她便狼狈的叫了起来,朝着中央的位置躲去:“冤家啊,这是招惹了大人物了欸!”
“莫姑娘当心烧着我了。”姜衍见此,回以一笑,说道:“毕竟咱们……可是自己人。”
“姜公子可别乱套关系,”莫长安哼笑,风轻云淡:“不过是区区小火罢了,姜公子会躲不过去?”
她才用了几分的力道?姜衍这心思深沉,手段厉害之辈,怎么可能当真会被灼烧到?
“也罢,”姜衍无奈勾唇,散漫道:“既是博不得同情,那我自是先护着自己为好。”
说着,他周身顿时有淡色光晕浮现,温温蓝蓝,一闪而过。
莫长安和姜衍闲话几句倒是从容,可那头火舌已然窜入中心,所到之处,几乎寸草不生。
“姑娘,我……我们错了欸!”本还气势凌厉的刀疤狼被烫的不行,第一个服软:“这位姑娘,放过我们一次罢,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了!”
一个半人半兽的雄伟男子,就差没有跪拜下来,哀声求饶。
“那个酒肉,酒肉我们都给备着!”也不知是谁,识相的说了那么一句,急急切切的,很是微弱。
“那就暂且放过你们一回,”莫长安点头,慢悠悠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这儿可有厨艺不错的?”
“厨艺不错?”众人皆是一愣。
“嗯哼,”莫长安一本正经道:“我先前听这二狸的小姑娘说,你们这儿谁做的酒酿圆子极为别致。”
二狸?
众人怒目,难不成是吃食将这祖宗给诱来了?
心下虽对二狸百般责怪,但刀疤狼还是弱弱的举起手,低声道:“我……”
这儿,只有他一个人会做酒酿圆子。他若是不举手,恐怕这火都快把他的狼毛烧光了。
“很好。”莫长安微笑颔首,火势顿时消散了去,仿若从未出现过那般,空气中余下淡淡焦灼气息。
……
……
屋子里,众人皆是离去,只留下莫长安和姜衍相对而坐,身侧还站着一个刀疤狼,像极了随从。
面对着一大桌还算不错的酒菜,莫长安表示很是心满意足。
“莫姑娘怎么没有和夜公子一起?”相较于她的饥肠辘辘,姜衍显得雅致许多,他几乎没有动筷,只笑着问道:“莫不是走散了?”
话虽这般说,可他心里也知道,走散一说,其实只是戏谑罢了,毕竟两人皆是修为极高的,再怎么也不可能走散。
“师叔他去办正经事儿了,”莫长安耸了耸肩,说道:“大抵一时半会回不来。”
原本她和夜白正朝着蹉跎山而来,只是前两日,夜白突然收到不知谁传来的信函,大约事出紧急,他当天便与她道了个别,临时转了方向,离开了蹉跎山这一带。
也是因此,莫长安才在林间遇着了二狸,顺势装作被擒住的模样,随之入了这处隐蔽之处。
“办正经事儿?”姜衍闻言,不由笑道:“我瞧着,大概陪着莫姑娘才算是正经事,旁的都不及此来得重要。”
这话无论是他真心如此想着,还是讨巧之意,但总归是悦耳至极的,尤其姜衍生的极好,一双笑盈盈的眸子弯起迷人的弧度,饶是站在一侧候着的刀疤狼,也稍稍愣了愣。
只是,莫长安听着,却是散漫一笑,似是而非道:“这当真是姜公子的所思所想?”
“是。”姜衍点头,眉眼如春。
“那倒是可惜了,”她回:“若是你族中出了事情,姜公子可还坐得住?”
姜衍一顿:“莫姑娘的意思……”
“姜公子以为,我师叔是去办什么正经事儿?”莫长安勾唇,笑容天真,偏生有股子邪肆之意,漫过眸底。
这话一出,姜衍神色顿时微变。
不过转瞬之间,他忽然瞳孔缩了缩,视线落在莫长安的身上。
“瞧,这一试探,可不是试出了真假?”莫长安一手撑着下巴,人畜无害:“看来姜公子的真心,还是有待商榷的。”
夜白去做什么了,她其实并不知道,毕竟那狗东西终日里神神秘秘,哪里有可能让她知悉他的行踪?
不过这事儿么,姜衍自然不知。故此她才借此机会,拆穿姜衍这喜欢撩拨姑娘的浪荡之心。
从合欢的事情上,莫长安就已是知晓,在姜衍心中,除了鳞族之中的事儿,旁的皆是入不了他的眼。
“莫姑娘如此聪慧,当真叫我有些难堪。”口中虽是说着难堪,可姜衍的脸上却是行云流水,从容依旧:“不过……”
说到这里,他凝望着莫长安,秀美的脸容浮现一抹认真之色:“不过方才的话虽是假的,可觉得陪着莫姑娘极为重要的心……却是真的。”
言下之意便是,他固然认为鳞族要紧,可对莫长安,他也是生出了几分欢喜,想着能够伴她左右也是极好。
公子如玉,陌上开花。如此一个耀眼的青年表白心中情谊,其实当是赏心悦目,令人称是的一幅画面。
可在莫长安眼中,却是无关风月,极为无趣的行径。就见她耸了耸肩,不以为意的支着下巴,笑道:“这些心思,姜公子收着便是,咱们江湖中人,讲究一个你情我愿,各自安心。”
她食指下意识叩了叩桌面,意味深长的弯起眉眼:“我是不管姜公子的欢喜与否,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一切不都是也有也无?”
如此高深的话,听得一旁刀疤狼心下汗颜。分明该是郎情妾意……再不济也是故交相见的热烈场面,偏生这两人周围萦绕着一股子与之格格不入的阴冷,仿若敌对一般,相互算计不止。
“莫姑娘有趣,”姜衍显然并不如刀疤狼所想,只见他笑意愈发阑珊了几分,眸底璀璨一片:“极为有趣。”
如此脱俗而冷静的姑娘,如何能不有趣呢?
“多谢夸赞,”莫长安一手托腮,一手举杯,半仰着脑袋,笑笑:“来一杯?”
“好。”姜衍颔首,举杯与之对碰。
‘锵’的一声清脆响动,两人皆是将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姜公子不是回族中了吗?”对于姜衍是鳞族的人,莫长安一直避讳不言,只一语概之,闭口不提鳞族二字:“怎么又到了这蹉跎山?”
她来蹉跎山是为了那张美人皮,同时也是打算收了这处入魔的画皮师,为民除害、完成修业。
“莫姑娘不知,其实我是回过一趟族里的。”姜衍无奈笑了笑,扬唇:“只是族中长辈命我来此处,说是寻一人报仇。”
“你先前说的那个姑母?”若是他养母的话,姜衍显然会以‘母亲’二字称呼,可如今他既是唤着长辈,那就意味着另有其人。
“不错。”姜衍点头,说道:“不瞒莫姑娘,族中姑母偶尔也胡闹,故而我对她所说的寻仇一说,实在抱着怀疑。”
“看来姜公子与族中的姑母关系很好?”若非关系好,怎么会明知道她是胡闹,还毅然决然依着他所说,四处寻仇?
莫长安以为,姜衍这等子精明至极的人,并不是容易妥协之辈。
“不错。”姜衍叹息,难得眸中存了几分真心实意:“姑母一直待我极好,堪比母亲。”
从他来到鳞族开始,他的姑母便极为疼惜他,那时族中有长老觉得他或许是灾祸之人,恐怕打破了鳞族千百年来的平和,扬言要驱逐他出境,保族中一世安详。
若非他母亲和姑母一个劲儿的护着,恐怕如今的他,并不是这等子模样。
对于他口中的那个姑母,莫长安显然没有多问,只细细想了想,问道:“那我猜猜,姜公子可是在寻一个画皮师?”
她来到蹉跎山的时候,便觉有些不同寻常。外头皆是说,蹉跎山妖鬼横行,可整整一日,莫长安也没瞧见半个妖鬼,更别提那画皮师的行踪。
好不容易瞧着路过的二狸,她才假意被擒,随着她入了这地方。
然而,她的话音才落下,那头本还神游于物外的刀疤狼猛地一震,眸底有诧异之色溢出。
果然……莫长安自然觉察到了刀疤狼的异常,脸上笑意愈发深了几分,更显天真无害。
“不错。”姜衍这一次,倒是没有隐瞒,只笑道:“姑母说那画皮师几年前欠了她一条人命,要我前来寻仇。”
他也曾问过姑母,那画皮师欠了她什么人命,那所谓的人命又究竟是谁。但他姑母却是只字不言,含含糊糊的模样,稍显奇怪。
于是,他心中便开始怀疑,姑母究竟隐瞒了什么,又要他前来,所求何事?
姜衍的话一落下,莫长安便意味深长的望向一侧的半兽青年,笑吟吟道:“刀疤狼,你听到了吗?我们可都是来为你们撑腰的。”
“撑……撑腰?”似乎心下有些狐疑,刀疤狼咽了口唾沫,依旧不肯吐露真相:“什么撑腰?”
装傻充愣,其实对莫长安和姜衍这等子精明的人来说,到底拙劣了些。故而在他撒谎的那一瞬间,两人便下意识对视一眼,难得默契十足。
“其实不瞒你说,我和姜公子呢,”莫长安指了指姜衍,一派正色:“皆是修仙之人。”
修仙之人,以除妖为己任。这一点,无论谁都了然于胸。
而刀疤狼作为半兽妖物,自是心中有数。莫长安的言下之意,无非只是威胁,若是他不肯老实交代,她和姜衍绝对会在第一时间,以捉妖为名义,将他……甚至说他们一群斩尽杀绝。
“莫姑娘,我……我是当真不能说啊!”刀疤狼捂住嘴,一脸为难和害怕之色。
“不能说?”莫长安挑眉,望了眼姜衍:“姜公子觉得,咱们是要将他收入净妖瓶中,受九天玄火煎熬而魂飞魄散,还是暂时把他修为废去,丢到旁的什么族落,任其自生自灭?”
“来之前,我听说野鹰族喜好捕捉野狼,”姜衍不动声色的勾起唇角,面上依旧从容至极:“你说如是将他丢到野鹰族里头,是不是要给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说着,姜衍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俨然很是认真。
“骨头?”莫长安一脸正色:“我觉得是连元神都要被撕裂的罢?毕竟野鹰族那么庞大,近来又饿的厉害……”
越是听到最后,刀疤狼便越是心肝儿颤抖,他委委屈屈的望着莫长安和姜衍,苦兮兮道:“莫姑娘,姜公子,我不是不想说,是……是有口难言啊。”
“禁言术?”姜衍下意识问出声来。
禁言术是每个修仙,甚至是说有些修为的人都可以实施,算是最基础的术法,基本没有难度可言。
但即便如此,禁言术还是有着一个难以攻破的阻碍,那就是除非施术之人亲自解开术法,无论旁人修为再高,也拿此没有办法。
“对,对!”刀疤狼猛地点头,哀叹道:“那位可是给我们都施了禁言术,若是胆敢提及他,我们都是没有活命了!”
寻常的禁言术只是让人口不能言,但他们被施的禁言术却是外加了夺命的术法,也就是说,他们不禁说不得,而且但凡有所提及,就是内丹爆裂的下场。
这一点,莫长安和姜衍自是清楚,有些仙术高阶的人物皆是会些独创之术。只是,瞧着这般,不难看出若此事当真与画皮师有关,恐怕那画皮师修为惊人,不好对付。
想到这里,莫长安眸中掠过一抹幽色,只面上她依旧璀璨一笑,淡淡说道:“既是无法口说,那么心言也是一样。”
口舌被施了术法,但心却没有。故而,只要她们入了刀疤狼的内心,与之创一个封闭的空间,便可知悉他们所见所闻。
“莫姑娘的意思是……读心术?”姜衍看她,缓缓攒出一个笑来:“莫姑娘一向聪慧,脑子转的很快。”
这话,倒也不是恭维,而是姜衍当真如此想着。毕竟前后不过转瞬的功夫,莫长安便想出了这么个法子,可谓迅速至极,叫人猝不及防。
“兄台这话,让我很是受用。”莫长安弯唇,下意识一挑眉,颇有些怪模怪样,可偏生却并不难看,反而活灵活现,像极了山间精怪,惹人欢喜。
姜衍见此,会心一笑,摇了摇头,却还是道:“既是如此,我来施法,莫姑娘护着一二,可行?”
施法之人,冒得风险俨然是最大的,毕竟谁也不知,刀疤狼口中的人究竟还有没有用旁的术法,会不会让人猝不及防卷入其中。
显然,对于姜衍的行径,莫长安有些诧异的紧:“姜衍,你这可是难得男人一次啊!”
她也顾不得客套着唤,心中唯独思忖的便是姜衍此时的行为。毕竟这厮可是精的很,通常情况下,应是不会轻易将自己暴露于为难之中。
姜衍失笑:“莫姑娘这话,让我无地自容。”
他什么时候不男人了?姜衍想,看来自己在莫长安心中的形象,当真有些岌岌可危。
“今儿个最男人!”莫长安竖起大拇指,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甚是郑重。
“罢了,就不耽搁时间了。”姜衍看向一旁的刀疤狼,说道:“你且坐着,我来给你施法。”
“诶……?”刀疤狼一愣,却还是颔首:“好,好!”
他有些木讷的坐了下来,随即闭上眼睛,倒是颇为听话。
姜衍见此,很快便拂起袖摆,掌心有淡蓝色的光晕腾起,尤其深海湛蓝,幽然而缥缈。
他轻抬手腕,那淡色的光晕立马便朝着刀疤狼飞去,落在他的身上,形成一个无形的幽色圆罩,将其罩在其中。
莫长安见此,很快便与姜衍一同,入了刀疤狼的妖识之中,瞧见了他的灵体。
“这……这就是读心术?”刀疤狼俨然对此觉得稀罕,他环顾四周,见周围白茫茫一片,着实好奇的厉害。
“不错。”姜衍含笑点头,“你如今这肉身并不是真的,而是妖识的化身,皆是虚无。”
妖识就如神识一般,是潜在的一种灵体,故而在这处言说什么,皆是与现实无关。
“那……我可以说?”显然心有余悸,刀疤狼还是小心翼翼的问了问:“会不会被他知道?”
这个他是谁,莫长安和姜衍皆是有所猜测。就他们所想,大抵便是那画皮师。
“不会。”莫长安一脸笃定,说道:“快些交代了,否则过了这术法的时间,你所说的就要被窥探到了!”
刀疤狼闻言,便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们居在这蹉跎山已有五百年,如今蹉跎山的荒凉,与几年前根本不是同一个光景……”
自山神梓辛消失以后,这蹉跎山便愈渐热闹起来,无论是原先便存着的妖怪还是后来的魑魅,都前所未有的自由起来。
但蹉跎山本就是荒山,居着的凡人并没有多少,故而他们倒是没有在此作恶,只夜夜笙歌,兀自修炼。
凡间有凡间的规矩,妖界亦是有妖界的行事作风,自千年前三界平息之后,大多数的妖都不愿沾染人血,毕竟比起巅峰的造诣,好些妖却是携家带口,甘愿平庸。
故而,在这蹉跎山的五百年里,一派祥和。他们不会在山中作恶,更不想跑到偃师城里杀人,只唯独少数的妖与他们不同外,其实他们都算是‘良民’。
可平静并没有维持多久,大约半年前,偃师城忽然出现青年男女失踪的怪事儿,接二连三的凡人被吸干精血,剥去面皮,死状极为凄惨。
“我们开始也想过,大抵会是个别的同类所为……”说到这里,刀疤狼忍不住摇了摇头,继续道:“但谁也没有想到,短短月余,蹉跎山的妖骤然递减,好些个修为高阶的族落首领,接连失踪,莫说尸骨,就是元神气息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因此,蹉跎山的妖物开始一阵恐慌,有的妖族连夜离开蹉跎山,有的则携家带口,慌忙逃离。
可逃的逃,散的散,却没有一个是真真正正得以脱身的。基本上,每个族落离去之后的第二日,便有其整个族落的衣物残骸,被丢在蹉跎山山头。
如此,便是示威,接连三批人马都落得这样下场之后,蹉跎山的妖鬼便没有敢动弹的了。
直到第三日夜里,月色极圆,众妖妖力鼎沸。一声琴声响起,铮铮然便将所有魑魅魍魉吸引了过去,而刀疤狼一族亦是在这之间。
他们不受控制的被琴声所惑,下意识的便成群结队,一大批抵达蹉跎山山头——那些遗骸被发现的地方。
“那天的月,真的很圆。”回忆起那时的画面,刀疤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冷风飕飕,阴风阵阵,就像是有鬼魂出没的乱葬岗一样,地上皆是骸骨与碎裂的衣裳……”
“说重点。”莫长安打断刀疤狼的絮絮叨叨,显然有些无语:“你们可是瞧见那人的面目了?”
好歹他们自己也是妖怪,周身也有许多魑魅魍魉,怎么还怕起鬼来了?
“他穿着一身黑,面上带着一个可怕的面具,只是瞧着像个男子模样……”刀疤狼思忖:“还有手上还抱着一把琴!”
莫长安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的声音很沙哑,周身灵力极为阴沉。”刀疤狼道:“在他的身上,我的确闻到了狐族的气息……”
蹉跎山上的狐族,自来与野狼族有些关系,而当时他闻到的气息,的的确确是骸骨被丢下的狐族所携着的……也就是说,狐族一群,丧生于眼前黑衣人的手中。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刀疤狼便觉得骨子里透凉。只是,那时他还来不及多想,黑衣人便松了手中的古琴,幽幽然的开了口。
他率先言说的,便是死去的三批人马皆是被他所杀,连肉身带着元神内丹,一应俱毁。
这话,无疑是下马威了。
但还是给了在场所有的魑魅魍魉,一个不小的震慑。
而后,他便表明了此行的目的——人皮。
他要的,是人皮与内丹,而内丹已然凑足,剩下的便是人皮。就像是附属小国要向天子上缴朝贡一般,他要他们每个族落,每半个月都至少上交一个阴历阴年阴时生的青年,无论男女,只要是符合出生时刻的,皆是可以。
但若是不按照他所说的去做,亦或者试图逃离蹉跎山的,他会依次歼灭族落,就像狐族与其他两个族落一样,连着元神和内丹一起损毁。
所有的兽类,其实都有其特殊的感知能力,遇着天生的强者,总归是会忍不住低头,更何况他们都想着活命,哪里还敢不应?
故而,当天他们全都应承下来,各自回了老巢,商议大事。
前两个月的时候,阴历阴年阴时生的少年男女总是好找,因此那段时间,他们并不担忧。但随着时日的过去,一直到上一个月,阴历阴年阴时出生的少年男女、乃至青年男女便开始无处寻觅,本就稀少祭品,再加上偃师城的事情闹大,各方道士修仙人皆是赶来,这使得他们的寻觅便更加困难。
最初的时候,大家都以为黑衣人大约是可以宽限一二,毕竟他们也算是竭尽全力,并不曾懒散于此。
但没有料到,那人不仅没有宽限之意,而且还放下言论,每个族落的首领没法子按时交出祭品,他便半月杀一个首领,半月杀一个首领,直至歼灭全族为止。
野狼族的前几任首领,几乎都是半个月一换,而被换下的,自然就是被黑衣人所杀。对此,他们根本无力反抗,到了现下,谁也不敢去当那晦气的首领,给自己添堵。
眼见着明日就要上缴祭品,他们还一无所获,刀疤狼等人便想着,随意寻个细皮嫩肉的青年男子也是好的,若是能够冒充生辰,他们也能够逃过一劫。
这不,好巧不巧,没有捉到祭品,倒是把两个祖宗给请了过来。
“放心,”听到这里,莫长安了然一笑:“我和姜衍造诣非凡,指不定还能惩恶扬善,让你们从此摆脱上缴祭品的命运。”
先前唤着姜公子,这会儿莫长安省的那么拗口,便很识时务者的转了口风,言词之间,倒是极为熟稔。
这突如其来的温和,让姜衍深觉诧异,就见他挑了挑眉眼,温顺笑道:“长安说的不错,有我与她在,想来也能造福一方……妖鬼。”
礼尚往来,他也称她长安。
分明是第一次唤,可也不知怎么的,姜衍难得觉得顺口十足,平添亲近之意。
“长……莫长安?”然而,那一头,刀疤狼瞪大眸子,震惊道:“你是那个子规门的莫长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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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快乐,今日万更。
师叔不在的日子,你们想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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