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在唐朝

66.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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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月不见, 太平果然又出落得更加剔透了些,一双明眸左右顾盼, 眼中自有流光闪落, 整个人少了三分小时候奶里奶气的圆润可爱,却多了一番阁中少女的灵动娇俏。
    她提着裙子匆匆而来, 规矩早被撂在身后, 也不待吴议出声制止, 便掀开了帘子,一头闯了进去。
    人是长大了三岁,心性亦稳重了不少,好歹没有再不管不顾地蹭到李弘怀里,太平牵着新制的襦裙在李弘面前转了一圈,才略一弯膝盖,向自己名位上还尊贵的兄长施了一礼。
    “太平见过太子殿下。”
    李弘苍白的嘴角一弯:“是长大了,也知道礼数了, 看来你的太医哥哥真的没有骗我。”
    太平这才黏上去,在长兄面前永远都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弘哥哥,太平好想念你啊。”
    李弘细细打量她一眼, 脸上笑容却缓缓淡去:“有什么话,出去说……咳咳……”
    他轻轻咳嗽两声,就仿佛把全身的力气咳光了, 只剩下一额头的虚汗。
    吴议一听见他咳嗽的声音, 赶紧进来, 连哄带劝, 终于把太平先牵了出来。
    再转身折回去,拿帕子细细替他擦干李弘额头的汗水,用手背一贴,果然是在低低地发着热。
    李弘无力地往上一瞥,眼神中不乏斥责之意:“你也出去。”
    “我跟着沈博士照料您的病情,这些事是我的本分。”
    吴议上辈子也算和这个病打过不少交道,怎么避免被传染还是很有经验的,每每和李弘接触之后,都会老老实实地洗手沐浴,自己也常服些百合固金汤预防着。
    李弘也没力气推开他,整个人陷在被窝里头,一身骨头撑不起身子,连被子都嫌太厚重,撤了又容易着凉,什么小事都成了进退两难。
    “弘哥哥!弘哥哥!”太平自觉想念得紧,没想到自己巴巴地赶过来,兄长居然还不许自己进去探看,也不知道和吴议两个在里头说什么悄悄话。
    她叫了两三声,也没听见李弘回她,便悄悄把耳朵贴到帘子上偷偷听着,只听到吴议三两声低语叮嘱,左不过叫他如何好好吃药,保养身体,不要多思之类的。
    一无所获的小人惆怅地后撤几步,坐在案旁,百无聊赖地翻着吴议搁在上头的书。
    王卷这才急匆匆地赶来,举着袖子不住擦着自己的额头:“公主真是的,叫臣一顿好跑!”
    太平歪着头一笑:“你自己跑的慢,难道还怪我吗?嗯……李璟呢?”
    “小郡王奉皇后的旨意,先去给太子妃送些礼去。”王卷道,“皇后娘娘说了,太子妃侍疾三年,实在辛苦,特意赏了绸缎百匹,让南安郡王[1]亲自送去,以彰其妇德。”
    王卷一番话,太平也不甚放在心上,吴议在帘中倒是听得一清二楚,年后李璟便被封了南安郡王,算是对这个皇孙的小小安抚。
    武后在扶植新党羽之事上可谓煞费苦心,虽然已经提拔了自己的侄儿武承嗣和武三思到长安,各自封了郡王,但外戚干政的名号总是不好听,不如捡些地位卑微的李唐皇亲一齐封了,也可堵住悠悠众口。
    爵号不过是个虚名,只要实权握在武氏一族手里就够了。
    李璟这个捡来的郡王封号,亦带了三分笼络的意思,虽然其父李素节似乎无心投诚,但他的儿子就说不定了,到底是在大明宫里养大的孩子,这只聪明的小狼狗若能为自己的番犬,也不算浪费了那一口伶牙俐齿。
    武后在用人之上一贯不拘小节,她对李璟宽容至此,要求的只有一样回报——
    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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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李璟拜会过裴氏,才匆匆撵过来,一进门便瞧见太平倒捧着本书,也不知道是在读书,还是玩书了。
    他简单行过一礼:“臣见过公主。”
    太平满不在乎地打了个呵欠:“都说了多少次,我们之间不必这样虚礼相待。”
    自韦禾订给了她的显哥哥,李璟就成了她唯一的玩伴,对于当初那道不许相见的敕令,宠爱幼女的武后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两个小家伙也算是总角之交了,平时从来不公主郡王地称呼,只不过出了太极殿的宫门,照旧还是要讲一句规矩。
    “在别人的地方上,哪敢这么放肆。”李璟显然心不在此:“太子殿下呢?还有议哥哥呢?”
    太平朝帘子里面一努嘴:“他们自己在里头玩,不管我了。”
    王卷忙插一句嘴解释:“太子殿下所患传尸之疾极易传染,故轻易不想见人,刚咳了两声,吴议在里头伺候着呢。”
    话音未落,便见吴议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在旁边红木架子上隔着的铜盆上洗了洗手,一回首,才发觉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正眼巴巴瞧着自己,像两只伸头讨吃的小猫似的。
    算一算李璟也十二有余了,正是小葱似的一天一个高度的年纪,才短短百来天没见着,就又往上拔高了一截。
    那张小时候圆嘟嘟的脸颊也瘦了下来,青涩而干净的脸颊渐渐显露出来自李唐血脉的温润气质,隽秀的眉眼则源自于其母亲萧氏的美貌,唯有一道笔直如锋的鼻梁似一把锋利的刀刃,透露出少年人独有的桀骜不驯。
    再长个两三岁,想必也是位名满长安的翩翩佳公子了,就像当初的李弘,是所有闺阁小姐对着新柳在心底默念的那个人。
    自家那个痴缠自己的小徒弟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长相、身量、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出挑,也更懂规矩了,不像太平一见李弘就要黏上去,见着自己也只是淡然一笑,点头问好:“议哥哥。”
    吴议骄傲之余,心中也难免有些惆怅,这三年来他花尽心力照料李弘,对李璟实在是顾不上,也不知道这孩子在长安怎么被武后琢磨了一番,才雕琢出如今这样三分谦谦君子风度的样子。
    李璟哪里知道自家师父心中所想,自觉自己是个大人了,言行举止要有规矩,不能再丢了师父的脸。
    师徒两个拘着礼,看着生分了不少,心里却各自念着彼此的名字,都有些担心对方疏远了自己,颇有些近乡情怯的意思了。
    还是太平出言打破了僵局:“璟儿,你不是说母亲有口谕要你带到的吗?”
    李璟这才抽回心神,朝帘子遥遥一跪:“臣见过太子殿下。”
    李弘低沉沙哑的声音自帘缝中悠悠传来:“母亲有什么口谕?”
    “皇后娘娘口谕,多时不见太子,她心中甚是想念,所以设宴于合璧宫绮云殿,请太子过去一聚,以聊解她和圣上的思念之情。”
    帘中一响沉默,唯有一阵轻风拨动窗户的微微响动,混着众人略微紧张的鼻息,愈发显出房中的寂静。
    李璟不由心下一动,知道这对天家母子关系已经僵硬,便轻声又添一句:“沛王、英王和相王三位殿下也甚是想念殿下,圣上更是时常提起殿下。”
    太平亦抹去脸上嬉笑的神色,半是撒娇地贴着帘子,就像小时候贴着李弘的胸膛:“弘哥哥,你来吧,母亲说了,这是家宴,少了你就不算数了,太平真的好想和你一起同席吃宴,就像小时候那样。”
    “像小时候一样,把一嘴的油都贴到我的衣襟上?”李弘低低一笑,笑声中透着无奈,“既然是母亲的意思,那就照办吧。”
    太平这才欢呼一声:“我就知道,弘哥哥是最疼太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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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家宴就设在洛阳行宫的合璧宫绮云殿,帝后二人高坐其上,李弘和裴氏合坐在李治一侧的次席,而太平则黏在武后身边,和李弘相对而望。
    李贤、李显、李旦则各携其眷分列两侧,至于李璟等几个小辈就坐在席末,遥遥望着前头尊贵的皇子公主。
    “弘儿,许久不见,你的病可大好了?”
    武后满是关切地望着自己长子瘦削的脸颊,那对突出皮肤的颧骨就像两把无刃的刺刀,深深地扎进她的心中,刺破她本以为坚固如铁的那道防线。
    李弘身子早已虚弱不已,此番赴宴不过意思意思,一双镶金的象牙筷子摆在眼前,却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无力地朝武后点点头:“身体的病不大好,但心中的病已好了七八分,母亲请放心好了。”
    “你在此处修养,能轻松愉快当然是最好的。”武后朝他背后一望,就瞧见一名清秀少年站在后头,正是当初为她扳倒东宫党“立下一功”的吴议,因为李弘的病,不得不随身带着药伺候着。
    她心中自有分晓,与其说吴议带着他的药,倒不如说,吴议就是他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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