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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狂刀”非是一把刀, 而是江湖中人对一名刀者的称呼。
说到此人,就得提起约莫二十年前中原武林的“明月三杰”——武林第一才女楼心月, 武林第一女杀手燕灵, 还有武林第一女刀客楚凤歌。这三人均是当年武林中惊才绝艳者,因三人分别在姓名、武功、兵器上带了个“月”字,便被合称“明月三杰”。
可惜这三位风华无双的女子,一位被牵扯进朝堂党争,身死多年;一位金盆洗手后销声匿迹;唯有楚凤歌还时不时会现身。
而这位楚凤歌, 便是如今的“楚狂刀”。
在没有成为“楚狂刀”之前,楚凤歌的称号是“明月刀”。她所持的那把刀, 便是叫作“明月”, 其人也美如明月, 便有了“明月刀”之称。
楚凤歌的刀法空灵飘逸,也如清风朗月一般。可后来不知为何,她消失了几年, 再出现时性情大变, 刀法亦是变得霸道刚猛。这“明月刀”的名号,就逐渐变成了“楚狂刀”。
不过最近这几来, 楚凤歌都鲜少在江湖中露面, 听说是隐居山林去了。隐山书院找不到她, 根本不知道该将请帖送到哪儿去。与楚凤歌齐名的那两位好友一个过世多年,一个不知所踪, 也没法请人代为转交。
但若是她想来, 这请帖之事, 根本就不是问题。
当年隐山书院第一次举办雅集,来的人可是极少。那时的隐山书院可不像现在,风先生才回书院教授武艺,隐山书院没多大的名气。江湖中人都说不过一群念叨“之乎者也”的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能论什么武。最后来的人少之又少。
风先生从过军,带兵打过仗,性子也被军中之人染得刚烈了些,哪里咽得下这口气。此后琴川雅集便有了一个规矩,就是认帖不认人。
因为这个规矩,后来书院名气大了,请帖成了炙手可热之物,便常引起争端,常常有人请帖被夺走。许多人都说请帖之事隐山书院该管管,可这么多年过去也没见有人管。
隐山书院的态度便是不管。请帖要是被人抢了,那是你自己没用。你要拿请帖去卖钱,那也随你。所以最后来雅集的很多都是当初并没有受到邀请的人,这个规矩现在大概就是隐山书院唯一不够君子的地方。
隐山书院每年送出去的请帖有千百张,也不是谁都会来的,总有那么几张会多出来。花重金买也好,抢也好,想要得到一张请帖还是有许多办法。楚凤歌便是在书院学生将请帖送到血刀门时,直接从血刀门长老手中夺了一张请帖。
据说楚凤歌曾与血刀门有些过节,这才挑了血刀门下手。这次夺帖可是大大折了血刀门的颜面,血刀门哪里能忍,自然派出门内高手追击,想将请帖夺回。
而楚凤歌拿到请帖之后,必定是朝着碧峭十二峰来。他们在外边争夺请帖,隐山书院是不会管的,但只要进了隐山书院的地界,依照规矩就不得私斗。若血刀门想对楚凤歌动手,隐山书院必然会插手相护。
楚晏得知楚凤歌会来琴川雅集之后,便每日都在练刀。他很想见到那个人,却又有些害怕见到那个人,纠结来纠结去,只有练刀能斩断他那些乱成一团的思绪了。
他现在是连去找柳静水玩乐的心都没了,倒是柳静水偶尔路过见他在练刀,便会陪他过过招。就这么过了十几天,新春已尽,雅集也近了。
这一夜,朗月当空,树影婆娑。
茫茫夜色中,一道银光倏然划过天幕,接着一声刀鸣,一弯新月入鞘。
夜露垂坠,落叶飘下,楚晏默然立了许久,转身朝屋内走去。他又从早到晚,练了一天的刀。
“少宫主。”
楚晏闻言回身,便见穆尼缓缓走来。他好像是永远都躲在楚晏身边的某个角落一样,常常是楚晏一停下他就会出现。
穆尼将他方才所使的刀法看了一遍,有些犹豫地道:“这套刀法……宫主不是……”
楚晏沉默了半晌,低声道:“他不让我用,都是因为他不喜欢我妈妈……可是我喜欢……莫里那边怎么样了?”
穆尼听他问起,便微一颔首:“莫里弄来了一张请帖,兴许过几日也会与各大门派之人一起来书院中。”
“看来他真想在雅集上扬名了……你手上怎么回事?你受伤了?”楚晏说着,无意间看到穆尼手腕上有几道血痕,还未结痂,该是刚受伤不久。
穆尼忙一手捂住那血痕:“没事……方才去流镜宫营地探听消息,被他发现了。”
楚晏放在莫里身上的心思立即转了个弯,回身往屋里走:“进去,我给你上药。”
不过是几道浅浅的血痕而已,但伤人的却是莫里,楚晏的怒气就一发不可收拾。两人进了屋去,刚给人上好药,楚晏便咬牙切齿地道:“他要是敢来,我让他好看。”
穆尼本想劝楚晏几句,毕竟他的身份只是一个侍卫,别说是弄出几道血痕,流镜宫的少宫主便是直接砍了他一刀,也没什么问题,楚晏不该为此生气的。因生母之由,教中长老就有些不待见楚晏,若是跟月部少宫主对上,教中那些人肯定又要有话说了。
但看楚晏这一肚子气的模样,穆尼最后也没开口。他明白楚晏也就是生气了说说发泄一下而已,还是知道轻重。
穆尼默然将伤药收拾好,正要退下。忽然一声琴音乍起,有如惊涛拍岸,沧海浪涌,龙啸九天。
那琴声传来的地方离此处很远,这一声其实极小,但气势却不小,并非高声,却已经足以惊到天上之人。楚晏一听这沧海龙吟之声,便奇道:“谁在弹琴?”
他内力深厚,自然耳力奇佳,这书院夜里四处又寂静无比,便能听到那琴声。而穆尼却并未听到,不得不疑惑:“哪里有琴声了?”
楚晏直往外走,道:“在泮池附近。”
“洛萨……”穆尼一声喊出,也不见那人停下,只得跟了上去。
两人过了泮池,琴声逐渐清晰。只是方才那浪花翻涌,龙吟沧海的声音已经过去,又换了一首曲子。琴声变得低沉,哀伤而凄婉,似乎有断肠之痛。
这冬夜肃杀,容易引出人哀伤寂寥之情,楚晏听得都有些郁闷了。又有一个女声和着琴声缓缓唱道:“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这唱歌的人,声音好像还有几分熟悉。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是江浮月么?那弹琴的人岂不是……他脑海里刚刚闪过柳静水的身影,那女声又唱到了后面:“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这句一听清,他猛地一怔,直接纵开轻功,循着那琴歌声而去。
这琴歌本就舒缓,一句要绵绵不绝地唱个半天,楚晏看到江浮月时,她正好唱到最后一句。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何如当初莫相识。”
歌声琴声皆止于此,余音慢慢散开,楚晏和穆尼也落在那琴声之旁。他们并没有直接过去,只是远远地看。
江浮月身旁有两棵树,正是那“入我相思门”,还有一个人,正是柳静水。
歌声是江浮月,琴声是柳静水。
琴声一停,四下恢复寂静无声,却忽然有人道:“柳先生和江小姐,可真是一双璧人。”
楚晏这才发现还有一人。
说话的是一个黑衣少年,楚晏在药王谷里见过他,是药王那三个徒弟里年纪最小的那一位,陆争。
什么一双璧人,乱点什么鸳鸯谱。
楚晏对陆争之言极是不满,轻轻哼了一声。
不过……柳静水与江浮月青梅竹马的感情,又都出身武林世家,莫非他们真是一对?可是……上元灯会那日,柳静水明明说他不曾对哪个女子动过心的。
那边江浮月轻轻叹了一声,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歇着了。”
陆争道:“这就完了?”
江浮月笑道:“我就是出来走走恰好遇上你们,唱完一首《秋风词》还不让走?你来学琴,找他就够了,再不回去睡明天气色会不好的。”
陆争也没再拦她,那地方便只剩了他和柳静水两人。一人静坐抚琴一人安静听琴,除了琴声便再无其他。
楚晏看着陆争,微微眯眼:“那个告诉你温明草的人,就是他?”
穆尼道:“不错。”
楚晏若有所思道:“那他说的话倒是可信……你盯紧了他,找个机会请过来喝杯茶。”
穆尼会意道:“好……不过药王谷,我们不太好得罪。”
楚晏笑道:“喝杯茶而已,算什么得罪。”
说完他便往前走去,柳静水无意间一抬眸,便瞥见了他。
他身后月华倾泻,红衣之上似乎也有淡淡的光芒在跃动。
那一瞬间,他便是偶然踏入凡间的光明天神,本是炽热闪耀的日光,却在这夜中化作了温和的月华。红衣拂动,将这温暖光芒一点点送至眼中。
士无故不撤琴瑟,柳静水几乎日日都与琴相伴,这些曲子早就已经烂熟于心,便是不低头看那张琴,他也绝不会出错。可此刻看见楚晏,一惊之下,他的手指却拨错了一个音,带得随后的几小段都乱了。
不过他很快便恢复如初,却没有再抬眸。
待这一曲毕,楚晏才道:“我当是谁有此雅兴,果然是你。”
陆争这才回头:“啊……楚少宫主也来了。”
楚晏微笑点头,径自走到他们之间,见那地上垫了块毯子,才放心地坐下:“方才弹的又是什么?”
陆争叹息道:“《凤求凰》,不过嘛……这曲子,柳先生弹得真的不怎么样。”
说柳静水弹得不怎么样?楚晏虽对琴道知之尚浅,却也听得出柳静水琴技高超,更何况柳静水的琴艺可是能与他的刀法齐名的,能差到哪里去。
楚晏便觉惊奇,问他道:“为什么这样说?”
“《凤求凰》一曲,题按司马相如琴挑文君,情热意烈,旖旎缠绵,可柳先生却弹得冷冷清清,一点都没向心爱之人表达爱慕的感觉……方才还乱了几句。”陆争顿了顿,“不过也不是真的没感觉,到后面那几段倒是有些感觉了。”
柳静水搭在琴弦上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淡淡道:“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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