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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晏屏息凝神, 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闭眼的工夫就错过了什么。
他的心都快吊到了嗓子眼, 紧张得不行。若是那真假靶可以分辨, 柳静水那样敏锐,肯定能认出哪个是真靶。可惜最后一靶完全只能凭运气,实在让人心里没谱。
场内骏马奔腾,那两人遥遥领先,把其余人都甩在了后头。这一场已经无人在意其他人如何, 都只关心这两人到底谁能胜。
柳静水的目光变得锐利,耳旁风声呼啸, 和着弓弦的响动之音。他凝神注视前方, 衣摆猎猎翻飞, 箭尖一点冷光直直指向靶心。
刘将军面容淡淡,双眼中亦是锋芒尽显。
弓箭的铮然之声倏地响起,如长刀出鞘。两人毫不犹豫地放弦, 两支利箭卷着狂悍罡风怒射而去。
利箭穿云破空, 发出一声铿然龙吟,如流星坠地一般飞至靶子之前。
席间众人只觉心跳都停顿了片刻, 一时间无人说话, 场外立即变得极为沉寂。眼看那两支利箭便要射中, 此时却一声轰然巨响。两人赛道上的靶子在箭矢穿破的那一刻受到轰击,瞬间爆裂开来, 炸成碎屑。
场外众人顿时哗然, 惊呼不断, 方才那片刻的沉寂之后便是一阵嘈杂。
陆争脱口叫道:“怎么会这样!”
楚晏眉头一皱,仍旧盯着场中两人,望着那两个赛道上炸毁的靶子,有些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看错了。又确认了几遍,才敢相信之前所见。
而那场中两人神色一凝,□□骏马似是有些受惊,冲得更快,如闪电一般带着两人飚至终点。方一跃过终点,两人便齐齐拉住缰绳,不约而同地朝对方看去。
两人神色都有些疑惑,却又立即展眉舒颜。而后他们相视一笑,这笑容极其无奈。
还真是巧得很,居然都射的假靶,没一个运气好的。
“多谢柳先生手下留情。”刘将军跃下马来,向人抱拳。
柳静水亦向人施礼道:“承蒙刘将军相让。”
这一场是打平了,五十个靶果然不够他们分出胜负。不比实力比运气,这两人也是不相上下的运气差。
虽然不靠运气的那四十九靶都射中了,而且射得还极是精彩,可没能看到柳静水赢,楚晏还是觉得有些可惜。他轻轻叹了一声,全身松懈下来往后一靠,望向陆争道:“你说他以往射过四十九,是不是也是这最后一靶射了假的?”
陆争仔细想了一下,道:“还真是……最后一个,他就没射中过。”
楚晏忍不住偷偷掩住口笑了一声,目光投向正放弓退场,往席中走来的那人。
虽然没赢,可好歹也给武林中人争回了一点颜面。旁边众人议论纷纷,都在说柳静水与那位刘将军,毫不吝啬赞叹之词。射中四十九,还是以比机关鸟还快的速度,实在叫人大开眼界。
黑衣旅之人本就是骑兵出身,本来日常操练中就有骑射一项,还都是真正上过战场的,在骑射上能压武林中人一头实属正常。因而柳静水能与人打平,便显得极为不易,也更让人佩服。
云先生抚须笑道:“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四十九打平。”
魏王端起茶盏,闻言斜睨场中一眼,调侃道:“我们这些行军打仗的都是些粗人,这雅集上也就这骑射比试能让黑衣旅出出风头了,结果诸位还是不肯让一让。”
永安王笑道:“魏王过谦了,到现在也就一人能与黑衣旅战平,说到底还不是黑衣旅大获全胜。”
那边已经有人在宣布结果,不过也没什么人关心后面那些人。前面两人如何大家又都看在眼里,人人都早就知道了这比试四十九战平,没几个人在听,依旧在议论着方才那一场比试。
结果宣布完,柳静水刚好回到楚晏身边坐下,轻笑道:“献丑了。”
楚晏望着他笑:“我觉得我该夸一夸你,可他们都把我想说的说了,你一路走过来,怕是也听腻了。”
柳静水失笑,逗他道:“那少宫主随便说一句,我听不腻。”
楚晏微一偏头,笑眯眯地道:“嗯,你最好了。”
那双灿如明星的眼眸望过来,直把柳静水看得心头悸动。
柳静水愣了一下,他本以为楚晏会随便夸句什么文武双全之类的话。没想到却是这样简单的一句,听在耳朵里还有几分暧昧不明,比那些天花乱坠的辞藻更能直击人心。他居然被这几个字夸得有些羞了。
他一时半会儿居然连楚晏都不敢看了,幸好陆争过来救了他。正是心慌无措之时,陆争凑过头来道:“柳先生,之前大家不是跟你说么,这最后一个靶子,你想射哪个,你就不要射。去射你不想射的那个,肯定就是真的了。”
说来惭愧,那么多年的射御比试下来,柳静水虽然次次第一,却没一次全中,因为最后一个他从来就没射对过。那么多次都这样,都快成他心病了。
认识的人偶尔也会拿这个调侃他,还跟他说以后不要照着自己想的射,就一定能射对。他自己都信了这说法——按自己所想的绝不会射中。可是真的照别人所说的,去射另一个,也还是不对。
这次到最后也还是没能射到一次真靶,他自己也还是有点惋惜。
“我是这样的……”柳静水有点无奈又有点委屈,“可我不想射的那个,又成假的了。”
楚晏笑得停不下来,柳静水更是无奈,看着他笑却又觉得轻松无比。
没过多久,钟声响起,下一场又开始。但楚晏已经没什么继续看下去的兴致,经过刚刚那一场,接下来的比试全都变得索然无味。若是方才那场去的不是各个门派最擅骑射之人,后面的还能让人有所期待。可惜各个门派骑射之术最好的人都已经上过场,已经没有哪一场能比方才这场精彩了。
楚晏只在座上吃点心喝茶,与柳静水闲聊几句,时不时往场中望一眼。
其实西北异族多数骁勇善战,长与骑射,在马背上生活的人不少。楚晏所在的沙漠离大月国草原很近,受了那草原民族的影响,骑射什么的还是会些。只不过他多数时间要待在宫中修炼内功,不怎么练习骑射。
到后面他都有几分跃跃欲试,奈何这一身衣饰太累赘,根本不好骑马。心里再痒痒,他也只能是看着。
比试一场接一场,那空中烈日也渐渐向西行去,转眼便已日色西沉,到了最后一场。
楚晏兴头过了,便有些蔫蔫的,斜倚在座上懒懒地道:“我又有些困了……”
柳静水随手捏开一个核桃:“还要么?”
楚晏懒到根本不想伸手接,微微张开口示意。柳静水只得把那核桃仁掰小了送到人嘴里去,照顾人照顾得面面俱到。
两个人根本没发现这动作在旁人看来是多么亲昵。
最后一场了,再过不久今日的雅集活动就全部结束了,明日是打谱大会,后面几日又是什么诗文、辩论……之后才是楚晏期待已久的论武,楚晏只盼这时间快些过去,前面的这些活动快些结束。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射御比试到了最后一场,马匹竟然半途失去了控制,在场中横冲直撞,乱叫乱踢,完全不管身上之人。这异变陡生,席间众人均是大惊。
云先生青了脸:“这是怎么回事?”
柳静水紧皱眉头,站起身来:“我去看看。”
楚晏正诧异间,见他离席,当即起身跟上。陆争看那几匹马状态癫狂,大觉奇怪,心中有了些猜测,便也跟着两人去了射御场中。
那里面此刻一片混乱,场中栅栏已被撞坏多处,那些马匹根本不受控制,疯了一般地四处飞奔。马背上的人也不敢乱动,只能死死抓住缰绳。那些马跑得如此快,若是一个不慎摔下去,恐怕非死即伤。
书院学生欲要进场让那些马匹停下,可惜平日里驯马所用之法此刻根本不管用,只能干站着焦急。却见一个白影飞入场中,朝那失控的马匹而去。
那几名学生一看清来人,便齐声喊道:“柳先生小心!”
柳静水衣摆飞动,双手一扬,顿时生出刚猛劲气落进场中,在一匹马身前立起一道无形的墙壁。
那匹马直直撞去,却冲不开这屏障,顿时前肢高高抬起,嘶鸣一声,而后重重摔落。背上之人大声惊叫,被震得飞了出去。眼看就要坠落在地,却被柳静水一道掌风托起,生生缓了一缓,没有摔得太惨。
紧接着柳静水便闪身至马匹旁,刀鞘重重一击,登时将那马匹打晕了过去。而后又一道劲气直冲旁边一匹马,将那马匹逼停。这次还不等他过去救人,就从一旁飞出一条银白长鞭,将那空中之人捆缚住,拉了过去。
柳静水微一回头,却见是楚晏手握长鞭,将那人救了下来。
他似是感受到柳静水的目光,回眸向柳静水一望,点了点头。手中长鞭光芒闪烁,若流星飒沓,不断朝马匹击出,将马背上的人拉回。
随后一些武林中人和黑衣旅军士也进到场中,帮着将那些失控马匹一一制住,这阵风波才算过去。
眼见那些失控马匹都无力再动,射御场恢复了平静,柳静水才长舒一口气,朝那些倒地的马匹走去。
射御场的马匹均是由隐山书院驯养的,平日里乖顺听话得很,之前数场比试也不见有异样。却突然在最后一场变得如此癫狂,这实在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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