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财里的三日月[综]

31.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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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王觉得自己养了一群假乌鲁克人。
    难道杂种们的脑子总是不清醒, 非要把自己荒谬的想象当做现实,还深信不疑。
    王被白养了的乌鲁克人民哭天抢地的模样给噎到了, 某一时间,脸色有些许变幻, 颇为好看。
    ——这段时间, 在乌鲁克全城广泛流传的某个“谣言”, 吉尔伽美什并不是不知道。
    他听了, 顶多不以为意地把其当做提神的笑料, 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王是以自我为中心的标准典范,又不可能跟人民打成一片。
    就算真有一个得到他宠幸的“美人”,也是理所应当, 不需要奇怪的事。
    杂种们喜欢这种只从一点痕迹编纂出来的虚假轶事, 怎么想的,都跟高高在上的王无关。
    王显然认定了, 等到那莫须有的“美人”消失,只是闲来无事关注他的私生活的人们没有可八卦的对象, 自然就会把这些小事遗忘了。
    然而。
    王也显然——对他的子民有很大的误解。
    一群人捧着干干脆脆段成两截的刀,在额角蹦出十字的王面前悲痛欲绝,望向王的眼神偏又在哀戚之余透露出希望的光芒。
    “王, 不用在意我们。即使我们知道您心中哀恸, 我们也不会说出来让您生气的。”
    王的眉毛挑得快要抖起来, 他把事实说了一遍, 没效果, 竟破天荒地浪费口舌再说了一遍。
    他说:“修什么。你们哪儿来的王妃。闲着没事就给本王滚回家去待着!”
    的确是闲着没事做的人们回去了, 但在一哄而散之前,他们还是没忘记重要的事情。
    断刀被郑重地托付到王的脚前。
    ——鉴于王不伸手接,就只能放在他脚前了。
    “加油!只有您能拯救王妃了!啊,我们的王,伟大的吉尔伽美什,您的隐忍和深情怎么能让我们不潸然泪下。”
    王(如鲠在喉):“…………”
    这也是头一次。
    相当具有纪念意义的,从来都是用自己的意志来勉强别人的王,体会到了被别人强行误解强行认证的憋闷感。
    他现在是贤王不是暴君,就算要惩罚没脑子的杂种,也得有情有理。
    所以,杂种们敬爱他,一点也不怕他。
    王感觉更憋屈了。
    现在要怎么办?把气憋着不是王的作风,找人泄愤,好像一时也找不到。
    ——哦。
    王临时心血来潮,又有了主意。
    ——那就把这即使要断也敢轻视本王的刀,提回去熔了。
    果然还是要熔成铁水才行。
    想到这里,王的心情倒是稍微舒畅了一些。
    也不知道是因为可以发泄压抑的愤怒,还是因为有了一个合情合理把断刀提回去的理由——大概是前一个吧。
    于是,王没把断刀丢在荒郊野外,而是带回了乌鲁克。
    刀断了,断裂的两半刀身上分布着雪花般零散的碎纹。
    原来拥有的月痕倒是还能勉强看出来一点,但当王忽生一念,把两截断刀摆在面前,拼凑到一起时。
    惨·不·忍·睹。
    分开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而在重合起来的此时,原先颇为嫌弃的碎纹都不那么惹人在意了。
    注意力全被横断的那一条纹路吸引了过去。
    有这一条最大的裂痕在这里,就象征着这把刀真的已经完全断掉,拼到了一起,反而显得更加突兀。
    它在不久之前,还是极其美丽的样子。
    正因为见过世间难得一现的完美,如今再看这前后对比极其巨大的反差,竟让王觉得很不顺眼,非常不顺眼。
    那就毁掉吧。
    没有什么值得惋惜了,宝物已成废铁,留与不留,都毫无意义。
    本来应该在带回来的第一时间毁掉,但王停顿了这么一阵,只是因为额外想起了刀最后望向他的眼神。
    就算会让他不悦,但事实就是这样。
    绝美的青年被实质的裂纹无声地攀爬上全身,眼中没有恐惧也没有不安,就只有对他这个“主人”的不认同而已。
    王记住了他的这一眼。
    ……
    好了,现在可以销毁了。
    王正打算这么做。
    “啊呀,王,您终于打算把那孩子修好了吗!真是个好消息,太令人高兴了,我这就去告诉大家——”
    王:“……回来,西杜丽!不要告诉本王,你这个大祭司也要听信那些莫名其妙的谣言。”
    如果连王身边最知根知底、忠心耿耿的大祭司也沦陷了,王必然会勃然大怒。
    西杜丽却问道:“谣言?王,您指的是?”
    “啊,原来是那个。”在王真的生气之前,西杜丽自己把话接了起来:“是的,我十分清楚,人们对您有所误会……”
    “不过。”大祭司道:“那孩子对您的敬仰,以及您对那孩子的关怀,我也都看在眼里。这样一来,不就更应该让他重新回到王您的身边吗?有他在,您似乎会感觉轻松一点。”
    纯属胡言——王想这般斥责。
    然而,在斥责出口之前,英明的王莫名心中微动,像是对某件一直没留意的事情终于有所察觉。
    他的神色略显怪异:“是你捣的乱?”
    西杜丽正色回望王:“嗯?王,您说什么?”
    按理来说,就算这是有神有魔术的时代,正常人也是不会那么轻易接受“王妃是把刀”这样的设定的。
    王到如今才感到不对劲。
    那天一窝蜂涌来哭天抢地的杂种们来得也实在太快了,思想转变得更显得迅速无比。
    如果说事先没有心理准备,完全不知道真相的话,绝对不可能这么快。
    因此。
    王看向一本正经仿佛什么都不知情的大祭司,心里不禁又开始微妙。
    “你这家伙,这么多此一举,难道认定了本王不会责罚你?”
    “怎么会呀,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与乌鲁克考虑。”西杜丽笑了一下,看出来王果然没有大发雷霆,一直以来的猜测顿时更加确定了。
    “所以——王打算什么时候让你虔诚的仆人回来呢?”
    王冷冷地哼了一声,把先前捏在手里的碎刀砰地扔到了王座的台阶下。
    丢在那儿,暂时就不管了。
    他没说修,当然,也没说要把可怜的断刀熔掉。
    就这样。
    那两截断刀在王的王座前静静地躺了好几天。
    终于,等到某一日,王觉得看到由美变丑的碍眼废铁实在是让人心烦,包括大祭司在内的愚蠢人民的殷切期待也让他更烦。
    在烦躁之下,王偶然间想起了,自己的宝库中好像是有能把这破烂恢复如初的魔术道具。
    修理这把刀,根本用不上多么高深的魔术,不过是王随便抬抬手的事儿。
    以“让杂种们少在他耳边聒噪”为根本目的,王勉为其难把刀修好了。
    非常简单的重塑,一秒过后,都快碎成渣的断刀重新变回原本光滑平整的模样,新月也重新落于波澜无惊的湖面中。
    不过,只是“修好”,让断掉的铁片连接到一起。至于这修好的刀还能不能再变成人,那就不在王的考虑范围中了。
    唔。
    假如那家伙真有这个运气。
    王倒是想要问他一个问题。
    问他——到底得有多大胆狂妄,才敢用那般眼神望向自己。
    就是那个眼神。
    果然,还是耿耿于怀,印象深刻。
    *****
    他醒了。
    还是从混沌的黑暗中浮起,浑噩的意识觉察到一丝光亮,便猛然间将其抓住,脱离而出。
    ……不过,有一些不一样呀。
    刀现在的情绪并没有表面那般平静。
    主要是疑惑。
    他把手抬到自己眼前,看到的好像没什么不妥,依旧是人形状态下的样子。
    没有变黑,也没有出现难看的延伸到手臂间的裂纹。这只手还是这般修长,连指甲都修建得整整齐齐,白皙如玉,就像精心修饰过的艺术品。
    所以才会觉得奇怪呀。
    刀仔细回想,认为自己的记忆虽然有断层,但应该不至于出错。
    他断了。
    对刀剑而言,断裂就等于死亡。本体是刀的他大概也不例外,结果,断裂了一次,此时怎么又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呢?
    答案很快就出现了。
    刀打量完自己——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再郑重感受了一番自己身上出现的不知是好是坏的异样,做完以上这些事情,才抬眼。
    视线正对向前,一个极其耀眼的男人出现在视野的正中。
    金发赤眸,俊美无比,但神色就是一如既往的不好看。
    哦,没有出现幻觉,他果然是——
    “听得懂本王的话么?”
    金发的男人坐在王座上,单手托着头,只将目光斜视过来。
    这一幕,几乎就是他们初见时的翻版。
    刀跟没想到又见到了的王对视。
    “嗯。”
    “很好。”王哦了一声,对他活过来后没有再变成白痴颇为满意:“过来。”
    然而,他站着不动。
    王挑起了眉。
    “对不起,主人,我感觉很累。”
    他说。
    “不舒服,毕竟全身都断过了一次,骨头可能有哪里没接好。走动不了,多站一会儿可能也会觉得累,什么都做不了,帮不上忙……”
    王:“…………所以呢!本王把你留着,你能干什么?”
    刀:“当您的收藏。”
    他的语气不咸不淡,不卑不亢。
    然而,就是话中有刺,毫无忌惮,扎得人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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