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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行舟和石饮羽从店里出来,朝着对面楼走去, 此时还不到半夜, 周围就已经一片漆黑, 只剩通宵营业的香烟便利店和特殊服务的店铺还亮着灯。
便利店门口蹲着几个枯瘦的少年,手里各捧着一个烟雾缭绕的瓶子, 见有人路过,抬起眼皮, 阴鸷地打量他们。
像是在打量两个猎物。
从少年面前走过时,石饮羽微微偏过头, 狠戾地扫了他们一眼, 震慑住蠢蠢欲动的少年们。
少年们对视一眼,互相用眼神怂恿对方先动手,然而直到那二人的身影走进前方的黑暗中, 都没有一个敢先出头。
石饮羽看向陆行舟, 见他冷漠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一双眸子却布满怜悯。
“他们都活不到成年。”陆行舟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地开口,“从小在这种地方厮混,毒/品、色/情、暴力……早掏空了他们的身体,就算没有死在斗殴中,也会死在其他地方,像条死狗一般。”
“可是如果我们运气差的话, 他们就是一群野狗, 会扑上来抢劫我们, ”石饮羽笑容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残忍和邪恶,“你的新手机会被抢哦。”
陆行舟笑着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他说的是事实。
这些锦绣老巷中长大的少年,不是恶魔,却胜似恶魔,心中没有是非善恶,只有今晚的享乐和好像永远也填不满的旺盛食欲。
明天?
明天是死是活还很难说呢。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很少有人愿意相信和平时代的白邺市里,居然有这样荒蛮原始的地方。
两人走进黑黢黢的楼道,脚步声被逼仄的空间无限放大,带来一丝瘆人的感觉。
附近应该有个不经常清理的垃圾场,湿热的风刮来,带来难以言喻的恶臭,还有几声急促难耐的吟声。
陆行舟感觉一个热源靠了过来,温热的手臂搭在自己脖颈上,让他半边身子都热得像蹿火一样。
他轻轻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
听到石饮羽低低地轻笑了一声,嘴唇贴在了自己耳边,轻声问:“你听到了没?”
“嗯?”
“有、人、在、叫、床。”石饮羽一字一顿地说。
“……”陆行舟心想用得着你告诉吗?我他妈又没聋!
“在那个方向。”
连方向都要指出来???
但陆行舟还是很给面子地顺着他的指尖转过头。
“啵~~”石饮羽突然趁机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
陆行舟沉默,很想把他脑袋按进垃圾堆里,让这个色胆包天的小魔物好好认清一下这是什么地方。
等等,什么地方?
陆行舟蓦地反应过来,这里是全白邺市最邪恶的锦绣老巷,妖孽横生、罪孽横行,连空气都带着罪恶的气息,让身为降魔师的自己发自内心感到厌恶。
同时也让身为恶魔的石饮羽甘之如饴。
这些罪恶,是滋养恶魔的温床,它们见缝插针,从四面八方影响石饮羽的心性,怂恿他、引诱他、煽动他……
陆行舟定睛看去,借着头顶微弱的月光,看到石饮羽在盯着自己,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一改在凤尾螺中的灿烂阳光,他的脸上带着放肆的笑容,一侧唇角勾起,笑出了一丝危险的意味。
“爱妻太好看了,没忍住……”石饮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掩饰不住眼神的变化,还在黏糊糊地嗫嚅。
陆行舟忽然想起刚才在小吃摊上的交谈。
——其实我只是……我只是不敢动手,怕你生气,其实我想过的。
——直接用强,或者下药,下蛊,抽去一魂一魄,甚至做成傀儡……
他垂下眼眸,有些想笑,这小魔物真是白瞎了泼天的能耐,你想过又怎样?你有那么多方法又怎样?
还不是只敢趁着夜色偷亲一口。
事后还要卖萌化解尴尬。
陆行舟摸了摸脸上被亲到的地方,瞥了石饮羽一眼,淡淡道:“办正事要紧,别瞎动些歪心眼儿。”
石饮羽笑道:“什么是正事?”
“当然追捕女鬼是正事,不然我跟你来这鬼地方干什么?”
石饮羽:“那是你的正事,我的正事就是喜欢你。”
“……”还来劲儿了?
陆行舟啧了一声,嘀咕一句“胡扯”,从楼道中大步走出。
前方是一条阴暗狭长的走廊,两边都有房间,夏天太闷热,热得房门都关不住,有几扇门大敞着,露出里面杂乱拥挤的房间,隐约能看到打地铺睡觉的人影。
他们穿过走廊,停在一扇紧闭的门前。
陆行舟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按在门上,门上没有结界,他分出一丝灵识穿过房门,悄然潜入门内。
一见到门内的景象,他心头猛地一跳。
只见一个破碎的娃娃坐在一个老沙发里,微弱的月光从头顶的窗户投入,照亮它漫无焦距的大眼睛。
陆行舟一惊之下回过神来,撤出灵识,对石饮羽点了点头。
石饮羽释放出结界,将这个空间与四周隔绝开。
陆行舟一脚踹开房门。
门窗震动,娃娃从沙发上掉了下来。
陆行舟抬手摸向门口的电灯开关,没有开关,他摸到一根灯绳,拉了一下,上方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墙壁上一个昏暗的电灯泡闪了两下,颤微微地亮了起来。
这个杂乱的房间不到10平米,堆满了纸箱和废弃家具,地上有几只死耗子,死不知道多久了,皮毛都塌了下去。
陆行舟环顾四周,径直向着一个角落走去,那里堆着七八个大纸箱,纸箱里盛着乱七八糟的废旧物品:断了把手的水杯、老旧的发卡、生满了锈的水壶……
他轻声道:“出来吧。”
石饮羽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恶魔视力过人,穿过黑黢黢的缝隙,看到纸箱后面的墙角,有一个瘦弱的鬼魂,她抱着膝盖缩在那里,长发遮住了脸,缩在角落一动不敢动弹。
“你跑不掉的,”陆行舟劝道,“与其被我抓出来,不如主动自首,起码还会保留一点体面。”
“我不想坐牢。”一个细细的鬼音从纸箱后传来。
“坐牢怎么了?”石饮羽一听就不乐意了,“写做坐牢,读做接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洗礼,学会感恩,懂吗?”
女鬼沉默了。
饮羽谆谆善诱:“坐牢很好的,每天都有大白馒头吃,会认识很多新的小伙伴,大家一起交流改造经验,学习文学,常言道,牢里一顿饭,胜读十年书。就你这样的低级鬼魂,在外面游荡,不知道哪天就被其他鬼魂吞了,屁都不剩,还不如去坐牢,知道吗?”
“我……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骗你?你哪里值得我骗?”石饮羽冷哼一声,“少废话,赶紧出来。”
“你们……你们欺负人!”
“欺负人?”陆行舟淡淡地笑了起来,掏出一张黄符,轻声道,“自己出来,或者魂飞魄散,选一个。这才叫欺负人。”
女鬼又没了声音。
石饮羽不耐烦,对陆行舟道:“领导,贴她!”
“不要……”女鬼慌忙出声,带着哭腔道,“不要杀我……我不想魂飞魄散……”
“那你就自己出来。”
过了一会儿,一缕幽魂从纸箱缝隙中飘了出来,紧张地低着头靠墙站着。
陆行舟忽然觉得有些眼熟,皱起眉头:“抬起头来。”
女鬼畏惧他手里的黄符,战战兢兢地抬起头,长发从脸边滑开,露出一张分外秀美的脸。
“安泪汐?”陆行舟失声叫了出来。
“我……”女鬼连忙低下头,用头发遮住脸庞,“你……你认识我?”
“我是负责李可乐和张芬达案子的降魔师。”
安泪汐蓦地一震。
“张芬达死了。”陆行舟道,“是你动的手吧?”
“他活该!”安泪汐尖声叫了起来,“他是个变态!死变态!”
鬼音尖锐刺耳,震得人鼓膜生疼。
陆行舟捂住耳朵,感觉快要被她给震聋了。
石饮羽突然从陆行舟手里抽走黄符,二指夹着符,怼在安泪汐鼻前,冷声道:“不许用鬼音说话,否则我把这玩意儿贴你脸上。”
安泪汐看着黄符,尖叫戛然而止。
石饮羽没好气道:“你是个女鬼,不是个烧水壶精,叫什么叫?说人话!”
“我……”安泪汐放低声音,嘤嘤嘤地哭着,“我不会说人话了。”
“……看出来了,你就保持这个音调就可以,”石饮羽威胁道,“敢高一个分贝,我就贴你。”
他转脸看向陆行舟,让他继续问。
陆行舟微微笑了一下,问安泪汐:“那个姓林的富二代,是不是也是你杀的?”
“是,他也是个变态!”安泪汐又遏制不住想尖叫,偷瞄石饮羽一眼,硬生生将叫声按捺下去,强遏着愤怒,长发都几乎竖立起来,她咬牙道,“他们有钱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活该!”
陆行舟平静道:“李可乐也是有钱人,你为什么放过了他?”
他问的不是为什么“没杀他”,而是为什么“放过了他”,安泪汐至少有三次机会可以让李可乐和其他富二代一样惨死,可她却都主动的网开一面,将他放在了和其他富二代不一样的位置。
听到他的问题,安泪汐突然哑住,她徒劳地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石饮羽冷哼一声:“因为她喜欢李可乐,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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