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浮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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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娘又不是陛下的妃子，怎么可能……”
    “这件事恐怕只有你娘自己才知道了。”
    “不，我知道，我娘爱的人是我爹，是叫做俞敏的那个男人。”
    隔着门缝，她看见母亲不止一次抱着俞敏的画像暗自垂泪，深情又哀怜，那不是爱是什么。
    “那又怎样？”
    是啊，那又怎样，若是陛下强迫，有什么是不能发生的。
    她分明就撞见过一次。
    若真是这样，那母亲心里该有多苦，明明爱的人是俞敏，却怀上了陛下的孩子。
    她隐约能够体会到母亲每次看着她时的那种挣扎感受了，又爱又恨，爱她是自己的女儿，恨她是那个男人的骨肉。
    可母亲不愿被孩子禁锢，她对陛下撒谎，这个孩子是俞敏的，陛下自然勃然大怒，却不忍处置她，甚至还成全了她，将她赐婚俞敏。
    可是，陛下是什么人，早已习惯了掌控一切，怎会容忍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子幸福生活在一起，没过多久，便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将俞敏处死。
    母亲悲痛欲绝，以死相逼，换来陛下放她自由，却只能终身居于宫中。
    自小起，她的身份就很尴尬，母亲本不是陛下的妃子，却久住宫中，流言蜚语自然不少，她那时小，不懂，却也明白小伙伴们的疏远绝非善意，千层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不愿和她玩耍吧。
    如今，所有事情都说得通了。
    可她，又哪里算得上是公主，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罢了。
    “心儿，自你之后，陛下再无儿女，你是他唯一的骨肉，是周国唯一的公主。”
    “他知道了？”
    “嗯。”
    “所以你告诉我这件事的目的何在？”
    “回去吧，心儿，周国才是你的家，你的父亲母亲都在等着你。”
    “不，我不回去，回去又有什么意义？是公主又怎样？”
    “他日陛下百年之后，皇位不可后继无人。”
    “谁有能力谁当，血统正不正又有什么关系。”
    “心儿，你以为陛下为何再无生育？尤钰的野心昭然若揭，就盼着有一日送他儿子坐上皇位呢！”
    “千层吗？他挺好的，将来一定能做个好皇帝。”
    “心儿，你知道你的想法有多荒唐吗？”
    “荒唐的是你们不是我，我当不来公主，也不想当公主，就当我死了不行吗？反正这么多年过去了，谁还记得？”
    “陛下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若这时候大兴举兵进犯，外忧内患，周国岂不岌岌可危？心儿，人不可以这么自私的，你已经长大了，总得担起该担的责任。”
    “当初抛弃我的是你们，现在让我回去的也是你们，可笑不可笑。”
    “我知道，你恨我，恨你母亲，我给你跪下，姨母求求你了，回去吧。”
    说罢，姨母果真给她跪下了，她扑倒在地，心中似有千万颗针在扎。
    她不愿意，不仅仅是因为当初母亲的抛弃，也因为她已有了喜欢的人，宋亦。
    如果她成了周国公主，将来注定与他为敌，她又怎会愿意？
    这些年的暗恋，难道就要因为一个身份泯灭掉吗？待她如亲身女儿般的干娘，又会怎样看她？干娘同样也是她的亲人啊。
    不，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是公主？
    对，死了就行了，死了就再没人可以逼迫她了，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她看准屋外的枯井，眼神就再也移不开，趁姨母一时没注意到她，她果断朝外面奔去，毫不犹豫对着枯井口一跃。
    剧痛袭来，世间只剩黑暗。
    耳边是姨母大声的惊呼，她却咧嘴一笑，可惜的是，她再也见不到宋亦，再见不到干娘了。
    世间哪有双全法，总得有人牺牲，才能有人得到成全，如果非要牺牲一个人，她宁愿那个人就是她，只是她。
    不幸的是，她还是没死成，却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之中，好不容易睁眼一次，眼前却是一个陌生的男子。
    “你就那么爱他吗？就连梦话，也句句不离他。”
    “你是谁啊？你管我做什么，滚开，让我去死。”
    千层扶正她的身体，压抑着怒气。
    “我是谁？我是尤千层，还记得吗？小时候你总爱跟着我。”
    她仔细一看，噢，那眉眼真是一点没变，原来千层哥哥已经长这么大了。
    “我记得你，你总是不理我，总是甩开我，我知道你瞧不起我。”
    “我没有！那都是我爹威胁我，让我不准接近你，否则就会杀了你！”
    “是吗？那你现在在这里干嘛，你真该听你爹的话。”
    “心儿，我已经摆脱掉他了，只要你愿意，我以后再不会不理你。”
    “那我不愿意，你走吧，让我死，求你了。”
    “就因为宋亦是不是？！他有那么好？值得你为他自暴自弃？”
    “是，他就是那么好，我恨不得为他去死，所以你满意了？那就滚吧，我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你。”
    “心儿，你何以对我说出这么绝情的话？”她若知道这些年他都为她做了些什么事，是否还能这般理直气壮？
    “我们的缘分早就尽了，以前你是千层，我是俞心，以后你是皇帝，我是孤魂，我们注定殊途。”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觊觎皇位？你是公主，将来还会是女皇，以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再没有人可以阻拦你，再没有人瞧不起你。”
    “我想要宋亦，我想要干娘，这样也可以吗？”
    千层没有回答。
    “我就知道，你们一个个说得比唱得好听，谁稀罕当这个公主谁当。”
    “你一定要这么犟吗？那你可别后悔。”
    后悔？有什么好后悔的？
    千层久久没有言语，她侧着头，也懒得去看他。
    “看着我。”
    她冷哼一声，他以为他是谁？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千层使劲扳过她的脸，空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檀香味，她昏昏欲睡。
    他在她耳边念叨着什么，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闭着眼，感觉脑海中越来越多的东西在慢慢流失，抓也抓不住，躲也躲不了，无尽的恐慌蔓延心头，仿佛一瞬之间，她失去了所有，她彻彻底底变成了孤身一人。
    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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