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灵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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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无话，龙易言和孟长生都只是闷头赶路！/p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几乎是毁掉了两人的一切。龙易言还好点，一直以来，都活得十分困苦艰难，这场变故对他心里的冲击相对来说是要小一些的。唯一令他难以释怀的，那就只有自己那个赌鬼父亲了。原本在心里，他一直觉得，自己对他的所有感情早已经磨灭殆尽，之所以一直勉强跟他生活在一起，完全是靠着两人那一抹与生俱来的血脉亲情在维系。/p
    可是这次怨鬼来袭，父亲为了给村民们争取逃生的时间，一人独自前往面对，结局是可想而知的。那阵扫灭了将近一半怨鬼的红色剑雨，想必也是自己父亲慨然赴死，用生命绝唱在自己眼前的最后挽歌。那阵凭空而现的剑雨很神奇，似真似幻，完全超出了龙易言的理解范畴，也打破了他一直以来在内心深处对自己父亲所定义的认知。直到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父亲，这些年的所有表现，似乎并不像表面所展现的那么简单，他自己，并没有能真正了解父亲的一切。/p
    父亲原本固有的滥赌，酗酒，不顾家的形象已经开始悄然在龙易言内心深处崩塌，这也令龙易言尘封许久的父子亲情开始在内心中苏醒。这时的他，虽然看起来平静，甚至是有一些冷漠，但是在内心深处，每每想到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亲，再也不能同他说一句话，龙易言就觉得一阵无言的痛！/p
    相比于龙易言，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对于孟长生来说打击是更大的。原本有个和谐美满家庭的他，有着父母关爱的他，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失去了一切。母亲惨死在了他的面前，父亲爷爷进山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婶婶还有堂妹也不知所踪，这其中的任何一件事，即便是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都是生命不能承受之痛。这前后的落差之大，变化之剧，对于一个少年来说，将会在他内心之中刻下永远也难以愈合的伤疤！/p
    夜色里，孟长生只是无言的流着眼泪。同时，他内心深处，在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角落里，有一颗复仇的种子正在被悄然种下，等待着将来的某一刻萌发生长！/p
    当时，他是为数不多没受到那股金光波及的幸运儿之一，也使得他有机会循着金光划过的影迹看到了立在源头处的那个伟岸的身影。那个男子，虽然消灭了怨鬼群，但是，他全然不顾忌下面无辜村民的死活，若非他，自己的母亲，哪里会惨死当场！/p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孟长生暗暗咬着嘴唇，他心中有一股无名的戾气在蒸腾，他的心智，从这一刻起将会被这件事给左右终生！/p
    龙易言并不能察觉到孟长生此刻内心中的想法，他只感觉到孟长生浑身都在不时地颤抖着，暗暗叹了一口气，龙易言不发一言，也只能闷头赶路。/p
    怨鬼虽然被那道金光扫灭，但是谁也不知道是否就只有那一股。万一还有别的怨鬼存在，再次循着他们前行的踪迹追来，那可就真的有死无生了。念及这些，两人都不敢叫苦叫累，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气力，朝着侯家集方向不敢停留半分。/p
    一路上，两人是提心吊胆！夜路难行，加上地上满是积雪，两人连摔带爬的，花了将近半夜时间，在几乎累得要虚脱的时候，终于赶到了侯家集的街口。/p
    侯家集是方圆百里之内唯一的一个集镇，虽然不大，只有贯穿南北的这么一条一里来长的街道。但是对于附近的山民来说，它所存在的意义却是重要非凡的。山民们日常出售山货，购买生活必需品，都只有通过侯家集才能实现，可谓是这片区域的心脏地带。/p
    此时已经是午夜时分，整个侯家集却是异常的嘈杂。龙易言和孟长生在街口观望了一眼，发现街道两边的门户基本都是洞开的，家家是灯火通明，不停地有人进进出出，在狭窄的街道上挤成一片，人喊马嘶的，显得十分混乱。/p
    两人对望了一眼，心知侯家集的民众估计是知道了怨鬼的消息，都急着收拾家当，准备离开此地去避难。/p
    龙易言对孟长生说道：“长生，我们去镇子里看看，有没有咱们村的人，要是寻得到，到时候大家聚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p
    孟长生点了点头，跟着龙易言就往镇子里走了过去。一边走，两人一边到处的察看着，不久，两人惊喜的发现了成功逃到此处的燕子。/p
    燕子此刻正蜷缩在一家酒馆的墙根处，她很狼狈，衣衫不整，头发蓬乱，正抱着膝盖，蹲在地上瑟瑟发抖，脸上尽是绝望和恐慌！/p
    “燕子！”孟长生喊了一声，朝着燕子就跑了过去。/p
    燕子闻言抬起头，看到是自己的堂哥，先是一愣，紧接着一下子窜到了孟长生怀里，放声大哭起来。看得出来，燕子受到了不小的惊吓。/p
    虽然过了半夜，孟长生依旧没能从丧母之痛中脱离，此时见堂妹在自己怀里哭得悲切，他心绪受到了触动，也忍不住哭出声来。/p
    龙易言在一旁看得有些不忍，他扫视了周围一眼，上前拍了拍燕子的肩膀，温言问道：“燕子，你母亲呢？没跟你在一起吗？”/p
    燕子听到龙易言的声音，泪眼婆娑的从孟长生怀里抬起头，此时的她也没心思跟龙易言闹别扭了，平日里的她见到龙易言就莫名的感到不对付，可眼下生死重逢的关头，她哪里还有半点心思去置这个气。/p
    燕子抽泣了几下，低低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当时太乱了，那些东西快追上来的时候，我跟我娘被身后的人冲散了。当时天又黑，我很害怕，只知道跟着别人往前跑，后来大家都跑不动了，停下来休息，我才发现我娘跟我走散了。”/p
    说到这里，燕子又哽咽了几声，继续道：“娘不见了，我更害怕了，当时哭着叫村里人跟我一起回去寻我娘，可是他们谁都不愿意，我一个人又不敢，后来没法子，就跟着他们一起来到了这里。”/p
    龙易言听到这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也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燕子她娘能平安的到达侯家集才好。说实话，他很理解那些村民，在那种情况下，不是至亲骨血，谁肯冒死轻易回头呢？/p
    龙易言看了燕子一眼，低低地问道：“燕子，你不是说你是跟着其他人跑到这里的，他们人呢？”/p
    燕子吸了一口气，将头贴在孟长生的胸口前，双目无神的望着前方，缓缓说道：“他们都走了，跟着镇子上的马车走了。”/p
    龙易言闻言，回头朝着大街上望去，就见时不时就有一辆装满物品的马车朝着街道南方驶去。而马车后面，往往则汇聚了一股人流跟随而去。  龙易言猜想，那些肯定是结伴逃离此地的山民。看马车身后的人群服色杂乱，各成一体，估计也是来自四面八方不同的逃难群体。他们多半是不知道离开侯家集的路，才跟着马车前进的方向离开的。/p
    其实这附近的山民，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祖辈生活的这片大山，除了侯家集，很多人就再也没有踏足过其他区域了。这其中的原因，其实跟乌龙山脉地域的环境是分不开的。/p
    乌龙山脉附近人烟稀少，环境恶劣，向来是罕有人至。据说当年设立侯家集，也只是位于乌龙山脉以南数百里的天水城城主叶无双，因心系山民们的日常生计，才下令在此成立集镇，以方便山民们出售山货和购买生活必需品而起意的。/p
    山里的野兽虽多，山里的猎人奋起发力，一次也能打上不少，维持个生计倒也不在话下。可在这远古蛮荒的所在，捕猎不仅仅依靠着猎人们世代相传的经验，还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在深山里和野物斗智斗勇。这些野物也不是站在那等着你去打，加之深山里运输不易，一般猎获个能维持自家吃上几天的野物就得回转了。等回到家，存粮吃了个七七八八，山民们就又得再次入山行猎了。这种循环往复的生活，几乎是乌龙山脉一带所有山民与生俱来的命运。也正是因为如此，很多山民一辈子都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出一次远门，见一见外面的世界，他们永远生活在自己的那个天生就注定的小圈子里。/p
    在龙易言的记忆里，除了侯家集，他是再也不知道第二个存在的其他城镇了。此番想要安然逃离侯家集，看来必须得跟着镇上那些外来商户的车马离开了。/p
    “怪不得爹爹一定要我们逃到侯家集，如果不明路线，四处乱闯，只怕不被怨鬼杀了，也要把自己给累死在这莽莽丛林中。”龙易言想着，就将自己的想法跟孟长生和燕子说了一遍。/p
    孟长生自是没有异议，燕子却是弱弱地问道：“易言，可以，可以在这等等我娘吗？”/p
    龙易言看了一眼燕子期盼的目光，他心里犹豫了，此时他们虽然安全到达了侯家集，但是谁又能保证这里就是安全的，不然镇子上那些人干嘛要连夜的整理家当就要离开呢。不过眼下他实在是不好直接就打破燕子期望，沉默了一会说道：“好吧，不过燕子，镇子里商户不多，要是他们都走了，我们可就不好离开了……”/p
    镇子里的商户，大都是来自数百里外的天水城。这些商户很多都是在天水城里经营不善，才不辞辛苦远赴这里做山民生意的。山里人猎获的皮毛和采集的山货，虽然只能在侯家集换取一点点生活的必需品，但是经过他们一转手，卖到天水城里往往就能获取不菲的收益。不过这中间几百里的运输距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途中不仅要饱受风雨，还要提防着劫道的山匪，赚的也算得上是血汗钱了。/p
    正是因为这种种因素，愿意来侯家集的商户并不多。龙易言就是担心要是耽搁久了，等镇子里的人都离去了，自己几人一没向导，二没群体依附，再想安然快速的离开这里，那可就不大容易了。/p
    燕子也听出了龙易言话里的意思，她抬头看着孟长生，想寻求孟长生的主意。孟长生无奈地说道：“燕子，易言说得对，咱们不能在这里一直等下去。这样吧，咱们等到最后一批人再走，要是你娘到时候还没来，就……”/p
    孟长生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他的意思不言而喻。燕子也听明白了，只是黯然地点了点头，她离开了孟长生的怀抱，寻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直愣愣的看着侯家集街道的入口发起了呆。/p
    龙易言和孟长生对望了一眼，也只能相视苦笑，都没说话，走过去默默地坐在燕子身边，一起望向了街口。/p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几个时辰后，不大的侯家集渐渐变得安静了起来，街道上，只剩下最后一队车马了。/p
    这对车马规模比之前相继离开的其他车队规模都要大，前后排列了整整六辆马车，每一辆马车都装得满满的，尽是山里的一些皮货和药材。/p
    车队似乎整装完毕了，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人从一栋有两层的铺面正门中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十几个身材壮硕的伙计，随着他的一声招呼，都三三两两的分布到了每一辆马车旁，看那架势，似乎马上就要出发了。/p
    龙易言一直在观察着大街上的情况，在夜风中吹了一晚上的三人，都冻得浑身打起了哆嗦，又累又饿。看着这个不大的镇子仅仅是半夜时间就搬离一空，龙易言知道，他们不能再等了。于是他给孟长生打了一个眼色，孟长生点了点头，上前想去拉燕子起身。/p
    燕子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只剩一队车马的大街，她自然明了龙易言他们的心思。只是，这时的燕子那股少女的骄横气又犯了，她见堂哥来拉自己起身，竟然一把推开了他，尖声叫了起来：“我不走，我不走，我要等我娘，我不走！”/p
    见燕子这个模样，龙易言和孟长生都急了，两人对视了一眼，咬牙抢上前，一人一边，架起燕子就想把她强行拖走。/p
    燕子被两人架住，开始奋力的挣扎起来，还顺道在龙易言脸上挠了几道口子，孟长生倒是一点没事。龙易言这会也没时间跟这个丫头置气了，默默地忍受着，只想着把她给拉走再说。/p
    就在三人僵持的时候，突然就瞥见街道口树荫掩映的位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影。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三人虽然折腾了一晚上，是又累又饿，但是依然能模模糊糊的看清，那是一个女人的身影，看模样，竟然很像燕子的母亲。/p
    三人都吃了一惊，特别是燕子，兴奋地冲那身影大喊了起来：“娘，是你吗？娘！”/p
    燕子喊着，就想挣开龙易言和孟长生往那女人所在的位置跑过去。/p
    龙易言此时头脑相对还是比较清明的，他只看了一眼，就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脑海里飞速的转动了一阵，他才察觉到问题出在哪。/p
    原来自那个女人出现以后，她就一直静静地立在那里，也不前进，也不后退，像是一个木偶。这女人这种表现，在这样的环境下，实在是显得有些不正常。/p
    侯家集的僻处深山，依山而建，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密林险峰。南北两端的街道口，各自延伸个数十米就是林荫密布的山路了，四周基本没有什么空旷的所在。这个女人此时才刚刚离开了山道，步入了镇子街口的空地边缘，就隔着数十米，静静地望着镇子里的几人，那氛围，在经历了怨鬼劫之后的龙易言心里，有着的是说不出的怪异。/p
    “要马上逃，不对劲，不对劲！”龙易言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大声的呼唤着，他神色变得无比紧张，下意识的就想往后退。/p
    “燕子……燕子……”/p
    这时，一道十分生冷的声音从女人所处的方位传了过来，那声音，很是怪异，就像是捏着嗓子刻意发出的，尖利而飘忽。/p
    三人都听出了，真的是燕子她娘发出的声音，虽然有些变调，但是依旧能够辨认。/p
    燕子激动得哭了起来，她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真的前来寻自己了，能够再度母女重聚，这可真是令她高兴坏了，一时间燕子是激动得不能自已。/p
    孟长生也有些激动，虽然燕子她娘只是他的婶婶，但毕竟也是自己的亲人，能再度重逢，也多少冲淡了他内心因为丧失至亲的痛苦。/p
    唯有龙易言，越是看那个女人，他就越觉得心里一阵阵发毛。察觉到身边孟长生和燕子的情绪变化，龙易言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大喊了一声：“别过去，千万别过去，那不是你娘，是怨鬼，快跑！”/p
    说着，龙易言一手一个，拉起孟长生和燕子就想跑。可是两人都沉浸再亲人再度归来的喜悦里，一时间还没从龙易言的话里转过弯来，身体自然的没有跟着作出任何反应。/p
    就在三人僵持的这一刹那，突然一道十分刺耳的女声再度传了过来：“燕子，嘿嘿，燕子！”这声音，听起来如同夜枭啼鸣，那是格外的耸人听闻!/p
    三人同时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见刚刚那个静立不动的女人，此时已然开始了动作。只见她身形一晃，整个人就快速的朝着龙易言三人冲了过来，那动作，迅捷凌厉，如同扑向猎物的猛兽，完全不似正常人，哪里是燕子母亲这个村妇所能做到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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