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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昏暗的佛堂里,贞儿伏在案桌上仔细的抄写着佛经,看着桌子上厚厚的宣纸,想来,要把这五十遍的佛经抄完,估计也是三更半夜了,然后再接着跪在佛前守佛,这样循环个十日,最后的结局铁定是累垮在寿康宫中。
正苦笑着,贞儿瞧见周太后携着夏姑姑朝佛堂走来,她收起苦笑,怡然自得的站起身,冲着太后施予一礼:“臣妾参见太后!”
太后走到书案旁,随手拿起桌上的纸张看了两眼,道:“哀家听说贵妃今日可没吃早膳。”她放下宣纸看向贞儿:“你这让不吃东西,哪有力气守佛呀,贵妃要是病倒了,哀家可是要心疼的!”
“多谢太后关心,臣妾今早只是不太饿而已,但也请太后放心,臣妾定能好好守佛十日的!”
“对于万贵妃办事,哀家还是放心的,不然这皇上怎么能这么的依赖贵妃呢!”周太后转身背对着贞儿,嘴里深深的哀叹着:“只是这男人要是依赖上一个女人,只能说明他习惯了这个女人的侍奉而已,若说这情吧------”太后顿了顿,转身回看着贞儿:“说句贵妃不爱听的话,且说这帝王之情,能挽留多久,尤其是这后宫之中总是有着层出不穷的鲜花争奇斗艳的开着,有谁还会在意那些败落的枯花呢。”
即便贞儿再傻也能听出太后这番说辞的含义,她慢条斯理道:“臣妾从不敢奢求皇上能一辈子对臣妾施有宠爱。”贞儿回答的不卑不亢,甚为得体大方:“虽然臣妾现在的身份地位变了,但臣妾依旧如从前一般,只要尽心侍奉在皇上身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周太后眼里闪过稍纵即逝异色,有些意外贞儿会回答地这样淡然,她付之一笑道:“贵妃能这么想,哀家倒是放心了,哀家就怕贵妃知道皇上宠幸了其他的嫔妃,你这心里会承受不住的。”
贞儿轻抬眼角看了周太后一眼,心里暗笑着,打从太后进来开口说话时,她就知道太后定会给自己下个话套,好等着自己跳进去,既然太后这么看得起自己,可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了。
贞儿故作不解的看向周太后:“臣妾不明白太后所说何意?”
周太后悠然自得的坐在一侧的藤椅上:“也未何意,只是昨夜皇上主动临幸了贤妃,今日更是早早退朝敢到贤妃宫中宫用的早膳。”她怜悯的看向贞儿:“哀家知道贵妃一直是圣得龙宠,一时接受不了皇上投入新人怀抱也是应该的,毕竟哀家也是过来人。”太后嘴上安慰着,但面上却透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神态。
贞儿多少有些诧异,但却坦然的看向太后:“这三宫六院里都是皇上的女人,皇上今日宠幸谁,那也是皇上的自由,而身为嫔妃的臣妾能得皇上一日的宠爱已是上天的恩泽了,哪还敢忍悲含屈的不能接受呢。”她眉语目笑的扯着嘴角:“只要皇上过得开心,臣妾自然也会心情舒畅的。”
周太后慢慢收敛了那丝幸灾乐祸,她有些狐疑的打量着贞儿,试图想从她脸上找到异样,但看着贞儿温和寡淡的样子,太后微微蹙着眉头,反而哼笑了一声:“哀家倒是小看了万贵妃,难得贵妃有这般豁达的心境,反倒让哀家无地自容了起来!”
“太后过谦了,太后自登上六宫主位时,就一直深得先皇恩宠,从未被任何娇艳之花给比下去,所以更何来的无地自容之说呢!”
周太后饶富意味的笑着:“哀家今日才发现,万贵妃能这般得宠,定是离不开这讨巧的小嘴吧。”
贞儿轻笑道:“臣妾向来嘴笨,哪里就讨巧了,臣妾只是说了事实而已!”
周太后站起身,眼里早已没了之前的惺惺作态,她沉色道:“看来哀家今日是多此一举了,贵妃既然这么看得开,那哀家就无需为你操心的。”她把手搭在夏姑姑的胳膊上:“咱们走吧,可别扰了贵妃娘娘抄写佛经!”
“臣妾恭送太后!”贞儿规矩的施礼相送。
看着周太后携着一股凌厉走出佛堂,贞儿知道,太后的心情并不好,只因她没有看到自己委屈的样子。
想到这里,贞儿转念又想起周太后说的贤妃得宠之事,她斟酌的猜想着太后言辞里的可信度,她依稀记得这个贤妃好似就是那个朱见深曾说过她笑起来很像自己的女子,难道------
贞儿淡然的冷笑一声,她告诫自己无需这样的在意,在宫中这么多年,至今她也未曾见过哪个帝王一辈子能专宠一个女人,更何况自己------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若是说自己真的失了恩宠,那即将等待自己的又是什么,是无形的打入冷宫,还是终身坐在四方庭院里孤独终老呢?
贞儿摇了摇头,重新坐回桌案旁,单手拿起毛笔,只想把纷乱的思绪掩埋在这寂静的佛堂里。
但过于掩盖的事实又总会不自觉的冲入脑中。
“我朱见深这辈子,对万贞儿钟爱一生一世,亦是始终如一,不离不弃,若破誓言,愿天打------”
“皇上!”贞儿上前捂住了朱见深的嘴:“今日是咱们的成婚大喜之日,切勿说些不吉利的话,皇上对贞儿的真情真意,贞儿早已坚定不移,所以无需发那些毒誓!”
两人相识一笑,情真意切的叩拜了天地,叩拜了能保佑他们的万千神明。
曾几何时,她真的被朱见深那一时的誓言有所打动。
曾几何时,她真心真意相信的这个男人能钟爱自己一生一世。
曾几何时,她发誓愿与他白首到老,至死不渝。
原来,这轰轰烈烈的海誓山盟又是一场错觉,也不知是自己傻到跳进了他的一厢情愿里了,还是自己痴痴的以为能得到真正的爱情呢!
豁然,仿佛心里有个声音在训斥着自己。
万贞儿,别傻了,这高耸宫闱里的爱情你敢要吗?你要得起吗?自己怎么还这样愚昧的自欺欺人呢?你是太高估自己的与众不同呢,还是低估了皇上对自己的坚贞不渝呢?哼~~这天底下,再也没有比你更傻的女人了!
贞儿颤抖着手中的毛笔,浓浓的墨汁聚焦的滴在宣纸上,未曾化开一分,她闭紧了眼,努力的想把泪水咽回肚子里,但却带来更大的痛苦。
这好不容易平和的肠胃,再一次翻江倒海的翻腾着,只因早上为食一粒米,干呕出来的却都是苦水,这反而让她更为难受。
贞儿用锦帕捂着泛恶的嘴,不停的颤抖着身子,着实把委屈的泪水颤落了下来。
她拿起身边的冷茶,抬手就灌进了嘴里,只想压抑住那难忍的恶心,过了许久那翻江的干恶总算压抑住了,贞儿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合着过分劳累的眼睛,一只手缓缓的顺着自己的胸口。
等她再睁眼时,眼里只剩下如斯的冷漠,她的确不能再傻下去了,也不能再让旁人看自己的笑话了。
贞儿拿起桌上的毛笔,重新换了宣纸,若无其事的开始接着抄写佛经。
如今的她早已不再是那任人宰割的绵羊了,‘争取’是她成为贵妃之前唯一的信念,而此刻的她依旧要持着这个信念,否则自己就会落入了他人的狼口里,毕竟等着她落井下石的人都抬着高傲的下巴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呢。
然而现在,她偏不会随了那些人的心愿,定要保持泰然自若的姿态示与众人。
就在贞儿极为痛苦难耐时,而在另一边的颐华宫内。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贤妃微微施礼,低下的身子隐隐露着雪白的肌肤,水绿色的罗纱锦裙,显得柏庭如的体态妖柔万千,一颦一笑之间都透着出水芙蓉般的羞赧韵味,那煽动的明眸更是勾人魂魄的睇睨着朱见深。
朱见深搀起她的胳膊:“起来吧,跟朕无需这么多礼数了!”说着,他看了一眼饭桌上的膳食,有些惊讶道:“这都是贤妃自己亲手做的?”
柏庭如莞尔一笑道:“臣妾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亲手为自己的夫君做顿饭,就像寻常百姓家里一样。”她神往的幻想着:“娇柔的妻子等着夫君回家,而后其乐融融地吃着妻子亲手做的美食,看着夫君满是幸福的摸样,妻子的心也是清甜的。”她回神地看向朱见深:“虽说皇上贵为天子,但臣妾只把皇上当做自己最深爱的夫君,只想让夫君尝尝我做的家常便饭。”
朱见深看着柏庭如那般幸福神往的摸样,他有一瞬的惊愣,忽想起贞儿曾跟自己说过的话来。
“贞儿从不喜那些奢华盛大的婚宴,贞儿宁愿像寻常百姓家一样,只点喜烛两只,只拜天地良缘,只喝喜酒两杯,只愿白头相守,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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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皇上,皇上你怎么了,皇上!”柏庭如轻扯着朱见深的一摆,轻声唤着他。
朱见深回神的看向柏庭如,柔笑着轻语道:“朕终于知道你与旁人哪里不同了,原来你也是这般恬静的性子,只想过着简单却格外温馨的生活。”说完,他的心里暗暗的低语了一声:“与她一样!”
柏庭如盈盈一笑:“皇上定是笑话臣妾这般的小家子气,毫无嫔妃雍容华贵的姿态。”说着,她低沉着头:“想来,臣妾定是不得皇上的眼了!”
朱见深用手轻挑起柏庭如的下颚,仔细端详着她那两眸秋水,他的眼里淡淡地蒙上了一抹惊喜,声音也变得极为柔和:“昨夜没太在意,只知你笑起来美若天仙,今日仔细看来,你的眼睛长得真好看!”
“皇上,您该用膳了!”柏庭如嘴上虽是嘱咐着,但心里眼里早已娇柔的如一湖泉水般清零。
只见朱见深忽然抱起柏庭如,大步走向了暖阁,暧昧的呼吸敲打着彼此的胸膛。
朱见深不知自己为何明明是满心的愧疚之意,但当他看到柏庭如那嫣然的笑容和她那恬静的性子,总能无缘由地挑起他某个柔软之处,好似不能自拔一般旋入另一个不知名的情愫之中,而此时的他只想借此眼前的人来寄托他内心真正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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