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和瓢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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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中汉的家里吃饭都是围在桌旁固定的位置上的,卫芳已经习惯了,俩孩子是紧挨着的,并且是坐在爸爸妈妈对面的,这样他们俩吃起饭来才不会淘气。潘中汉坐在那,虽说脸上故作严肃,吃饭不语,俩孩子也是顾着自个儿碗里的饭食赶紧吃完,不然妈妈是会说:“谁先吃完饭谁就跟姐姐玩儿,吃不完,剩饭,晚上不许吃饭的。”这样的家教孩子们听惯了,也学着大人的样子开始故作严肃的表情。妻子是要收拾碗筷洗涮的。卫芳有时心情好的时候,会帮着嫂子。但也有时候叫嫂子看着她明知心里有事,洗涮完了也没有把话说出来。潘中汉说:“她的事你就不要多问了,女孩子家哪能没有心事。”/p
    说罢,潘中汉在门外忧郁的抽起烟来,感觉刚才吃的饭不知道吃哪儿去了。转眼间,这个让他满意的年轻人出现在他的眼前。/p
    “潘大哥,我来了,东西。”/p
    “哦,行李拿家里来,还有吗。”/p
    “没了,就这些。”/p
    “你这箱子可够分量的。”/p
    “还行,是个木头箱子。”福生笑笑说/p
    说着潘中汉要伸手帮他,说着自己吃力的把行李挪进屋里。妻子见一个身影进了屋,走过来说:“来了,屋里坐吧。”卫芳听到屋里有人来,用手掀开布帘一边,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忙着自己的事。两个孩子见家里来了大哥哥,就叫嚷着:“家里来客人喽!是个大哥哥,家里来!”潘中汉看这位小伙子不食言,便掏出烟来给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刚才是被一层看不见的网遮住,这会儿又被这灿烂的微笑一照,化解了。福生来到潘大哥家里,看出他是个正经营生,养家糊口的憨态老实人。以他的身量,表情,动作,言谈举止,和家人的善意,他都觉得自己来对了地方。而且不会一分钱,就可以认识一个朋友,还有他的家人。他相信自己的耳朵在电话里没听错,是这儿————小百灵街76号。/p
    妻子忙完进来寒暄了几句就把两个孩子叫到外面。“你们两个来外面玩耍。”说着,两个孩子的目光始终盯着这位大哥哥的脚跟前的木箱子看,好像里面装的是他们没见过的去玩具,或是猜想着连爸爸妈妈都没见过的玩具。所以,在妻子把俩孩子拉出门外时,他们也会偷偷地故意跑过来尽兴的看一眼,不被妈妈发现,然后,转身就玩去了。/p
    潘中汉请他坐下,便问:“吃饭了吗,没吃让我老婆给你做点儿,来了就当是自己家一样,不用那么客气,客气就显得我们生分了。”福生笑笑说:“我在街上吃了才过来的,然后去旅馆把行李拿出来。”“那,还没问怎么称呼你呢。”“我叫福生,姓连。连起来的连。”“我这儿活多儿,一个人忙不过来,她呢在家看孩子,接孩子上学。忙的时候回来晚,这是常有的事。平日里不管阴天小雨都得出去,开发商容不得你偷工,所以干活儿嘛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心里有个数,来了我家,吃住你不用担心,只要你每天跟着我出去干活儿,就有钱挣,这个你放心。”说话间妻子走到门里,接过话说:“你大哥说的没错,每天一个人出去干活儿,我也不放心,天早了回来还好,晚了,也没个伴,我也在家担心,你来了可就好了,你大哥不会亏待你的。我给你沏杯茶去,你们慢慢聊。”/p
    潘中汉见妻子转身出去,俩孩子在外面闹着,叫着。“这俩孩子太调皮了。”“小孩儿嘛都调皮,我小时候也这样。”福生坐在那时间长了觉得很不自在,便问:“潘大哥厕所在哪儿。”“噢,出了门向前走十米左右,那有个公厕。”福生想趁此放松一下。/p
    他觉得在一个城市里有这样的朋友是不少的,而且,在自己的幻想中就多次把城市里的一切想的那么好。人与人之间是以礼相待,这和书上的说的没错,人文关怀或许就是这座城市的最美的风景吧。/p
    相对于农村来说,跟多的是,话语间多了些粗俗举止,低俗的笑谈,相传的事情玄乎起来,什么友情,亲情,爱情,师生情,哥们义气,江湖规矩,世俗客套,都像是未决的河堤一样固守。如果把城市里的跟农村的互换一下,那这个河堤是要崩塌,痴迷,疯狂,偷生,梦死,趋利避害,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这样的事实他觉得不如生长在这城市里醉生,幻想,白日梦,夜来暗香,到觉得自在些。尤其在晚上,这和做梦是一样的,倏忽间,天色已变。/p
    小百灵街的晚上更多的是平静,不管谁家的灯火通明,还是话语权掌握在谁的手里,这个夜晚终将过去。/p
    潘中汉家的晚饭多了几样菜,不过,这几样菜卫芳不爱吃。尖椒炒猪肝,羊鞭炖汤,咸鱼翻身会,卧雪龙门,镜中花年,水中捞月。这几样菜是潘中汉家里待客时才必备齐全的。卫芳吃过晚饭要上班,所以,在吃饭时只吃了些素菜,小碗米饭,便匆匆的拎起巴掌大黑色皮包出了门。“晚上留门儿啊嫂子!”福生吃饭时就在心里看她,但不敢说话。在女生面前腼腆他不觉得有什么可丢人的。偷看了卫芳几眼,并没有说话。把她当做朋友?福生不敢去设想。从她的神情举止就看出,这个女孩不简单。嫂子见福生愣着,说:“吃菜,这是你潘大哥的拿手好菜,你多吃点儿,还有酒吗。”“有。”说着,潘中汉又开了瓶啤酒给他倒上。“你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出来,我和你嫂子都会帮你的。在我这儿你就不用担心了,有我吃的就有你的。”潘中汉朝门外瞟了一眼,似乎卫芳的身影还没有出门,有意在告诉她下班早点回来。她出了门,饭桌上还留有她浓浓的香水味儿。这个味儿福生把它保存在鼻子尖,嗅觉的记忆里。/p
    小百灵街的夜晚是安静的,街上几乎没有行人路过,更不用说房顶上闹猫,嘶声裂肺的嚎叫。今晚终于睡了一个踏实安稳觉。/p
    半夜里,听到小木箱子有动静,似耗子拖木锹的磨着地面出声,伸手又不见。/p
    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古怪味儿在鼻子前流过。是小木箱子发出腐烂的怪味儿,但里面的书是完整的,没有书虫蛀,即便是一角书页在烂,那也不会是这个味儿。难道是木箱子在金老板的手里给调换了?不可能。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我也不怎么打开,拿出来炫耀自己有这个老物件。“一九四五年造,谁造的,是我的祖父,曾祖父,以此推上去?我家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父亲为什么不早前跟我说呢?现在在我的手里就是我的,什么继承不继承的,弟弟是不会知道的,这个小子一天到晚就是不把学业当回事,在家少不了挨揍。我父亲手重,下手也不会心慈,对我没少教训,可我不理他。我自由了,他反正也够不着我,想打?等着吧!”可气的是我的房子,都是老房子了,他还不舍得花钱翻盖,真是不明白他怎么想的,难道等我有了钱回来把他的破房子给重建吗,那时他不会小看我了,我再有个女人,哈!那我就是风风光光的衣锦还乡了,由他小看吧。那些亲戚,出了攀富贵,还能说出点人情味儿的话吗。谁让他们是我祖父,外祖父的儿女们呢。到时过年来磕头可别怪我冷眼说风凉话。可笑!怪谁?”/p
    福生醒了才觉得自己又在胡梦颠倒了。天亮了,屋里面的光线从厨房的窗户照进来。/p
    “福生,起来洗漱一下吃早饭了。”我的味觉好像在做城市里失忆了,早饭?是什么时候的早饭。以前在学校时是很少吃的,甚至为了节约,连着下一顿饭在晚上上自习时才包餐一顿。这个习惯不得不跟着这里的生活改变。/p
    上午出去干活儿,在一家宾馆的楼层里,装管道是要费些功夫的。现成的材料,工具是自己的,说好当天结算。潘中汉跟宾馆的经理讲好价,我们开始动工了。他说:“把用的工具拿过来。”福生到楼下车上解下工具包,背了上楼。潘中汉已经找到了装管道的最佳位置。他指着说:“这活儿看着简单,他们只会说说,管道装了不美观还是等于白做,他们是不管这些的。你看,用这个墙角过去,上下必须打个孔才能不影响其他的位置,不然,在显眼的位置,看着就碍眼。”福生紧跟着潘中汉,他看到的地方都是些明显的,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地方。这个跟他学的专业是无关的。“你是学什么专业的。”“哦,我学的是工艺美术,对这个好像不太适合,不过我看,这些地方摆放些装饰品是不错的。”福生满意自己的回答是正确的。潘中汉笑他说的话。然后,俩手就开始熟练地操作起来。/p
    “你说当初我父亲怎么糊涂了,居然叫我去学什么美术,我不喜欢这个专业。大学几年下来,自己也混到了能拿个毕业证。你猜他怎么说,‘好歹是个大学毕业的,咱家我不识字,你母亲算是有点文化,可也跟不上了,你不上个大学,将来怎么养活自己,有个文凭到哪儿都好找工作。错不了。’他这样跟我说,我当时真不该信他说的话,他也是听村里人说的,你说,我当时要不听他的,我现在说不定早混出来了。你说呢。”/p
    “你父亲那个年代没文化的人多,有条件的家庭肯定让孩子上学,没条件,或是子女多谁还顾得过来,拿到现在来说,也能理解。他们是吃过苦的一代人,那个时代下,上不起学的人何止一个家庭。你父亲不想让你受苦,所以他没有错,只不过,时代又变了,专业这东西,不好养活自己,靠得住的就算你幸运,靠不住的算你,算你生不逢时。当下的社会生活,一切跟着在变。不变就得被别人挤兑。竞争哪有讲人情的道理。谁有钱谁说了算,谁没钱就等着国家的政策变吧。小康生活那是多数人一辈子的梦想。当然有钱人早就把生活过腻了,所以,高消费品就成了他们的生活标志。没钱人这辈子的盼头就是生活温饱,家庭幸福,儿女平安,子孙满堂,下一代谁说的请呢。”/p
    福生听潘中汉这么说着,没多会儿,管道已安装了两层楼。而且看起来确实美观。“我这活儿也就是还算过得去,买房,买车,哪有钱啊。等家里的孩子大了有出息里了享他们的福吧。把这个螺丝给我,那个,钳子在包里。装上这个就算完工。”/p
    “这层也装好了吗。”/p
    “装了,管道材料不够,的给他们说声。”/p
    潘中汉给经理打了电话,告诉他说:“你到财务处把今天的结算一下,材料我明天叫人去买,你等电话吧。”说完,福生把工具拾掇到包里,俩人下了楼。/p
    走到半路上,下起雨来。雨点不大,落到地上就不见了。阴沉的天色在城市的上空露出了郁闷的脸。“走吧,这天说下就下,不给人留个好脸色。”福生笑着坐上了车。/p
    “小百灵街”这个名字,很像百灵鸟的名字,雅而精致的用到了街面上,巧设路道,不会迷失方向,却总有个地方让你觉得这是条通到交通便利的主路的。/p
    到了街上,妻子站在门外早已把准备好的干毛巾拿在手里,等着丈夫回来。/p
    “先给福生那条干的毛巾。”/p
    “我没事,幸好没被淋湿透。”/p
    “饭好了吗?”/p
    “好了,洗洗吃饭。”/p
    妻子把丈夫拉到一边,小声的问:“你准备给他开多少钱一个月。”/p
    “再说吧,今天刚开始出工,我心里有数,你去盛饭去,我把工具放了。”说着,福生听见,过来从潘中汉手里接过,放到物屋里的小门里。/p
    “好在工资也在涨,工钱也少不了。”潘中汉知道今天给的钱有三百块钱,不多但已经是一个月来头一天上工,算是好开头吧。/p
    卫芳听见说:“嫂子你知足吧,大哥这么辛苦,你们不也该买的也买了。要是我们外地人啊,工作几年也买不起哦。买不起就不买呗!”说着,他们都笑开了。福生第一次见这个漂亮的女人无拘无束的笑的自然。他会心似的笑了。  /p
    但在晚上,关灯时间是在十一半之前的,有时在十点半就关灯了。卫芳是要上班的。什么时候回来,福生还没有觉出来是很晚。/p
    潘中汉晚上有时出去到领居家打牌。回来关灯了,便摸着黑进屋来。/p
    在这时间长了,福生对卫芳的上下班时间点也渐渐地模糊了。什么时候回来,只有第二天嫂子问起时,她才说的。/p
    潘中汉的妻子忽然在屋里发现了这个小木箱,他就去问:“你知道这个木箱子是干嘛用的,怎么像个老式的木箱子。应该是老东西。你问问他。”福生的木箱是放在长沙发的底下的。这张床白天当沙发,晚上可以撑开当床使。木箱子在床的下面。“晚上你问问他是干什么用的,你见过这东西吗。”“好像见过,我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哦,我想起来了,这个好像是在一个博物馆里见过,跟这一模一样。”/p
    “你真见过?”/p
    “见过,门票钱五十块钱,家里有门票在抽屉里,你找找看。”/p
    妻子果真找到了那张旧的门票,日期是:一九七三年十月十二日。/p
    “怎么会是七三年的门票呢。”/p
    “七三年?你看错了吧。”/p
    潘中汉觉得这张门票的日期是错的,也不可能是这个日期。/p
    晚上,竟然下起了毛毛雨,路面在灯光的照射下湿漉漉的,完全看不见是路还是影子。福生吃过晚饭,见卫芳拿着雨伞出去了。她告诉嫂子说:“晚上别留门了,下班朋友聚会,明天回来。”/p
    说着她一转身出了门,在微弱的路灯下,倩影被这蒙蒙雨丝裹着的夜色给融化了。/p
    福生好像听见潘中汉在屋里叫他,便朝街上深处看了一眼进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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