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晷澈怀疑答应秦沐天游谷邀约的自己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不过现在看来,这些时间耗得相当有价值。一开始只是想,既然少谷主要亲自导览谷里的药材,她就顺手向秦沐天借了药书以便对照。
现在能多汲取一点这时空的知识是一点。科学人如她,相信知识就是力量,且放诸任何时空皆准。
在化学工程领域混了三十几年的晷澈,意外地一下就看懂几种主要药材的用法,就跟化学实验调制配方的概念相去不远。
而晷澈识字这一点,似乎让秦沐天相当喜出望外。虽然晷澈不明白,得知她看得懂字,到底有什么好高兴的,她与他见面不久,就说过她家乡的女子都要接受教育了。
在独孤王朝,只有王公贵族的女子才有钱与闲读书识字、作诗作画,但也仅占她们生活的一小部分,主要仍以厨艺、绣花制衣、服装仪容、礼仪规矩为主,所以看得懂药书的晷澈在秦沐神眼里显得万中无一般珍奇。
养生谷主要的药材有三种,分别是鱼嘴草、箭木花、天堂草,药用大致上就是退烧消炎,只是药效有强弱之别。若跟其他不同效用的药材搭配,应该可以做出许多不同药效的组合。
导览也差不多要结束了,两人走在一处正处于休耕药田边的小路。
晷澈低头看着药书,心想:“用原本时空的逻辑理解这里的药书,简直像在解小学生的数学题。”。
秦沐天脸上带着愉悦的笑意,问道:“天恭姑娘在你们国家是学医的吗?”
“不是。”简答完,又埋头看书,心想:“我只玩高污染、高危险的致癌物,跟医一点边都沾不上。”。
“今天带你看的药田,理应长得更茂盛才对。”秦沐天说着,对于带她看次级品有些不好意思。
“哦?”晷澈随意回道。
秦沐天没发现晷澈在敷衍她,热心解释道:“今年天气诡异,现在正值秋天,温度却低得像寒冬,所以很多药材都歉收。”
“这样啊……”晷澈边看书,边走着,路越走越歪。突然一个脚滑,踩进休耕中的土地,被长得高又密的枯灰色植物在前臂上划了一道口子。
“哎呀,不好!”秦沐天连忙将她拉回小路上,“有没有哪里受伤?这种灰色的杂草总在休耕时长得密密麻麻,听说有剧毒,千万别被割伤了。”
“我想…可能来不及了。”晷澈举起被划伤的手臂,鲜血直流,这杂草叶子很是锐利,与刀锋无异。
秦沐天边喊着,边拿出巾帕替她包扎。
与此同时,晷澈发现自己虽受了伤,但伤处一点痛感都没有,按压伤处,血流得更多之外,四周皮肤都是麻的。
秦沐天手忙脚乱的制止晷澈:“天恭姑娘,别压伤口啊!血又流更多了!”
晷澈受伤的手被秦沐天包扎着,她目光却停留在那一大丛枯灰色的杂草,随性地问了一句:“这草,有名字吗?”
秦沐天手里忙着,温和回道:“谷里的人都叫它鬼草。”
“鬼草……”晷澈喃喃自语:“不知道有没有成瘾性。”
此刻她脑袋里已经闪过几种可以加以运用的方式。她也意识到,想在这里生存下去,需要钱啊!这时空、这时代的货币她一个子都没有。
运气真好,让她碰上似乎有点搞头的东西。
没有上瘾性,这草可以是个优秀的麻醉药、止痛剂。若有,那这植物最适合拿来做成毒品。
黄赌毒,不管在何时、何地、何时空背景,只要在人类社会里,都能赚出一座小山丘来。
不过这都需要经过一系列的实验,有空来好好研究一番,说不定这是她的致富草。
秦沐天刚完成包扎,没注意听晷澈喃喃自语,抬眼问道:“天恭姑娘,你刚说什么呢?”
“没事。”晷澈笑着,从包里拿出小刀,小心割了一把鬼草,连同刀子一齐放进包里。
“天恭姑娘?”秦沐天满脸疑惑。
“没什么,我觉得鬼草也许另有益处,想研究一下罢了。秦公子不会舍不得这一点点杂草吧?”晷澈带着无辜表情,软软一笑,秦沐天立马投降点头。
“没问题的!只是这鬼草在谷里长了几百年,是取之不尽的杂草,只有天恭姑娘见到它有益处,真是开了眼界。”秦沐天抓抓头发,有些害羞道:“在下自叹不如。”
晷澈笑而不语。
也不用太崇拜她,只不过想试着炼毒大赚一笔罢了。
此刻,一名男仆役由前方气喘吁吁的跑向两人,边喊着:“少谷主~~少夫人到处找你呢!老爷夫人也从晴京回来啦!”
晷澈眨了眨眼,没有任何情绪,像朋友闲聊般说道:“原来秦公子已成家了?”
反倒秦沐天有些乱了手脚,极度想解释:“不!天恭姑娘,你听我说,那是我爹娘安排的婚事,并非我本意!”
仆役终于跑到两人身旁,脸色相当着急:“少夫人…少夫人从二小姐那里听说谷里来了天恭姑娘,现在正发了疯似的在找你呢!你快回去吧!”
晷澈气场仍清澈如泉,丝毫不因大老婆发飙,而自己正和正宫的老公在逛药田感到慌张或不妙,仅淡淡开口道:“那就不打扰秦公子一家了,请这位小厮带我出谷便好。”
原本养生谷之旅应该在这里划下句点,秦沐天却一把抓住晷澈的手腕,那双殷切凝视着她的深蓝双眸中有着些许疯狂,他微笑道:“不,天恭姑娘,既然来了,不如跟我爹娘打声招呼再走吧?他们才是谷里的当家。”
晷澈嗅到事态开始逐渐母汤(不妙),眼下他不放她走,硬撕破脸得不到任何好处。晷澈权宜之计,只能先顺着他,就像他说的,他双亲才是谷里的当家,方才逛药田时,不难发现养生谷各处都规划得相当整齐有序,各处小细节也都考虑到了,显示他双亲很高的几率是聪明、明理、可沟通之人,与他们接触,解套机会较大。
晷澈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不着痕迹地推开他,被太阳晒得粉嫩的脸蛋微笑道:“既然秦公子如此盛情,那就走吧。”
秦沐天今天第N次像被电到般看傻了眼,被晷澈触碰的手微微发抖,转而握紧拳来。
“他们会很高兴见到你的。”秦沐天脸上笑着,但实则似乎在忍耐什么一般声线有些颤抖,而他抖手又握拳的反应完全没有逃过晷澈的眼睛。
晷澈心底警报大作,想着:“这小鬼恐怕没有很正常……加上他对我这张脸似乎很着迷……不好了,摊上麻烦事了。”。
仆役领着两人从大门进入,隔着一个占地不小的前庭,可以见到主厅里坐着一男一女。两人身旁站着一名女子,看那服装颜色应是秦沐月,另一个女子则在厅内来回踱步,用肢体语言表达她有多焦虑及愤怒。
一路上秦沐天嘴角都是上扬的,也没多说什么。倒是晷澈在脑海里奋力的演练各种可能的剧情,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离谷才是当务之急。
两人才来到厅口,原本在厅内来回踱步的女子气腾腾地冲了出来,一见晷澈指着她鼻子就骂:“哪来不要脸的女人!缠着我相公不放!”
晷澈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这女人的开场白,连古装剧都不这么演了。
不过晷澈稍微观察了下眼前女子,眼睛是美丽的天空蓝,深褐色长发在后头扎了个粗大的辫子及腰,辫子上点缀着些许亮钻,脸上全妆上阵,黛眉、巧鼻、朱唇、比例适中的媚眼,看得出她对自己外表下了许多功夫,不论谁来看都是不折不扣、气势惊人的美女。
依她对古代微弱的印象,古时女子嫁夫后必须将头发挽成髻,就像日本和服在女子婚前婚后腰带的结打法也不一样,但这时空这时代似乎没有这个习俗。
“不要理她。”秦沐天说着,用力抓起晷澈的手将她拉进厅内,不顾她意愿地硬拖。
“狐狸精!给我站住!!”他的原配追在后面扯住晷澈另一只手臂,晷澈能感受到女子的指甲刺进她肉里了。
“阙珑薇!你闹够了没有!”秦沐天将她妻子用力推离晷澈身旁,护她周全的架势十足。
晷澈在心里翻了数百个白眼,心想:“这到底演那出八点档啊?”。
阙珑薇尖声喊道:“秦沐天!我到底哪里对你不好?你非得去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
“小鬼?老娘在火场、职场杀进杀出的时候,你还在包尿布吧。”此时晷澈的不耐烦到极限了,几乎要点燃她箭在弦上的怒火时,厅内传来一阵浑厚的老人喝叱:“都给我住手!在客人面前成何体统!到里头坐好!!”
只见秦沐天与阙珑薇都像做错事的孩子般低头走了进去,只是秦沐天还是不肯放开晷澈的手。
阙珑薇委屈巴巴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啜泣,拿着手巾擦拭着受委屈的泪水。秦沐天则来到父母面前,将晷澈藏在身后,手还硬拽着她,像个不愿将心爱玩偶交出去的小男孩。
晷澈瞥了养生谷的当家一眼,年纪约莫五十几岁,晷澈想着:“如果我成长在这时代,亲生父亲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或者更年轻一点吧?他……还活着吗?”接着是当家身旁的女人,应该就是秦家兄妹的母亲,体态浮肿虚胖,光是久坐就会盗汗和微喘。
“沐天,为什么不让为父见见你的贵客?”秦老爷,秦清章开口,语气四平八稳、中气十足,比起一旁的妻子,他的健康状况好太多了。
“我不想你们为难天恭姑娘。”秦沐天像个任性的孩子将最爱的玩具藏在身后般藏着晷澈。
倒是晷澈硬是甩开秦沐天的手,她的力气大得让秦沐天吃了一惊。
晷澈向前一步,脸上堆出最无害可亲的微笑,向两老打招呼:“秦伯伯、秦伯母,你们好。”晷澈心想:“你们是我的救命稻草啊,拜托正常点吧!”。
秦母一见晷澈的脸,砰咚一声摔下椅子,满脸惊讶的直盯着她看,一旁秦沐月赶紧过来搀扶她起身,秦母结巴道:“你…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晷澈不了解秦母的反应,语调依然自然平顺,说道:“我叫天恭晷澈,来自外地,是南方人。”
“天恭……”秦母嘀咕道:“姓氏不对啊…但怎么会有人长得如此相像……”
“你跟沐天如何相识的呢?他从小到大,从没踏出谷一步,你又是从外地来的?”秦清章一张长脸蓄着山羊胡,增添几分严厉。
“长话短说,因我不小心由高处失足跌落至贵谷,所幸被秦公子所救。”晷澈不等他们反应,说出自己的目的:“本预计今早离开,但秦公子邀请游谷,盛情难却,现在游谷也告一段落,该是我告辞的时候了。”
一旁的阙珑薇听见她要走,立马站起身说道:“那还等什么?来人,送客!”
“媳妇!”秦清章猛力地拍了下桌,现场除了晷澈,所有人都瑟缩了下:“没见到我还在跟天恭姑娘说话吗?送不送客何时变成你说了算?没搞清楚青红皂白,见人就骂,你如何当秦家少奶奶,秦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还不跟客人赔不是!!”
阙珑薇低下头沉默以对,噘着一张小嘴,一双蓝眼愤怒地瞪着晷澈。她从小到大没对谁低过头,要她道歉比登天还难,况且在她认知里,全部都是晷澈的错。
晷澈眼见快成功了,猛力再加把劲说道:“秦伯伯,我真的该告辞了,我有其他要事需办。”
“嗯~听你的用字遣词,确实不是本国人啊。既然有要事在身,那养生谷也不好强留你。”最后一句话秦清章是瞪着秦沐天说的。
而后秦清章又替任性的媳妇缓颊道:“至于方才发生的事,希望天恭姑娘大人有大量,别将我媳妇的言行放在心上,她也是护夫心切罢了。”
“护夫心切?”晷澈不以为然的微笑,有点头脑的都知道秦沐天跟阙珑薇间存在很大的问题。
不过现在只要能让她离谷,他们爱怎么诠释、合理化彼此的疯狂行为,都随他们去。
“谢过秦伯伯、秦伯母。”晷澈不卑不亢的鞠躬道别,转向秦沐天说道:“秦公子,多谢出手相救,咱们就此别过。”
就在晷澈跨步要走的同时,秦沐天跪下,猛拉住她的手,对座上父母说道:“我想娶天恭姑娘为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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