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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汉子把那油纸包摊开摆在地上,招呼他们道,“快来再吃点,就那汤汤水水的怎么吃得饱。”说着捡起一个馅饼塞到了苏岑墨的手上。
苏岑墨拽着手上还带着微微热度的饼,和苏岑筠对视了一眼,犹豫了半晌才缓缓坐下,那人已几大口将自己手里的饼消灭了一大半,忽然想起什么,又从竹筐中翻出个大葫芦,拔下塞子咕噜噜灌了一大口,又递给苏岑墨,“来,整一口。”
苏岑墨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他本不爱喝酒,现在逃命途中,更不可能喝了,他看了眼糊了一圈饼渣的葫芦口,笑着婉拒道,“谢谢大叔,我不会喝酒。”
那人哼了一声,“酒是粮□□,越喝越年轻,真是不懂享受。”说完又自己灌了一大口。
苏岑墨看他着实不像坏人,冲苏岑筠点点头,“吃吧。”
那馅饼实在太有诱惑力,苏岑筠一得这两个字,便狼吞虎咽起来。
那汉子看起来虎背熊腰,谁想酒量却不佳,喝着喝着竟呜呜咽咽哭出声来,苏岑墨兄妹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搞得不知所措,拿着手里的饼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不该再下口。
“娘子,你怎么扔下我一个人啊?我想跟你去,又怕你骂我,害你白白为我死。”他抬手擦了把鼻涕,又哭道,“那些王八蛋,欺行霸市,恃强凌弱,可是为什么他们还能好好活着,我们却要躲在这荒郊野外,过得这tm是什么日子?”
他将手中的酒葫芦一摔,就这么絮絮叨叨地颠三倒四地发泄着,苏岑墨兄妹俩听了半晌,却拼凑出一个让人悲伤的故事。
这汉子叫钟阳,原本是城中的一个小小酒家的老板,自己做厨子,娘子并一个雇来的小二在前厅招呼。他的厨艺是家传的,风味颇有特色,娘子模样俊俏嘴巴又甜,故而生意一直不错。家有薄产,又有娇妻相伴,日子过得也算是和美富足。
可正是这娇妻红颜却惹了祸,被合县张县令那欺行霸市的儿子瞧上了,在店里就动手调戏,钟阳闻讯从厨房冲出来揍了他一顿。张县令虽恼于儿子的不成器,却容不得别人替他教训。很快就有人状告钟阳店中食物有毒,吃了后腹痛如绞,要不是救治及时,连性命都恐将不保。钟阳被绑到县衙大堂里跪下时,都还在惶惶然回想是什么食材出了问题,却在抬头看到躲在大堂屏风后的张公子伸出头来讥诮地看着他时,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他性子硬,咬死不承认,可人证物证都已为他准备得齐齐整整,很快便被没收家财,投入大狱。
张公子乘虚而入,以钟阳的性命要挟钟家娘子,钟家娘子无奈委身,换得钟阳重获自由,可当他推开家门的那一刻,看到的却是吊在房梁上的娘子。
他抱着娘子哭得肝肠寸断,随后而来的衙役似没看到这一幕生离死别,将他赶出屋子,收了房子。
他将娘子安葬,心如死灰又不敢去死,他的娘子性子那么刚烈,若不是为了他,便是死也不会受那王八蛋半分侮辱。于是他避入这野外荒山密林之中,预备独自浑浑噩噩了此残生。
没想到这铁塔一般的汉子竟有这样一段悲惨的过往,同是家破人亡,苏岑墨兄妹感同身受,不由也心中悲凉。
钟阳哭得累了,竟直接躺在地上睡着了,苏岑墨二人抬不动他,只有由他这么躺着。苏岑筠到床上歇息,苏岑墨和衣坐在门口靠墙而眠。
第二日醒来,钟阳已在生火煮粥,他似已忘了昨夜的事,热情地招呼苏岑墨:“小兄弟,快来帮我生火,我最怕生火了,熏死个人!”
苏岑墨赶紧跑过去帮忙,苏岑筠也醒了过来,煮了粥吃了早饭,苏岑墨兄妹便向钟阳告辞。钟阳将自己的一件外衣给了苏岑墨穿上,怕他们又遇上山贼,还亲自将他们送出密林才转身离去。
兄妹俩感激不尽,更是在新章叹息如此良善之人竟遭恶人欺凌,可见世道之不公。出了密林离合县就不远了,两人又走了一个时辰,终于看见和合县城门,还不等欢喜,却听见城门处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一人骑着马从城中驰出,直奔他们而来。
苏岑墨心中一惊,拉着苏岑筠转身便跑,身后那马见状更是扬蹄飞驰,他们如何能跑得过?很快就被身后的人越过,勒缰拦在路边。
苏岑墨将妹妹护在身后,仰头狠狠盯着面前的马上之人。
那人却用马鞭一指他,语气不虞道,“你是哪根葱?见了本少爷为何要跑?”
苏岑墨眼中神色微动,这才发现此人虽骑着高头骏马,但穿得华贵招摇,腰间挂了许多的叮当作响的玉佩和花花绿绿的香包,和那些一身劲装的杀手大不相同。他暗恼自己遇事慌张,心里却是松了口气,抱拳向马上的人微微欠身道,“在下小时候被惊马伤过,所以看到兄台的马便下意识逃跑,请兄台切莫见怪。”
那人听他这理由眯了眯眼,似是半信半疑,却也没有为难他们,挥了挥马鞭说道,“真是浪费本少爷体力,滚吧!”
若是以往,苏岑墨必是受不得他这般言语无礼,但此时他只是心里暗骂了一声,便赔着笑脸转身拉着苏岑筠便走。
“站住!”他们还未走出两步,身后的人又喝道,随后翻身下马,走到兄妹俩面前,伸手就去抬苏岑筠的下巴。
苏岑墨五指成爪,瞬间便攻向他那可恶的手,却在快要碰到他手臂时猛地收了力道,只轻轻将他的手臂挡开,脸上挤出讨好的笑意,“这位兄台,我妹妹胆子小,还请高抬贵手。”
那人却一把挥开苏岑墨,一双桃花眼盯着苏岑筠,猥琐地笑道,“小娘子生得真是好看,怎么落得如此狼狈?不如跟着本少爷去过些好日子吧。”说着又伸手想去摸她的脸。
苏岑筠知道这时不能惹事,只好偏过头躲过,假装害怕地躲在苏岑墨身后。
那人见她娇羞动人,更是心痒难耐,便开口对苏岑墨道,“这位兄台,我是有心求娶你妹子,你今日将她给了我,我保证真心待她,连你也跟着吃香喝辣。”他见二人形容狼狈,想必是落魄潦倒之人,便要出言利诱。
哪有如此求娶良家女子的?苏岑墨被他勾的满腔怒气上涌,已快要压不住心中腾腾的火气,低着头死命地忍着出手的冲动。那人便以为他动了心,又继续忽悠道,“你做了县令公子的小舅子,以后在这合县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听到这里,躲在苏岑墨身后的女子忽然开口道,“敢问公子是何人?”
女子声音清脆婉转,听在那人耳中便是天籁一般,他见利诱有了效果,更是得意道,“在下便是合县县令之子,张灵清。”
对面二人闻言对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张灵清心中一喜,心道这美人得来还真实容易,忽然鼻头吃痛,重重一拳已落在他脸上。
他捂住鼻子,看到滴落在地上的殷红血迹才反应过来,语气凶狠而又不敢置信地吼道,“你敢打我?!”
他握拳便朝苏岑墨扑了过来,看那招式也是有武艺在身的,可他这三脚猫功夫加上一副被酒色掏空的身子哪是常年习武的苏岑墨的对手。见对方来势汹汹,他左脚点地往右一侧,张公子便扑了个空,他伸手拽回将他,差点摔在倒在地的张公子刚松了口气,左脸上便又挨了狠狠一巴掌,顿时肿起老高。他恼羞成怒,狠命扑打着苏岑墨,想要和他近身搏斗。苏岑墨却将他往地上一掼,狠狠踢了他两脚,让苏岑筠将旁边马身上的马绳解了绑了他手脚。
看着刚才还光鲜亮丽的张公子如今像只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看着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苏岑在他身前蹲下,笑着拍拍他的脸说道,“奉劝兄台一句,欺男霸女是会遭报应的,兄台往后还是多多行善积德,以抵消你的罪孽吧。”
说完带着苏岑筠扬长而去。
这两日来受尽了惊恐害怕,又遭遇了善意真情,只怪这张公子运气实在不好,竟在这时候遇上他们,虽说此时不宜惹事,但人家惹上门来了,这么好的报恩发泄的机会又怎能错过?
这回进城便顺利多了,振华镖局在这合县也算有名,他二人稍一打听便寻到了地方。
赵新刚一见门房递进来的玉佩,赶紧亲自出门迎了他们。看见二人形容,他微微一愣,随即便又热情地笑着将他们带到后院梳洗更衣。
等两人收拾妥当出来,赵新刚第一句话便是问他们,“出了什么事?”
苏岑筠闻言眼圈顿时便红了,苏岑墨忍住心里的悲痛将他所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除了那块木牌和丽娘的关系。不知道为何,他和苏岑筠都觉得木牌的事是个不能碰触的秘密。
赵新刚听完,脸上原本紧张担心的表情慢慢变为沉痛,他狠狠一拳锤在身侧的桌子上,震得茶杯跳起来又落在桌上,乒乓作响。
半晌他才从悲痛肿回过神来,望着苏岑墨兄妹二人道,“你们放心,我与你爹情同手足,既然他将你们托付给我,我必会将你们平安护到翟州,交到魏都督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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