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夜雨

5.05 十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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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的前几日,学校提前放了假,穗禾和江绍之说中秋不能赴约了,他倒是没问为什么,她却心虚地补充,说自己要去探亲。没想到他竟笑了,笑得像河边打水漂的小孩子。
    穗禾心里忽然生出些内疚,决定这次回去就探探父亲的口风,若是他不反对她认识外面的朋友,她便回来向他坦白身份。
    这天上午,天气晴好,穗禾买了些她娘爱吃的点心回家,见巷子口围了一圈人,她远远地瞧,越过人群,瞧见了她的爱驹,那辆深红色的敞篷奥斯汀。
    张子越坐在车里,来接她回林家——开着她的奥斯汀来的。
    他一定是故意的,穗禾心里愤愤,小城里像这样的敞篷跑车实在扎眼,她甚至能想象张子越是如何开着它招摇过市来到巷子口的。
    那头,张子越不知道什么眼力,穿过层层人群瞧见了她,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人群的目光刷地一下向她袭来。
    穗禾煞费苦心隐姓埋名,可不想这么功亏一篑,埋着头径直往巷子里走。
    张子越跟了上来,“干嘛装没看见我?”
    穗禾白了他一眼。
    觉得不对劲,又白了他一眼。
    近处瞧,才发现他远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意气风发,反而有些憔悴,下巴胡渣子乱七八糟地长。
    一定没干什么好事,穗禾心想,更不愿意理他。
    他忽然站住,大声吆喝,“林穗禾,你就这么对你十叔是吧?”
    穗禾丢了手中的点心,跑过去捂住他的嘴,恨道,“你这是做什么?!”
    张子越得逞,懒洋洋拂开她的小手,弯腰拾起地上的点心,“瞧把你能的。”
    是了,从小最能把住混世魔王林穗禾脉门的,也只有混世大魔王张子越了。过去的十年,只有他敢欺负她,也都是他在保护她。
    穗禾质问,“为什么开这辆车来?”
    张子越反问,“这么久不开你手不痒?”
    痒么?
    痒。
    甚至有几次都梦到自己开车在深夜的大马路上飞奔,于是咬牙切齿道,“行,只要你敢坐。”
    张子越觉得好笑,“有什么不敢,命……”
    “什么?”
    “都是你们林家的呗。”
    话说到这里,穗禾又想起张子越奉他父亲命令,对母亲做的那些事,心里不是滋味。就单这件事,若站在他的立场,他所做的都是理所应当,若放在穗禾这里,他们联合起来伤害了她母亲,她怎么能不介怀?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她爱她母亲,也爱她父亲,对于张子越,十年的依赖,也没法狠下心来恨。
    穗禾常常觉得自己可悲,父亲与母亲之间的战火,从她出生一直纷飞到现在,她又何尝不是在其中苦苦熬着。
    她就像夹在了两块磁铁中间,在一起,是对她的挤压与折磨,可真分开了,又是对她无情地撕扯。
    回到屋里,穗禾同母亲道别,她竟像恢复了神智似的,轻抚穗禾的脸,“早些回来。”穗禾喜上眉梢,期盼着母亲就这么一天天好起来。和王妈交代好,就和张子越开车走了。
    几月没开车,她手有些紧,张子越坐在副驾,一面帮她盯着路况,得了空便细细打量她。出了城,人烟渐少,穗禾才松口气,瞥一眼张子越,“看什么,没见过我啊?”
    张子越收回目光,“又漂亮了,”他仿佛很疲惫,“不想开了叫我。”
    穗禾倒是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他闭着眼睛,“看前面,二十三小姐。”
    车行驶在乡间小路上,一排排银杏从身旁略过,只可惜这时候叶子还绿着 ,不如金黄色的好看。
    她把车停在路边,想把车篷摇起来。
    车刚停下,张子越就醒了,睁了一只眼问她,“怎么了?累的话我来开。”
    穗禾答他,“没事,风大,吹得我头疼。”
    沉默片刻,张子越闭上眼,嘴角牵出一丝笑意,“还是我们小穗儿知道体贴人。”
    穗禾也沉默了一会儿,细声道,“张子越。”
    “嗯?”
    “上次就告诉你了,你再不是我十叔。”
    “……”
    “我和你非亲非故,所以别叫我小穗儿。”
    又是一阵沉默,只是这次无声的间隙中,刮过一阵风,吹落了树梢枯败的叶子,落叶簌簌,放大了这寂静。
    过了良久,张子越才开口,“知道了。”
    深红色的跑车,不疾不徐地向前行驶。
    听着张子越平稳的呼吸声,穗禾以为自己这司机得一路当回林宅了,没料刚过阳城,张子越便醒过来,下车抽了根烟,把车一路开了回去,车开得稳当,一点也不像他的性子。
    林家是旧宅样式,车进不去,只能停在旁边新盖的停车场里。张子越送穗禾到了林家大宅门口,说要出去办事,就不陪她进去了。
    穗禾说好。
    转过身,他又叫住她。
    穗禾看着他,用眼光询问。
    张子越说:“你和姓江那小子的事,别告诉你爹。”
    “我和他没什么。”穗禾觉得他可能得到了什么错误的情报,她和江绍之只是朋友。
    “有没有什么,你都别提这茬,听明白了?”张子越像往常那样叮嘱她。
    穗禾颔首,也没问为什么。
    她知道,张子越向来守口如瓶,他要是不想说,枪口抵在脑袋上他也不会说。穗禾想,这样的人做袍哥可惜了,倒适合去做革命党。旋即又摇摇头,为脑子里闪出的念头笑了笑,随即转身进了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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