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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时前,傅家庭院。
“你还知道回来?”傅青久躺在一张椅上,带着某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傅识原倒是云淡风轻,“您巴不得我死在外面好。”
“傅家二少爷与傅家决裂,去投奔了招暝,好啊。”傅青久努力压制着心头的火气。“我这二十几年,都是为了谁?”
“是挺好的,傅家不缺我这种恶心的杂种,这不是您说的吗?如今算是遂了您的心愿了。”傅识原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你……”傅青久气得浑身颤抖,“不要忘了你姓什么!”
“赏我一个傅姓就觉得是大恩大德了?也没问过我是不是觉得稀罕。姓傅又怎么样,我骨子里还不是流着魏尧恶心的血!你要是觉得太臭不可闻,千万要站得远一点。”
“你母亲看到你今天这副样子,一定会很失望的!”傅青久声音里带着怒气。
“这种时候就不要提她了吧。”傅识原轻蔑的笑笑,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以前的事是我……”是我的错吗?傅青久有些恍惚,事情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可能真是自己的错吧。
“可现在有件事你不得不做。”他只是犹疑了片刻,态度立马强硬起来。
“我可不知道还有什么我不得不做的事。”傅识原早就习惯了这种让人很不舒服的强硬,“我不做又怎么样呢?”
傅青久沉默了很久。
“那就当,我求你。”
傅识原听到这话也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到无所谓的样子。“有什么事值得求我?向来不都是傅秋做的更好吗。”
傅青久叹了一口气,“我老了。”
是真的老了。
当一个人学会向孩子低头认错的时候,说明他真的已经老了。
“我守了大半辈子的从极之渊,我老了,但那里不能没有傅家的人……”
“怎么?想让我替你守着那黑漆漆的崖底,然后一辈子困死在那里?”
傅青久竟然想不出合适的话语去反驳傅识原。
二十几年前,他唯一的女儿傅云娇留下一封信便离家出走,说是要在自己还是个白人的时候,看遍这大好河山。
“白人”是他们家族特有的一种称呼。傅家守着这从极之渊,守了几千年,守着这地底巍峨的宫殿,守了几千年。他们是暗夜中的守灵人,拥有从极之渊赐予的强大力量,但这也让他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守灵人的气息与这深渊地底相生相通,受这种奇异力量的牵制,他们不能离开这里半步,否则气息便会逐渐衰竭,直至死亡。
只有在正式接任守灵人之后,这种限制才会发挥作用。在此之前为数不多的自由日子里,他们可以随心随性任意来去,这时他们戏称自己为“白人”,毕竟在那之后,就要永远沉沦在地底的黑暗中。
谁也没想到傅云娇回来的时候,怀中还抱了一个奶娃娃。
傅青久无论如何追问孩子的来路,傅云娇总是不开口。傅青久向来是一个刚正威严的人,他恼怒于傅云娇的出格和固执,给了她十分严厉的惩罚。
却未曾想,一向身体很好的傅云娇,竟因为这惩罚引出了一身病,加上心思未解,思虑过深,就此一病不起。
傅云娇临死之前,才告诉傅青久,这孩子,是魏尧的骨肉。
彼时招暝魏尧的名声在道门内已经大噪,他年纪轻轻,修为很高,但为人诟病的是不走正道。他一手创办的招暝,也因为做事经常用一些歪门邪道的手段被众人唾弃。
傅青久将这孩子一手养大,却总在这孩子身上看到死去的女儿的影子。看到傅识原越长越开的眉眼,他就越感到愤怒。
他有时候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生傅识原的气,还是在生傅云娇的气,或者根本就是在生自己的气。
二十几年来,他对傅识原都是冷言冷语,只要一看到这孩子,他就想起那段他一点都不想记起的往事。同时他对傅识原的要求又极为严苛,只要有一点并非十全十美的地方,他都会严厉地将傅识原训斥一顿。
有时候他喝多了酒,头脑不清醒,便会骂出一些他清醒过来后时常会后悔的话。即便是后悔,他也不向傅识原说一句道歉的话。
即便是夜晚的时候在四下无人的傅家庭院中痛哭,第二天他仍然是那个强硬而冷漠的人。
“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如果我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也不会选择把你拖进这无尽的泥淖……”傅青久终于放下强硬的面具,他说这话的时候,面容有些悲怆。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留给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河洛之源,就要开启了……”
从极之渊中,傅识原还在回想着傅青久刚刚的那一番话,火光与黑暗的交界处,他的身影有些孤寂。
而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祝非星与傅青久的谈话还在继续。
“河洛之源?”
“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1世间万物,动静间皆有渊源。古籍记载,从极之渊万有灵魂的光亮是依靠河洛之源的力量才得以点亮,但河洛之源到底是什么,又在哪里,没有人知道。”
“你们要找河洛之源?”祝非星想起,喻行歌曾经提到过,外界盛传的三年前傅识原盗走《焚琴志》,正是为了河洛之源。
“不,不是我们。”傅青久摇了摇头,脸色凝重。“觊觎河洛之源的人太多,大多是一些心怀不轨的亡命之徒。尤其是这些年,他们更加得寸进尺,不择手段,他们制造的种种混乱,甚至影响到了普通人的生活。”
“他们是谁?是招暝的人吗?”祝非星想起那晚在学校后山的树林里看到的一幕。
“应该与招暝有关,但我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招暝……傅识原他……”祝非星欲言又止。
“这件事不怪他,都怪我……”傅青久叹息一声,“是我让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难道傅识原怎么了吗?过去的三年里,他究竟去做什么了?
“这些说起来都是我们傅家的丑事,就不拿来扰你耳朵了。我只有一件事求你,孩子,你帮帮小原吧。”傅青久眼神里流露出恳求的神色。
“我?”祝非星有些诧异,“我有什么可以帮的上忙的吗?”
“傅家自从几千年前开始,便世世代代守护着这从极之渊,守护者从极之渊中的秘密。我们被叫做‘守灵人’,‘守灵人’与从极之渊共享无穷无尽的力量,但也因为如此,一旦选择成为‘守灵人’,便不能再离开这地底半步。”
“傅识原他……”祝非星想起来,刚才那个老仆似乎曾经说起过什么家主之位的事情,继承了家主之位,就是继承了“守灵人”的身份吗?
“我原本不想让他跟我走上同样的路,但我真的老了。”
有时候直面自己的衰老是一件残忍的事情,可这也是每个人都避免不了的事。
“而河洛之源,也真的等不及了,不能让他们得逞。”傅青久语气坚定。
“那我可以做什么?”
祝非星想了想,自己智商一般,武力值不够,打架全靠‘与人闲’狐假虎威再加上满天乱撒傅识原画的杂七杂八的傅才能勉强应付。除了懂一些奇门八卦命理阵法,实在没什么其他可以帮上忙的地方。
傅青久指了指祝非星脖子上挂的玉石吊坠,“孩子,这个可以借用一下吗?”
是交错在一起的两个圆,玉石的一半看上去平滑温润,金属的一半正反射着桌子上昏黄的灯光。
“琉璃玦?”祝非星不解,这个小小的玉珏,能帮上什么忙?
“我继承了‘守灵人’的身份之后,只能整日闷在这地底。那时我还年轻,耐不住这地底的寂寞,便写信让你爷爷帮我找找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能在外面多待几天。”
“你爷爷聪明得很,托付给他的事情,哪里有办不成的呢?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找到了三枚奇特的玉石,那玉石带在身上,能够短暂屏蔽身体与从极之渊的联系。虽然失去了从极之渊的力量,身体会虚弱很多,但至少可以在外面多待上一些日子,不会再有性命之虞。”
“你爷爷给这三枚玉石,起名叫做‘琉璃子’。很多年前,他曾经送给我一枚,可惜被我弄丢了。如果没猜错的话,你身上的这块玉石,就是其中的一枚‘琉璃子’吧。”
爷爷送给祝非星这串项链的时候,只说当做护身符用,说不定关键时刻可以保命,关于其他的并未多说。这些年她也感觉到琉璃玦上好像蕴藏着某种神奇的力量,却没有想到原来它的来历是这样。
“这不是什么大事儿,我跟傅识原也算是挺熟的朋友,没什么不能借的。”反正她带着也没什么大用。
提起傅识原,傅青久的眼神又暗淡下来,面上竟显现出一种老态。
“我当初的选择真的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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