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快更新!无广告!
黑鸦鸦的乌云携着星月登上夜幕的舞台,夏季渐入尾声,可风依然裹着点白天被晒出来的余热,懒洋洋的温暖。
突地有一束光伴随着发动机沉闷的声响划破街区的安宁。几分钟后,车身遍红的摩托跑车飞驰于a市四通八达的马路间,似极光掠影不作一处停留,熟悉路况的人却不难知道车其实在绕着不必要的弯。
对于甄楠来说,这却是去往废车场必不可少的一步。自她的车开上大道,甄楠就查觉到有两辆车正在身后的不远处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来者虽不善,但她乐意陪他们玩玩。
车帽下的唇角微微一勾,甄楠踩下油门提速,又拐了几个弯,驶进一条幽静无人的小巷。
甄楠虽然对文字不甚敏感,但对于a市的大街小巷却极为熟悉——从小到大不归家的时候她基本都是在这些地方混的,所以她方向感极好,迷路的情况更是少见,这也是没有人来接应她的原因。
但身后那穷追不舍的两人就不一样了。在感觉不到背上胶着的视线后,甄楠才降下车速,转而往小巷的更深处驶去。
张扬的车灯光熄灭,引擎声湮没在夜色里,甄楠的双脚才着了地。
一座小型的废弃车场赫然屹立于眼前,周围光秃秃的空地上零星停着几辆摩托车。大门闭合处的缝隙中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似寒冬炭火驱散了这里阴森森的气息。
这里是江昭止家盘下来却被遗忘了很久的地,也暂时是她与兄弟们会合的秘密基地。甄楠想,如果这里不是隐匿于巷尾不见天日,也不会是这番荒凉的景象。
同样的……如果不是她跟人结了仇,拖累了自己人,又何需像搞特务行动一样神神秘秘地来到这里。
甄楠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知是在哀叹这座车场的命运,还是即将面对的一大堆麻烦事。
这时候铁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常年生锈的门轴不堪重负,发出了刺耳的响声以示抗议。
江昭止的脸出现在了门后。他偏头打量了一遍她一身黑色的男生装束,终于是满意了才侧身让甄楠进来。
甄楠伸手拉住开完门就转身欲走的江昭止的衣角,皱起眉头,语带焦急地问:
“阿坚怎么样,是不是伤势又加重了?”
阿坚是从小到大跟随她、被她护着的玩伴兼小学同学,是她认的兄弟之一。因为这次突如其来的意外中自己没有及时赶到,他才遭了这个罪。
江昭止安抚般笑了笑:“没事,人跟名字一样顽强呢,现在正中气十足地嚷着要吃草莓奶昔,小丘已经去做了,你不用担心。”
小丘也是跟她交好的混混之一,只是与其他人不一样的是——小丘一直都是女扮男装,并且还喜欢着江昭止。这件事从头到尾只有甄楠一个人知道,当事人并无所觉,所以江昭止的语气才俨然说起自己兄弟一般的轻松。
甄楠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这才与他一起进了车场。
这座老车场差不多都是用铁皮盖的天花板,叠叠层层却也不乏小洞,不免有日光下撤,或是雨水渗漏。此时月光偷偷地从洞孔里钻进来,无端在荒芜中添了几分暖意。
角落随处可见堆积的器材废铁,但空出来的面积依然不小。一小部分地方摆着好几辆未完形的摩托和修理工具,大部分地方以供人休息。
甄楠边走边神游,脑子里不住地回想。
由于她打架几乎没失过手,初中时隐隐以她为首的混混团就形成了。那时候甄楠还年少不经事,没有人能管得住她。
女生更早熟这一点似乎没能在她身上有所表现。甄楠常以为像古人起义那样拉帮结派就可“占山为王”,整天打架斗殴,一副看谁不爽就揍谁的跋扈模样,是那时整个年级避之不及的过街狼虎,同样地也为自己积了不少仇。
一直到高三,甄楠才收敛了一些,但跟着她的人大都选择继续留在她身边,且头顶悬着的刀也从没泯灭过。
然而就在近日,这把刀终于还是落下来了。甄楠高中学校的邻校有一个一直针对她的女混混。抽烟打架喝酒无一不沾,还整容染发,特喜欢把自己打扮成非主流的葬爱家族。大概是看甄楠那张好欺负的脸不以为意,想虐她几把玩玩,却不想第一次挑衅就踢到了铁板。
之后这女魔头心有不甘,阴魂不散,就连那次小抄事件也是她在幕后主使的缘故。总之大大小小的架就没打停过,甄楠花了大半个暑假与她周旋,没想到她消停了几天后又卷土重来,这次仗着带的人多直接在酒吧打伤了阿坚,让他差点没命。
甄楠想到这里,暗自攥紧了拳头,只觉心头血气翻涌,恨不得现在就去找那疯婆子打上一架,同时又开始懊悔自己当初的鲁莽,惹上一个甩也甩不掉的麻烦。
阿坚从小学就开始拥护她,也从不嘲笑她想当年级老大这种幼稚的愿望,跟她摸爬滚打都不曾抱怨过她什么。
他爸爸早逝,妈妈抛下他一个人远走高飞,害他只能寄养在性情暴躁、经常打骂他的姑姑一家。他打心底里渴望关爱,也曾说过他想要一个甄楠一样的姐姐。
他说,如果甄楠是他姐姐,那么他就再也不用挨打了,他会活得比现在更开心;
他说,这些年来甄楠是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所以他想百倍千倍地回报她的好。
然而现在这样一个少年刚经历一场毒打,却只能窝在这不干不净的车场,苍白着脸输着液,只是怕回了家姑姑又会把他这个累赘赶出去,怕给甄楠他们再添什么麻烦,一味固执地待在这里,说什么也不肯回医院。
少年一脸没事人的模样,还笑得比谁都灿烂开朗。他眼睛闪闪地望着甄楠,像个得了糖的三岁小孩,“老大,你也来看我啦!”
这么多年了,这熟悉的称呼还是一点也没变,甄楠让他叫姐他也不依,只说现在的自己还配不上当她弟弟。
少年腼腆而自卑,偏偏怀着一腔孤勇,一脸诚挚,一心纯澈。
甄楠看了看少年打着石膏的手臂和腿,又把视线移向他那张鼻青脸肿的脸上,心中既苦涩又愧疚,张嘴竟说不出一句关心的话。
她怕染上哭腔——谁能想到天不怕地不怕敢拼敢闯的甄楠也会有这般害怕的时候。
她怕,她是真的怕。王爷爷的去世已经是一次沉重的打击,难道命运还要再从她身边剥夺一个从小陪她到大的人吗?
阿坚似乎是看出了她想要表达些什么,想把自己的笑容再放大些,好告诉她他真的没事。不慎牵动脸上的一处割伤,嘴角刚翘起来的弧度霎时消失,脸直接皱成了猪头,早已不见原先那帅小伙的俊朗英气。
甄楠吓了一跳,上前两三步一把掐住他的双颊,好让他别笑。
“啊啊啊!痛痛痛……楠姐你轻点儿……”阿坚呲牙咧嘴,苦于手背正输着液不能打掉甄楠的手。
咳,忘了自己手劲大了。甄楠尴尬地放开了他。
少年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老大,我都这副惨状了,还不许我苦笑一下啊?”
阿坚故作可怜的模样没受用,直接让甄楠瞪了他一眼:
“闭嘴,你见过哪有人苦笑把嘴咧得跟要吃了人似的?”
阿坚:“……”他不笑了还不行吗。
这么一凶,少年的笑意消了下去,只是神情多添了一分受伤。甄楠知道这小子惯会演戏,伤感也顿时散了大半。
“好啦好啦,搞得我要把你怎么样似的……”甄楠边絮叨边把他的被子掖好,又小心翼翼地问:
“对了,那个人……她就没来看过你吗?”
少年的神情一下子黯淡下去,随后又自嘲一笑:
“呵,她都甘心去做人家继母了,哪里会管我这个无所事事的混混儿子。”
他想起自己晕迷前,那个光鲜亮丽、与自己一身地摊货形成鲜明对比的贵妇人终是不忍心地拉开了她的继女,好声好气地求她放过他,那一脚才没有狠狠落下。
他有点庆幸,她应该是认出他了,才不舍得看他被人打吧,可是为什么她哄走了她的继女……就再也没有回来了呢?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