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仕途之路

169.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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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府内撤了宴,太子殷浦德在盛芳阁里歇下了, 奈何梦靥扰人, 便喊来门客公良姬下棋。
    彼时他正靠在药枕上养神,此枕用苏绸缝了面, 里头塞了灵磁石, 合欢花, 朱染灯芯,公丁香,白檀香等等数几十味药材, 具有安神清目的功效, 管家领了婢子进门来,见他正在闭目小憩,身畔摆放着棋盘, 上头布满了黑子,对面的门客公良姬正盘腿而坐,长而匀称地食指和中指把玩着一枚黑子,见他进来了,轻轻地将棋子丢入棋盒中,冲他轻轻地摆了摆手, 示意他退出去。
    管家不敢惊扰了殷浦德难得的好梦,便同婢子们纷纷退至碧纱橱外等候。
    盛芳阁里熏了檀香, 熏得人昏昏欲睡, 约摸半个时辰后, 管家听见内室传来一声咳嗽, 一旁的婢女连忙倒了茶水进去。
    少顷,听见他略微沙哑地声音:“进来罢!”
    管家这才进了去,恭谨地叫人呈上洞箫,轻声道:“殿下,找着了。”
    殷浦德按着太阳穴,神情十分不耐烦,挥手叫他放下了。
    管家连忙将萧放在一旁的桌上,两手放在腿侧,正准备退下,殷浦德突然道:“站住!是在哪儿找着的?”
    “禀殿下,是在后院找着的。”
    “怎会丢哪里去?”殷浦德自言自语道。
    一旁沉默不发的公良姬突然道:“适才你们找箫时,我恰巧路过,见陈大人也在那里,他同你们说了甚么?,”
    管家心想如何问起这个,却不敢隐瞒,便把同陈晈交谈的丫头娥茵传来。娥茵长得清秀雅致,是个素净的美人,今年不过才十六岁,她伏身行了个礼,便将当时的情形一一道来。
    殷浦德听罢,只觉得越发不耐烦,他整日忙于公事,头昏脑涨的,哪里来的闲心管这些琐碎的事儿,如若不是公良姬在侧,早叫人把管家撵出去了。
    然他压着最后一丝耐心对公良姬道:“良姬特地问这事,是和缘故?”
    公良姬袖子状似无意要捋袖子,却不想方才抬了袖子便将一盘好棋都打乱了,便自发地请罪道:“草民不慎,请殿下责罚。”
    殷浦德适才装睡,便是为了躲这败局,如此乱了棋盘正求之不得,心情着实好了不少。
    公良姬见他神色松动,方才对殷浦德道:“草民记得九江王殿下也有一只同殿下一模一样的箫,乃是已仙逝的七王爷亲手所做,可是如此?”
    殷浦德不晓得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得说道:“诚然如此!”
    “我那时路过,如若不是眼花,我瞧着陈大人神情,是识得这只箫!”
    殷浦德啜了口茶,否定道:“他如何识得?当真笑话!”
    “这事先不论,草民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当年陈大人的父亲误以为其大姊与人私奔,迁怒于陈大人,将彼时才六岁的陈大人打了个半死,后有个贵人救了陈大人一命,您可知晓是谁?”
    他说完,曲起食指在棋盘上一敲,殷浦德顺着他这番话,也想起来了,当初颜南辛向他要了伶人去戏耍陈晈同高昌允,诚然那时他并未将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放在眼底,更觉得他们拿了名头,乃是贿赂所得,谁知后来那伶人失去了联系,倒是陈晈高中状元,他惊讶之余,觉得陈晈这个人,有那么一点意思,可当时政务缠身,他也懒得去追究,只是陈晈在朝中越发引人注目,他才动了拉拢她的念头。
    只可惜这半年来,陈晈与陶涂等走得近,他素来与陶涂不睦,陈晈自然是避着他的,不过倘若陈晈真成了陶涂的左膀右臂,对他自是百害而无一利,是以这半年来他主动结交,哪曾想陈晈年纪不大,却是推太极的一把好手,屡次都让她避了开去,也不表明自个的态度。
    他正苦恼之际,公良姬便向他谏言,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怠,奈何并未查出些事情来,倒是将他的家底摸得清楚。陈晈六岁时差点亲父被打死他是知道的,说起来也巧,那日正是老九江王的忌日,他同殷栩一同前去祭拜,正值小雨纷纷,杏花凋零的时令,他素来厌恶那阴郁的天气,当下祭拜完了便打道回府,并未等殷栩一起。
    可这又有什么干系?
    公良姬见他一脸困惑,当下解惑道:“草民知九江王殿下那把箫幼时便丢的,便有个大胆猜测,当时九江王殿下救了陈大人,却落了箫,陈大人拾得,便也可说得通陈大人识得这箫的缘故了,且九江王殿下素来低调,恐虽知道陈大人是他救下的,但当初陈大人一介布衣,九江王殿下自然是不求他做报答,而如今陈大人已然是朝中重臣,九江王殿下此时要再说起来,便有拉拢党羽之嫌,故,他约摸是没同陈大人讲了这件事,也不敢同陈大人要了回箫。”
    殷浦德皱起眉头,道:“可有甚么根据?”
    “并无,但草民认为,明儿这件事就见分晓,若真如草民所推测的那般,陈大人明日便回登门造访,询问殿下此事。”
    殷浦德茅塞顿开,扼腕长叹道:“若真是这般,陈晈恐是不能为我所用了。”
    公良姬却是连连摆手,笑得越发自信了:“非也,草民倒是另有看法——若明日陈大人造访,殿下只需如此说……”,
    说着便倾身过去,在殷浦德耳边耳语了几句。
    殷浦德听罢,微微眯起眼睛,公良姬再道:“您是储君,这番,又成了他的救命恩人,还怕他不愿意为您效犬马之劳?届时若是能拉了陶大人支持您,实在是美事一桩。”
    ……
    次日陈晈醒来,露薇伺候他洗漱更衣,早膳她用了些糯米紫薯糕,一小碗温羊乳,屋外的红梅开得惹眼,她想起陈妞做得梅花蒸糕,琢磨着要不要将姜氏同陈妞等接回来同住,露薇见她清晨便有些心不在焉,便嘱咐下去,叫主事们勿要前来扰人,有甚么要紧的事搁后再说。
    陈晈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打坐,耳边风声簌簌地刮过,她皱了皱眉头,心中默念数遍金刚经,方才定了神——梨大牛常说她心性不定,行事向来随心所欲,虽脑子活络,却不够沉稳,这乃是习武之人的大忌,因而便时常喊她参禅打坐,悟这“静”中玄机,奈何陈晈自从离开梨大牛后,连一个时辰也坚持不下来,常常是睡了过去,幸而是入冬后,她择了池边的海棠树下巨石入定,寒冷使人无法入睡,这才勉勉强强地坚持到了中午。
    可今日她心绪繁乱得很,一旁露薇见到了时间,便端了乌鸡汤给她暖身子,陈晈见她站在边上,冻得脸蛋都青了,原本没甚么胃口,却也不忍心拒绝,嘱咐道:“不是同你讲了么?以后我在一旁打坐,你不必在跟前伺候,女儿家身子受不得冻,容易受寒!”
    露薇脸色微微一红,道:“老爷不必担心,奴不冷!”
    陈晈搅动着碗里的乌鸡汤,里头放了枸杞、红枣、桂圆等滋补的药材,鸡肉被切成冬枣般大小,鸡皮都被剥了,浓郁的味道弥漫着她的鼻腔,鸡汤入口香醇而不油腻,汤水滚落在为中,只觉得肠胃暖融融的,露薇见她喜欢,便讲道:“爷再喝一碗,奴在里头还放了阿胶,滋补得很,且这汤爽口,奴把鸡皮都去掉了,油花子也撇干净了,多喝几碗也无妨的。”
    陈晈点了点头,把碗递过去给她:“我下次打坐你若是执意要跟着,还是把汤婆子抱上,否则,你要是着了凉,以后谁也给我做这样好吃的东西?”
    露薇听了这话嗔怪道:“油嘴滑舌!”
    陈晈要去拉她袖子,她羞得连忙躲开,道:“莫要不正经,下午您不是要去一趟太子府么?您还不趁着早上把公文处理了,否则,晚上你可别抱怨人人都睡了,你要处理公务!”
    陈晈经她一提醒,这才想起这件事来,当下也不敢在贪玩,只得回去换了身衣裳,处理公务去了。
    ……
    太子府内素雅别致,陈晈随着管家走过府内后院时,纵使七绕八绕绕出了一炷香的时间,却也不觉得烦闷,因她每行过一处桥,一座亭,一段路,所见之景皆是迥异万千,令人赏心悦目。
    待见了太子,行礼坐下,陈晈开门见山道:“听闻太子丢失了一只洞箫,昨儿可是找着了?”
    殷浦德和善地笑道:“昨儿便找到了,不过陈大人如何晓得此事。”
    陈晈便将昨日与丫头相遇之事细细说道,殷浦德听罢,只当做不知晓,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殷浦德不着声色地将洞箫得来历娓娓道来,末了感叹道:“也是吾不小心,那年去祭奠七皇叔时,将箫遗落得不晓得何处,虽派人寻了几遭,却始终寻不见,那是七皇叔亲手所制,我实在是舍不得,便找人按照那箫的模样重新仿了一款,这些年来时常箫不离身,权做个念想。”
    陈晈不着声色地喝了口冷茶,感叹道:“竟是这样!”
    殷浦德见她神色淡漠,却不似有下句的模样,原本十拿九稳的自信也动摇起来,原按照公良姬所言,此时她该是好一番谢当年的救命恩情,此时却只字不提。
    他摩挲了一下酒杯,望着陈晈若无其事的模样,装作无意道:“其实原是丢不着,不过缘分就是这样巧,那时我尚且年幼,带着的两个侍卫又是个脓包的,领着我下山竟然迷了路,迷到了山下的城县城里去了,那县城倒是一派宁静祥和,后便遇了些事,不提也罢,后又忙着回京,虽派了人来找,奈何那些人也不识得吾当初到底是迷了那县城的哪个角落,竟没能找到。”
    陈晈任旧是默不作声。
    殷浦德见她不为所动,忍不得提点道:“陈大人,你今日特地来问吾这件事,难不成是晓得一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晈不自觉地握紧了杯子,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时她迷迷糊糊里望了那个男孩一眼,原本就记不太清楚,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就更模糊了,不过她记得那小孩子清瘦得很,那记忆中的轮廓倒是同他有些契合,她敛下眼中复杂的神色,道:“是晓得一些的。”
    殷浦德很是激动,甚至一时忘记了仪态,急切地问道:“大人可是找着那只箫的下落?如此,小王先谢陈大人了!”
    陈晈回到:“殿下折煞陈某了。”
    如今局面已然成了这般,陈晈只得从袖子里将那只箫拿出来,双手呈给殷浦德。
    殷浦德眼神触及那只箫时,眼色微黯,随即便泪满盈眶,接过箫,反复摩挲着,激动地不能自持,陈晈连忙从袖子中掏出帕子递过去,他方才拿了了止泪,陈晈安慰道:“殿下莫要伤心,东西总是找着了,您看看,可是您丢失的那一只?”
    殷浦德掩面而泣,道:“是,吾不会认错的,吾如何能认错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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