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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的游轮不知什么时候收锚启航了。易可心下意识回身,没走两步,就有一双白皙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知道是他牵住了她,所以才不敢回头。
易可心背对着的郁一有些不自然地开口:“那个……我们托人给你安排了私人游轮,过会儿会带你去目的地的。”
“嗯……”易可心快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神啊,现在她的脸一定很红!
脑袋热热的,心跳好快,游轮发动机的隆隆声还能听见,却已经离码头开出了大半距离,在水天一色,阳光洒满的海平线上变成一个黑点。白色的海鸥追逐在蓝空,盘旋的身影落下浅淡的阴影。
易可心突然拥有了勇气,转过身来,把另一只手放在郁一握住她的大手上,他的手凉凉的,和自己的温暖,甚至说得上燥热不同。那一刻她清楚地在他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那个支支吾吾,有点退缩的从前的自己,和现在面前这个蜕变成蝶的自己。不论是哪一个她,她心中的这份情感都未曾变过。她好想就这样握着他的手,对他吐露自己的心声,对他说出那句埋藏心底已久的话语,对他说——
“谢谢你,戴吉利。”阳光下少女笑靥如花,她的眉眼里深藏不舍和眷恋,最终还是松开了他的手。
“嗯。不用谢我。”郁一依旧和以往一样,神色淡淡,甚至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可是,尽管是这样,郁一始终觉得,易可心的笑容里含着一种忧伤,一种真正可以算得上的,明媚的忧伤。
这时,海落樱跑过来,冲易可心微微一笑,“已经办置好了,你的行李已经放在船上了。”
“谢谢。”
“不用谢我。若不是我们两个,你也不会到现在都没上船,离开塰城了。”海落樱伸开双臂,问道,“可以吗?”
易可心轻笑着点点头,拥抱了她。
“以后,要多加小心了,有事情,有麻烦了,残镜会一直站在你这一边的。”面前少女柔和的声音传入易可心的耳畔,她眼眶微红,点点头。
“若有缘,会再见的。”易可心冲两人挥挥手,依旧是笑着的,她转过身,向游轮停靠的另一个码头跑去。
这一次,她不能回头了。因为她知道,一看见他,心中的那些依旧没说的话,那些心跳漏了一拍的感觉,会让她停留于此,所以她只好带着那笑,那掩人耳目的笑,步步向前。
后悔吗?到头来,依旧一句话都没说,那些原本该说的话,到了嘴边如同哽咽了一般,无法告知。
就这样吧,她曲折人生的第一次爱恋,第一次心动,第一次……学会了放手。
就让那些天里,她的执着和爱,全部都埋藏心底吧。
有的时候,有一些爱,是不能说的。
这一次,塰城如同一颗小黑点,渐渐地渐渐地消失在海平面上。似乎,也结束了,粉碎了,她作为一个少女的美梦幻想。
那些欢喜,那些人,那个少年淡澈得如同一汪清水,全部都再见了。
那些爱啊,她知道,就够了。
所以,当她直视他的那一刻,嘴边的话语只剩下了谢谢。
谢谢他,曾经教会她,如何爱和放手。
如今,她会带着这一份最真挚最纯粹的美好,一直一直走下去的。
因为那也是她最初的模样,是她与他相遇的美好。
站在甲板上的易可心笑了,又哭了,又笑了,最后冲已经一望无际大海的消失的塰城的方向,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船舱。
她的座位上有一个半肘高的木偶娃娃,身上的伤疤结痂,穿着洁白洋装,带着微笑。
“你其实知道吧,易可心她喜欢你。”海落樱推了推鼻梁上的巨大太阳镜。
海风吹起她的如墨般飘逸的长发,带着一点玫瑰精油的香味,弥漫空气。
“嗯。”郁一不可否认地点点头。
这就像海落樱一直知道郁一的情感一样。
“樱,其实我……”
“我知道。”海落樱转过头去,微笑地看着他。
“樱,你不知道。”郁一靠近海落樱,骨节分明的手撩起她的长发,另一只手搂住她不堪一握的细腰。
日夜思念的人儿的脸近在咫尺,郁一甚至可以看见她精致小脸上细微的绒毛,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金光。她的唇微微张开,似乎在对他说着什么甜言蜜语,让他明知道不该,还身陷其中。
动作还是停下了。他离她很近,只听见海落樱问道,“为什么?”
她的呼吸让他疯狂,他努力平静自己混乱的心,却依旧鬼迷心窍地不肯放开他的手。
海落樱轻轻推开他,“不敢吗?”
“对不起。”郁一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明明可以有机会吻下去,为什么他会犹豫;明明就是喜欢她,为什么不说。
他在担心什么,白若离吗?还是……
郁一的心乱极了,似乎某一刻,他又回到了从前,那个地狱般的从前,那个他注定无法逃避的从前,他一辈子的污点。
海落樱叹了口气,她注意到了郁一情绪的波动,她轻轻抱住他,“我不会走的,我们会一直和以前一样的。”
郁一垂下眼帘,怀中的少女乖巧,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他平静下来了,可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嗯……我知道。”
他和她之间存在的某种契约。某种不需要纸笔记录的契约。他愿意,为她付出一切。这罪恶,从他遇见她的那一刻起,便开始了。
那一天,小小的她穿着很普通的吊带白棉裙,黑发散开垂落身后,薄荷蓝的眸里没有任何色彩。他无神地望着她,脸上是透明的泪,身上沾满了血,身旁尸体如山。
她赤着脚,却并不害怕他,她一步步靠近他,却听见他呆呆地疑问,“你……不怕我吗?”
她踏过那些穿着奇怪衣服和面具的死人,一双白净的小脚瞬间肮脏不堪,裙摆也沾上了那些干掉了的黑色的血。她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来,他向后缩了缩,似乎在害怕。
一只小手附上他苍白精致的削瘦面容,女孩的声音清脆空灵,在这密封性极好的地下空间里久久回荡,“不怕啊。你只是一个漂亮的男孩而已,为什么我要害怕一个漂亮的男孩。”
男孩毫无预兆地就抱住了她,很用力很用力地抱住了她,似乎可以听见她骨头与骨头之间连接的错位摩擦声,他仿佛生怕她会逃走,会消失,就像普通的小孩不愿意失去自己最心爱的玩具一样。
“你跟我走吗?”
女孩似乎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天使般纯洁美好的笑容,她向他伸出小手。
他呆了呆,最终把满是血污和伤疤的手,放了上去。
从他们紧握着对方的手,走出那里的那一刻起,注定他的目光里,从此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
即便她是所罗门王封印了一千年的魔鬼,他也甘堕。
海落樱坐上驾驶座位,“你还未成年,还是我来看吧。”
海落樱比郁一大了一岁。
郁一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一言不发。气氛一直安静着,直到熟悉的手机铃声打破这场尴尬,来电是宁萌儿。
因为海落樱开车不方便,郁一接的电话,对面就讲了一句话,郁一的眉头微皱。
“怎么了?”海落樱没转头,从反光镜里观察郁一的神情。
郁一的神色有细微的变化,毕竟这件事情和百里翊有关,“凌予,被绑架了。”
海落樱一个急刹车停下来,转过头,发丝微微凌乱,“你说什么?”
“洛逸绑架了凌予。”郁一的嘴唇紧抿,眸中的光越来越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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