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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靳枭眼神一动,终于,将她的手一牵,朝车子副驾驶座上推去。
“你干什么……带我去哪?”她死死勾住地面,不走。
他转过头,眼神与平时有些不大一样:“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我偏偏会选择和你结婚吗。跟我来。”
她身子一动,被她勾着的手指也不再动弹。
隔了这么久,这个老话题再次提起,恰恰是在这个时候,莫名让她有点心慌。
却还是顺着他上了车。
一路上,两人静默不语。
楚欢颜感觉自己心跳得厉害,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是自己追着问,可现在他愿意主动提起这事,她竟然……却步了。
仿佛对真相有种惧怕。
又自嘲笑,在怕什么呢?
风驰电掣下,车子停了下来。
下车后,楚欢颜才看见面前是一家医院,准确说来,是一家教会医院,不高的五层建筑物上,镌刻着“红十字会妇幼医院”几个大字,医院的外墙有些斑驳泛黄,显然,年岁已经有些久远了。
红十字会妇幼医院?
这医院名字,似乎似曾相识?在哪里听过?
她还没来得多想,顾靳枭后脚也下了车:“进去吧。”
她收回心思,跟在他身后,默默进了医院。
看得出来这家医院本来就病人不多,再加上夜深了,医院里很是清净,偶尔只有护士路过的脚步声。
他带着着她上了五楼。
一抬头,楚欢颜看见五楼的电梯口挂着的科室名是妇产科。
她不明白他把自己带到妇产科做什么,疑惑地向他望去。
顾靳枭不语,只继续朝前面走着,她也只好紧跟着。
走到一个房间,他停了下来。
面前是一扇大玻璃窗,透过透明玻璃,清晰可见里面有几个小婴儿躺在里面。
很显然,这里是新生儿监控室。
在这个医院刚诞下的婴儿,会安排在这里。
虽然几个小婴儿睡着的样子纯真可爱,很萌,但她更纳闷,明白他带自己来的目的绝对不仅仅只是为了欣赏萌萌的小宝宝,终于忍不住了:“顾靳枭,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我小时候,曾经得过一段时间的亚斯伯格综合征。”
楚欢颜一滞,没想到他回答自己的,竟是这么一句话,回过神:“亚斯伯格综合征?”
“类似自闭症,当然,比起自闭症,又幸运多了,亚斯伯格综合征患者除了社交有障碍,没有智力障碍,也有治愈机会,还算不幸中的大幸。”他语气添了一抹自嘲。
她却笑不起来,喃喃:“什么时候的事?”
“幼儿园到小学时期。”
她倒吸口气,脑子又一闪。
他年纪小小就患上这种病,多少是因为在家里被长辈忽视的关系吧?
一直就知道他自幼不受重视,与顾长沛关系不冷不热,却从没想过他的人生经历中还有这么一段阴霾。
“不过,也不算严重。当时医生说,是中度而已。”
“中度还只是‘而已’?……为什么从没听老爷子他们提过?”这病说小也不小。
“可能爷爷他们认为这病不算什么大事吧。毕竟我小时候本来就很孤僻,在家话也不多,不爱和人交流,在他们眼里,或许,得不得这个病,我都是那个死样子,没什么太大分别。再加上医生说,这个病多发于幼年男童,年纪大了不少都会自动痊愈,所以他们也并没太担心。”他轻挑唇。
他语气淡淡的,并没有任何埋怨,她却听得皱紧了眉。
什么啊,这明明就是只顾着老大,对老二漠不关心。
要不是这样的生活环境,被家族父辈长年忽视,他也不可能得这种病。
“不管怎样,你后来总算是度过这一劫,好了。”她安慰了一句。几乎忘记自己陪他过来的初始目的。
“那么,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好的吗?”他侧过身躯,凝视她,继而目光一转,射向玻璃窗内:
“就是在这里。”
她心中咯噔一下:“这里?我不明白。”
“七岁那年,苏家小女儿苏柔,就在这里出生。当年这里的妇科技术在京城很不错,也算是最早一批的私人制医院。”他语气绵长轻缓:
“那天,沈阿姨刚生产,据说生产时出了点问题,差点难产。爷爷带我和哥哥来这里看望她。到了医院,爷爷准备带我和哥哥去见苏伯伯询问沈阿姨的情况,我不想和外人接触,不想去,爷爷并没勉强我,只对着我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由着我了。这一声叹息,让我心情更加糟糕,我知道,爷爷认为我是个负累,不登大雅之堂……倒也是,我连见外人都不敢,与人交流的能力都没有,还能做什么大事?要不是我身上流着顾家的血,估计在爷爷眼里,我还不如一个街边乞丐。”
隔了多年,他声音非常平静,甚至带着自我调侃,但她却心惊肉跳地能体会到年幼时的他当时的痛苦与煎熬。
都说小孩子不懂事,哪懂什么痛苦?
怎么会。是人,就有心底最不能提的阴暗。
“我到处闲逛,最后,逛到了这里,看见一个小婴儿孤零零躺在玻璃房里,就在这个位置,”他指了指靠窗边的一张婴儿床,眸色变得莫名的柔和,“她是个刚刚才生下来的小婴儿,胖乎乎的脚踝上,戴着着产妇的床号和名字牌,虽然是新生儿,但皮肤一点儿不像皱巴巴的婴儿,而且竟然能睁眼了。她那双眼睛,真的是我这辈子看过的,最纯净的眼睛。当时,她歪着脑袋,盯着窗户外面的蓝天白云,那双眼睛就跟海水,倒映出人世间最美好的风景,既好奇,又向往。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这么盯着她看风景,竟盯了好半天,心情也好多了,她或许是听见动静,头歪了过来一点,或许你不信——”
顿了顿——
“她竟然朝我笑了一下。”
情绪终于稍微有了点起伏,平静了下来,他才继续:
“这是我记忆里,第一次有人朝我笑得这么真心和主动,好像在说想陪我玩。可能你会觉得不可思议,但那是我人生第一次,有了被人需要的存在感。回家后,我第一次下楼和爸妈、爷爷、哥哥吃饭。再后来,我的这个病,慢慢好了。我不能说完全是那个婴儿救了我,但每次想起她的那双眼睛,我的心情就会莫名平静。”
说到这里,停顿了两秒,凝视著她:“直到现在,都是如此。”
她喉咙一动,明白了:“那个小婴儿,是苏柔。”
他睫毛轻拍了一下,算是默认。
“所以,你是因为,我的眼神,像婴儿时期的苏柔的眼神,才会选择和我结婚?”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有点乱。
“我最初和你结婚的目的,的确是这样。”他坦言,又道:“不止像,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甚至觉得你和那个婴儿的眼神,一模一样。比起长大后的苏柔,更像。”
所以,他是为了找个解除郁闷的神器,才给她名分。将她留在身边。
毕竟,那婴儿是让带给他心灵宁静的唯一存在。
还有,他对苏柔一直很好,甚至区别于对待其他女人,也是因为婴儿时期的苏柔,是他那场亚斯伯格综合征的救星。
每年苏柔的生日,不管天南海北,他都不忘记去道贺和备上一份礼物,与其说是对苏柔的关怀与重视,不如说是——
对她的报答。
报答她对自己幼年时期一场无心的救赎。
一直想要知道的事儿,终于知道真相,却让她不知道是气还是笑:“我知道你们有钱人的怪癖多得很,却没想到是这样。我跟那个婴儿的眼神一样,所以你他妈娶了我是因为有恋童癖?”
他眼色一沉:“楚欢颜,你不是想知道我和苏柔到底有什么事吗,不是一直闹着想知道我最初跟你结婚的目的吗?我现在就在好好跟你说,你说话也给我干净点。”
楚欢颜讽刺:“对不住,是我一下子有点儿激动,行了吧?我只是没想到,一直在猜自己到底是什么女人的替身才能被您顾二爷相中,却没想到居然是个婴儿的替身。这结果,太爆炸了,太厉害了,你牛,我服。下次新漫画,我得试试这梗,指不准能再红一把。”
他听出她的嘲讽,火了:“没有什么替身不替身!你他妈的不要狗血漫画画多了,人也喜欢胡思乱想。首先,我他妈的没有恋童癖,其次,我他妈的跟你结婚最开始的原因是因为这个,最开始!懂最开始的意思吗?”
一焦灼,自己也禁不住飚了脏话。还一连串儿的。
“嗯,最开始是因为我长得像拯救你的苏柔小时候的眼神,现在更好,原版正主儿回来了,就在你面前,还主动投怀送抱,更好!那我这个赝品也能退位了。”她撂下话,调头就走。
还没走两步,手臂被他一捉,扯了回去,栽倒在他怀里,额头撞得咚一下!
“顾靳枭——”她揉了揉脑袋,狠狠瞪他一眼。
“正主?现在的正主就是你。”他将她皓腕拽着,锁在怀里。
她还在挣扎,他干脆头一俯,覆住她的唇。
他的力道很猛烈,开了闸的野兽似的,仿佛带着对她不听人说话的怒气。
她瞪大眼睛,从惊愕中醒悟才意识到唇瓣传递来的微微疼痛,腾出手拍他肩膀。
他的吻却越是厉害勇猛,将她裹得快要喘不过气。
渐渐的,不适应莫名转化成的一股叫她羞恼的反应。
在他的主使下,她情不自禁轻勾舌尖,开始配合起他的动作,慢慢沉沦了进去。
直到她看到他眼眸里暗含的笑谑,才一把将他推开,喘息着退后两步,余光瞥一眼玻璃窗内的小婴儿,嗔怒:
“顾靳枭,这里有小朋友!你不要在这儿做些少儿不宜的事情好不好!”
“嗯。那就回家做。”他看出她怒气已经消了,将她直接扛了起来,朝电梯口走去,这样比较快。
**
三天后。
苏家。
沈暮云从医院刚看完大女儿回来,一进门,便抬头看一眼楼上。
韩妈知道她在操心什么,走过去低声说:“太太放心,今天一早上我都盯着,二小姐在房间上网,早餐也吃了一点,应该没什么了。”
她舒了口气。
自从那天从天星山庄回来后,柔柔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足不出户。
连送进去的饭菜都基本没怎么动。
她当然能明白这个小女儿的心情。对着顾靳枭告白失败就罢了,还被这么多人看到了当时的场景。
这孩子从小娇生惯养脸皮薄,哪里禁得起这种打击,肯定是又气又羞,不好意思出来见人
敲了几次门都没开以后,苏子谦劝她算了,让柔柔一个人冷静下也好,毕竟也这么大了。
回头想想,虽然柔柔这次做的事是有些过分了,但自己作为母亲也有失职的地方。
这些年她的心思全部寄托在寻找大女儿上面,现在小纤找到了,又满心记挂着小纤能醒来,可能如此,忽略了柔柔,竟不知道这个小女儿对自己姐姐的未婚夫早就春心萌动。
正在想着,韩妈走过来:“太太,顾二爷身边的岳先生来了。”
沈暮云恢复情绪,过去迎客:“岳先生怎么有空过来。”
岳轻舟礼貌地点点头,望一眼楼上:“苏柔小姐这几天还好吧。二爷让我过来问候一下。”
沈暮云当然明白顾靳枭并不是真的多么关心柔柔,不过是为了顾苏两家的交情,只点点头:“嗯,好多了。”
“那就好。”
“二爷让岳先生特意跑来一趟,不会就只是来慰问柔柔吧。”
岳轻舟见沈暮云心眼清明,也就点点头:“这次来,二爷让我给苏先生和苏太太传达一件事情。”
“什么事?”岳轻舟将手上一张请柬恭敬递过去。
沈暮云看着那张红色喜庆的请柬,心中一动,已有数了,接过来打开,果然——
是一张婚礼邀请函。
婚礼男女两方正是顾靳枭和楚欢颜。
婚礼日期就定在下个月月中周末。
她诧异:“二爷要和欢颜办婚礼了?这么快…?”
“其实也不快了。甚至可以说很迟了。”
她明白岳轻舟的意思,两人领证很久了,现在才正式举办婚礼,确实已经很晚了。若不是突然找到小纤,两人只怕已经完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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