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穿男友养成记

066 一模一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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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落入时间之河,已不在先前的位置。苏嘉茫然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大头朝下栽倒在一堆稻草中,爬起来抖抖满身草屑,在刺目的阳光中手搭凉棚,望向四周。
    一望无际的稻田。
    “……”稻草断茬新鲜的香味和夏蝉声嘶力竭的叫唤都昭示着这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而她身上还穿着厚重的羽绒服。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自日出前便开始劳作,此刻在白杨树影子里歇晌的农人被日头耀得眼前一花,再看向自家稻谷堆时,猛然发现上头竟有一个人影,气急败坏地赶上去一把扯住。
    那小贼回过头来,农人便是一呆——一张白净细腻的脸,是这乡下所不多见的;身上衣裳质料有些奇怪,不知是什么大户人家的新奇料子。
    没错,他将还处在茫然中的苏嘉认作是哪个大户人家偷跑出来玩耍的小姐了。
    农人呆愣的工夫,苏嘉已脱下羽绒服收进登山包里,发问:“老伯,这是什么地方?”
    农人黝黑的面上微微一红,嗫嚅道:“小姐莫要如此称呼……小的今年才三十岁。”他对自己的年龄倒是很敏感。
    他说话口音浓重,苏嘉听得吃力,待回味过来便有些心惊,这个世界的农人竟未老先衰至此。还是换了称呼:“这位大哥,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如今年号是什么?”
    农人觉得这小姐跟镇上大户人家的闺秀不大一样,不知是什么来头,仔细瞧了她几眼,答道:“这里是周家庄。”
    至于年号这种东西,他们一辈子也听不到几回,偶尔有年号改换,听说是皇帝老爷骑着龙升了天,新的皇帝老爷的年号也是拗口,谁能记得住那个?
    他们能记住的,不过是今年的租子要交多少,哪位官差老爷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也好在交租、服徭役的时候讨好上官。
    活命尚且无暇,哪里顾得上那遥远的皇帝老爷?
    从农人这里得到的讯息尚且不如那幼童处多,苏嘉叹口气,试图自己观察出点什么。成片的稻田意味着这里是南方……除此以外,得不出更多结论。
    远处有一条大河,“这河是什么名字?”
    “就叫大河。”农人没有那么多闲情逸致给生养他们的河水取名,自然是大河、小河、南河这样命名。有许多人终其一生都不晓得也许自己身边那条河水就有着被传唱千年的美妙名称。
    “离这里最近的县城叫什么?”
    农人想了想,道:“蕲水县。”
    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却不记得具体在什么地方了——《绮罗碎》原著剧情没有提到过,即便是她也无法知晓详情。
    她创造了一个世界,但这个世界会自动补全她所未曾写到的细节,使之合理,使这个世界得以有序运行,这些辛苦劳作的农人便是因此产生。
    这农人三十年来所去过最远的地方不过是蕲水县城,再问及周边情形,更是一无所知。但见这位小姐谈吐大方,所问之事亦是他这样的升斗小民所不了解的,不由肃然起敬,腰弯得愈发低了:“小的没什么见识,小姐不如去村子里学堂先生处。”
    苏嘉被如此恭敬对待,一万个不自在,但又不好说什么,问清了村庄方向,向农人道谢后背着行囊大步走去。
    一路上,农田里皆是忙碌的农夫农妇,有幼童衣不蔽体,手提竹篮跟在父母身后拾取稻穗。他们是这个世界的基础,同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的农人没有丝毫区别;而苏嘉笔下的主人公们,仅是在他们供养下,翱翔九天之上的人。
    早有顽童注意到这大步行走在路上的女子,好奇地探头探脑,有几个胆子特别大的,在她身边绕来绕去,只是不敢搭话,更不敢靠近。
    包里还有糖果,苏嘉想了想,取出几颗放在手心,蹲下来散给他们。她瞧着陌生,但笑容和善,顽童们挤在一起推搡半日,终于有人上来抓了一颗就跑。
    “……”苏嘉苦笑不得,对剩下几人道,“谁能带我去学堂先生那里?”
    幼童们似乎没听懂,她放慢语速,又重复了一遍,有个格外高些的女孩子站出来:“我带你去。”对糖果的渴望,终于战胜了对陌生人和严厉学堂先生的恐惧。
    苏嘉笑一笑,将糖果全部给了她,不顾身后有失望的小孩儿躺倒在尘土里号啕大哭,牵着小姑娘的手向村庄里走去。
    走着走着,那小姑娘也放开了些,说了几句她要将糖果留着给家中弟弟,向苏嘉描述先生的威严可怖,又夸她长得像周大户家的小姐。
    苏嘉只是听着,对后者不置一词,倒是在听到她要将糖留给弟弟时说了一句:“你自己也要吃,可不要全都给弟弟了。”
    小姑娘长到十岁,看起来黑瘦弱小不过六七岁模样,一双眼睛却是黑白分明。她自幼所受教育,无过于“将好东西留给弟弟”,她此生出路,想来不过是待再大些,便被嫁给村里一户人家,好维持弟弟们的生计、资助他们的婚事。等到自己也生了孩子,便也教导自己的女儿,将最好的资源都让给兄弟。
    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不要全都留给弟弟。她抬头看了看白皙高挑的小姐,觉得自己手心里出了汗,黑乎乎的手弄脏了她干净修长的手指。但那位小姐并未嫌弃放开她,仍是牵着她,走在村庄窄窄的道路上,引来无数惊异目光。
    到得先生门前,小姑娘跟靠近老虎洞的兔子似的,来不及说什么便一溜烟跑了。跑开老远,她又悄然回头看,便见那位小姐已同高大的先生在说话了。
    那学堂先生乃是一不第童生,在这方圆十里八乡却是学问顶尖的人了,因着这周家庄颇有几家富户,便在此开馆谋生。他也是唯一不用在农忙时节下地干活的人——自有周家老爷请了长工替他做活。
    午后燠热,先生正在茅檐下午歇,被人吵醒很是不悦,待到反应过来来人一口官话,却又将叱责收了回去,回身叫老妻出来同那人说话——他是读书人,轻易不与女子结交,有失身份。
    于是老妻居中传话,同那人交流得甚是艰难——老妻不通官话。先生这厢听得分明,亦是用官话作答,老妻夹在中间不过聊以避嫌而已,实在做不了什么。
    通过这位古板的先生,苏嘉终于晓得自己身处何时何地:天华二十年,江夏郡蕲水县周家庄。
    苏嘉倒抽一口凉气——天华二十年!
    在《绮罗碎》的设定中,天华这个年号应当只有十八年,之后便是永宣元年,永宣帝便是原潞王李豫,苏绮的丈夫与爱人。而今,天华帝竟还在位!
    她定定神,默算此时濮阳的年纪,便是一惊:二十四岁。
    他离开她时,只有十五岁。
    她的时光不过才过去半年,他的生命却已经经历了十年。漫长的十年足以令所有事情物是人非,她的少年,如今可还好?
    雷声隐隐,乌云迅速占据了半边天,先生同老妻忙着收拾晒在场院里的稻谷,一时没空理会她。先生身手矫健地抢收稻谷,忽地想起自己将客人晾在了家门口,真是好生失礼,于是直起身子,扬声道:“我家中并无多余房舍,还请小姐前往周老爷家中避雨……”
    话音未落,被老妻扯了一把,连忙低头继续收拾。
    周老爷家十分好找:村子里多数房屋都是茅草顶,仅有两三家是瓦顶的;而这些瓦顶房舍中,又有一所格外高大的,想来就是周老爷家无疑了。
    苏嘉敲响周家大门,来不及说明自己身份,便被两眼放光的家丁如见着活龙一般迎了进去,一时摸不着头脑。
    她不知道,在她身后,学堂先生夫妻正窃窃私语:“你非叫人去周家做什么?周家如今糟了难,哪里还能待客?”
    先生笑一笑,“你竟看不出来,那位小姐活像一个人?”他哪里不知道周家情形,只是这个人,恰好可以解了周家困局啊。
    苏嘉被引进内堂,一眼便瞧见愁眉苦脸的一家人,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孩儿正与一名中年妇人抱头痛哭,满堂中年、青年男子唉声叹气,急得团团转。
    家丁大声叫着“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小跑进了内堂,那发福的中年男子才要斥骂,听了家丁附耳回报,抬头向苏嘉瞟了一眼,登时眼前一亮,大笑:“我儿有救了!”
    中年妇人和少女闻言亦抬头回身,看向苏嘉。她一个人,孤零零暴露在这一家人热切目光下,只觉背后发寒——别人犹可,那女孩儿的目光绝不代表着善意。
    内堂光线朦胧,那女孩儿疾步走出来,恰在此时,天边划过一道闪电,将她面容照得分毫毕现。苏嘉一个激灵,在最炎热的天气里如坠冰窟——周家那个女孩儿,生了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
    雷霆炸响,苏嘉急退几步,便要夺门而逃。她原以为带路那小姑娘是客气,才说她生得与周家小姐相似,可如今看来,她们是真的很像。
    无论这周家是个什么章程,单就这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相似长相,她就该立时逃离这里!
    可是,还来得及么?
    面对团团围上来的家丁,苏嘉只后悔未能再跟马老爷子多学一点招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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