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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行进中轻微颠簸,车中端坐的人也随之左右摇晃。银色小箱子平放在膝头,白皙纤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擦去密码锁上淤泥草屑,输入牢记于心的数字,一声清脆的“咔哒”后,密闭的箱子被打开了。
幸而这只密码箱密封性能极好,即便是在河水中浸泡过,也丝毫没有影响到内里的两件物品。黑色丝绒上,一样是闪烁着幽幽光泽的龙形铜牌饰,古朴神秘;另外一件则让青枚瞳孔紧缩了一瞬: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的!
苏嘉快速检查了两样东西,尤其是后者,见一切无恙,又合上盒盖,锁好密码锁,庆幸道:“都还好。”周初蕾便露出个羞涩的笑来,那是她豁出性命从洪水中捞出来的。
她生得不美,却自有一股淳朴清新之气,黑白分明的眼睛生机勃勃。苏嘉见状被萌到了,揉一揉她脑袋,觉得柔软的头发手感异常舒适,便又揉一把,玩得简直要停不下来。初蕾眯着眼由她揉,还是青枚看不下去了,轻哼一声,将刚到手不久的情报递给她。
线报是潞王府传来的,轻薄的丝绢上密密麻麻的小字用最简洁的语言描述了潞王府对唯我堂的近期攻势,以及所取得的成果。
潞王妃苏绮以潞王的名义号令散布各地的势力,全力打击“唯我堂”,比预计中见效更快。唯我堂大规模收缩,放弃了大部分外围分堂,更因秦夫人与其兄秦先生撕破脸,秦夫人率江南诸分堂反出门墙,一时之间单是内讧便大大削弱了这个江湖上最大门派的势力。
“果然江湖势力再大,也无法与朝廷相抗衡啊。”李豫仅仅是一名藩王,但若唯我堂敢于对他下手,朝廷会直接认定他们想要谋反,等待他们的会是连根拔起。因而面对苏绮咄咄逼人的攻势,只能防御,不能反抗。
说起秦夫人,苏嘉微有些疑虑:“秦夫人如今同秦先生撕破了脸,可毕竟是亲兄妹,说不得哪一日便又联合起来……”尤其是在青枚并非真正濮阳的情况下,想要长久地维持与秦夫人的联盟,殊为不易。
“不用担心。”他的存在,便是秦氏兄妹间永远无法抹去的裂痕。为了这一日,他曾假意认母,祈求母亲为他做主。每每回想起跪在秦桑身前口称“阿娘”那一幕,便觉恶心。无论如何,他成功了,秦桑再也不可能与秦梓和平共处。
情报的最后,写明了苏绮下一步安排:“唯我堂已全线收缩至三门峡总堂,兄当前往,击败秦梓。”
也不知道潞王妃哪里来的信心,将下一步的行动全部押在了青枚身上。这些日子里,苏嘉看得分明,纵然他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风月情浓”的修习上,武功进境一日千里,依旧无法与武林第一人的秦梓相抗衡。
他是一把锋利的剑,再淬炼一番,便无可匹敌。若是现在便让他对上心境、经验都优于他的秦梓,只怕这柄剑就要折了。
她有她的忧虑,青枚也有着自己的考量,似乎并不认为自己与秦梓的差距足以致命,当下兵分两路,命两名侍卫带着初蕾回潞王府,“你同我去三门峡。”这句话是对苏嘉说的,不容拒绝。
苏嘉爽快答应,对上初蕾有些惶惑的小眼神儿,心头一软:“别怕,阿绮会好好照顾你的。”想了想,又嘱咐她,“去了潞王府,定要跟着阿绮姐姐好生学习,知道么?”
初蕾含泪点头,看着青枚带她下车,低喊道:“姐姐,你一定要回来啊!”
“……”苏嘉一边从车厢里往外够自己的行李,一边笑道,“初蕾你不要给我立flag好不好?”一般而言,听到这种话的人,都没法或者回来啊╮(╯▽╰)╭
两名侍卫连同周初蕾不明所以地看她:腐、腐烂哥?那是什么?
“哎呀总之别用看烈士的眼神看我就对了,我可是要扛枪跟大boss正面刚的人!”临近大战,她愈发口无遮拦了,听的一旁的青年忍不住悄然翻个白眼。
挥别北上回潞州的马车,青枚同苏嘉两人朝着三门峡方向进发。
不同于自江夏去往华山那一路,纵然艰苦,避开追杀青枚的杀手后,一路倒也平静。这一回,洛阳至三门峡一路,当真是一步一险,步步惊心。
苏嘉第一次见识到如此花样繁多的刺杀方式——路边卖茶的小摊,食水中有穿肠毒药;集市上购置年货的村姑,竹篮下暗藏利刃;捏着爆竹欢笑跑动的幼童,爆竹中射出的是梨花针;看似普通的荆棘,见血封喉;一枚陈旧的铜钱上,亦可能被浸透了层层剧毒……
这些都是小处的,更有那一拨又一拨光明正大的截杀,源源不断。青枚本就遭唯我堂追杀多年,如今攻守之势易位,上期占据优势的唯我堂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便是拼着损失惨重,也要将他刺于剑下。
若不是青枚护着,苏嘉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但她同时也在不断学习、成长,每一次逃过死神的阴影她都多一分防范,每一天早晨醒来她都较之前更强大一点。
这一日,他们已走入唯我堂总堂所在的城池。作为江湖上最大的门派,“唯我堂”的总堂不在名山大川,常人难以企及之地,而是——一座城池。
整个城池都是它的总堂,其中每一个人都与唯我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边是朝廷忌惮唯我堂多年却迟迟不能动手的原因:消灭一个门派容易,连根拔除它却是无比艰难。
便是在这座密不透风的城池里,青枚居然找到可趁之机,与苏嘉两人稍作乔装改扮后,顺利混了进去。城里有接应之人,为他们提供了相对安全的居所。
任何一座城市都有着最肮脏混乱的部分,种种私下交易、见不得光的营生,便在这个区域里进行。相比于堂主府所在的干净整洁的北城,城南偏西这一带充斥着流莺、暗娼、赌徒、酒鬼、人贩,明面上无法进行的合纵连横、勾心斗角,在这里以最粗暴野蛮的方式上演。
即便是在冬季,蝇虫依旧繁多。地面上污水横流,若是细细分辨,里头掺杂有脂粉、呕吐物、血污乃至于某些人体器官,空气中充斥着可疑的气味。
踏过遍地污水,在重重窥视中走进一家暗娼的小院。院中正房门口有脂粉糊涂的女子正与客人拉拉扯扯,调笑不已,无论是客人还是主人,都似没有看见他们一般。青枚长眉微蹙,推开东厢的门,踟蹰一下——这样的地方,如何住得人?
苏嘉倒不太挑剔,进去开窗散一散潮湿的霉菌气味,转头笑道:“我没想到,你居然有法子混进这城里来。”
青枚淡淡的:“我与他们不是一日两日的仇怨,自然早有准备。”反击不是从她来以后才开始的,早在十年前他便开始布局,七年前苏绮的出现加速了这一过程。否则,只这几个月的时间,他们怎能那样迅速地打掉唯我堂大部分外围势力?
每一次看似轻松的行动后面,都有无数个日夜的筹谋在支撑。他曾在这座城池长大,自然可以分辨出唯我堂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几大势力矛盾不断,也可以利用这些漏洞开辟出几个小小的藏身之处来。
青枚看她踮着脚尖在杂物堆中走来走去,似是要在这杂乱潮湿的房间里收拾出可供坐卧之处来,沉默着上去帮忙,将杂物全都堆到一处角落里,清理出桌椅及一小片干净地面来。
窗户大敞着,忽有高亢尖叫自正房传来,似愉悦又似难过。青枚触电一般,“啪”地关上窗,试图将声音隔离在外。回头对上苏嘉,两个人都脸红了,尴尬沉默。
单薄的门窗并不能全然阻挡音效,沉默更使得那声音清晰萦绕耳边,愈发尴尬。
“……”苏嘉轻咳一声,才要说话,青枚大步走了出去,背对着她道:“我去堂主府一探。”他们入城的事情瞒不了不多,越早行动越有利。
苏嘉怔一下,只来得及低喊一句:“你小心。”便见青年身形一拔,已不在原地。追出门去,仰头四顾,哪里还看得到他的影子?
他走后不多时,正房里的动静终于停止了。又过了一会儿,那痴肥男子慢悠悠自正房里晃出来,一脸餍足。待要出门,忽地瞧见东厢,浑浊的目光停驻半晌,才哼着小曲儿踩着满地污水离去了。
落在锅边的肉,迟早是他的。
那暗娼待客人离去,满面桃花地过来敲开门,自顾走到床边,掀起床板,底下赫然是一个地窖。她也不看苏嘉,只做了这一件事,便旁若无人地离去,走到大门口招徕别的客人。
苏嘉犹豫一下,提着保险箱下到地窖里,合上床板,点燃地窖中的蜡烛,见四周还算干净,便坐在竹席上,取出箱中物事来,慢慢擦拭着。
没过多久,头上便又传来隐隐绰绰的高亢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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