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定两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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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天帝召，速回天宫”，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天界司雨之神楚慕哲，音似玲珑琅琊，人似松柏翠竹。
    “嗯”一字尽显音阶高低错落之感，人似含情若非，抬眸相拥，低目坠落，天界掌风之神，萧无风，最是无情又谁拥深情。不经意低眸之际人间万家灯火，一个女孩却泪流满面，千万年来见惯了悲欢离合，他竟起了探究的心思。
    “风。”催促声起，他收敛心神，赶赴天宫。
    云笼烟绕，天帝高坐阶上，众神分列，“无风，朕欲将襄梦许配给你，你意下如何？”掌天宫万万年，举手之间威严尽显，可面对最看重的臣下，声音中带了几分慈爱。
    “臣不愿。”这一刻他竟想起了人间那个女孩，眉头微蹙，又一切如常。
    “原因？”压迫感如潮水铺天盖地，一瞬间目光汇集，他却一如往常。
    “臣不爱襄梦。”众神望去，他眼角眉梢不动分毫，娶天帝爱女他竟薄凉如此。
    长帝姬襄梦似冰寒又如水柔，看向他的那眼如江南烟雨旧梦含情，复而眸光黯淡如漆漆夜色，“父皇，一年，若他不愿，我绝不纠缠。”
    长女的执念作为父亲他欲成全，可身为天帝也难断男女情爱。“罢了，由你！都退下吧。”众神退去，那一刻天帝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眉宇之间多了几分无力。
    “萧无风，莫不是你有了心上人，娶襄梦都一副扑克脸？”笑着揽上他的肩膀，语气随意打趣，散若霞光万丈，聚似星月尽拢，眉眼飞扬令人心折，也只有这位涉日之神凌寒野敢和萧无风开玩笑。
    微怔，心思百转。“萧无风，你竟然没反驳，看来是真的！”一副发现新大陆的表情。
    “无聊！”随后疾步而去。
    回到听风殿，萧无风眉头紧锁，为自己的反常感到懊恼。他抬手想看看人间那个女孩，可想到凌寒野的话又赌气般放下。
    “来人，把近期未批改的文书全都拿来。”
    “全部……”侍从愣了一下，大人这是怎么了？闭关月余，未批改的文书堆积如山。
    “有问题？”一股寒意扑面而来，侍从忙道：“属下这就去准备。”闪身离开，生怕殃及池鱼。翻页、落章、书写，一切如常可笔锋偏折，墨落手背，漆黑刺目。掷笔于地，他靠坐椅上，低眸看向人间。
    “文都（dou），吃饭啦”奶奶苍老慈爱的声音传来，她抹了抹眼泪，“来啦。”
    又是一个新年，这是楚梦文最讨厌的时候，万家灯火她却独自寂寥。她有一个“永远长不大”的父亲和一个从没有开心过的母亲，大爷帮持许多，父亲的工作、母亲的工作、母亲的全家……
    她家的年夜饭真是浮生百态，大爷坐在主位、奶奶坐在中间、大妈和嫂子倨傲冷淡，其他人满脸堆笑，父亲“值班”，母亲在厨房忙活，她调整好表情显得知礼而亲近可眼底是化不开的疏离。大爷招呼她坐下，冲她微笑，她赶忙坐下无措而不适。
    其实她经历了好多个新年夜，每年一大家人要在一起吃年夜饭，每年父亲“值班”、母亲忙碌，她要一晚假笑，看大家奉承讨好，你方唱罢我登场可她永远准备不好。她家欠大爷很多，大妈、嫂子视她们如附骨之疽，为此父亲每到新年夜必然躲出去假装“值班”，母亲从早忙碌，她也像个扯线木偶尽职演出。
    小侄子很喜欢她，总是姑姑长姑姑短的叫着，喜欢追在她身后让她喂饭，别人都不好使。如果不是这样的关系，她想她也会是一个好姑姑。
    记得一个新年，母亲去大爷家拜年被关在门外；她家的房子是大爷出钱买的，秘密暴露的结果就是步步紧逼，无处容身，流言蜚语，无处躲藏。以前大哥对他很好，有了嫂子之后她就失去了一个哥哥。想到这，她的手已经放在了小侄子的脖子上，似梦靥惊醒，看着侄子纯洁的眼神，她仓惶而去。
    一幕一幕戛然而止，萧无风觉得自己的心似细针扎过，刺痛似无还有不可忽视，本该一切如常匆匆略过，千万年间，三界女子千千万，盛世牡丹，青莲若妖，于他都如烟云，转瞬散落。
    可她？双眸如水，似含情又似虚无，唇厚眉宽，多英气而少柔美，脸色微黄，身形适中，于长相而言实在一般，而且他感受到了她刚才戾气和杀机，于性格而言薄凉少情。
    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别人，似天平两端，骤然而至的心疼却在此时压过了一切。于萧无风而言，千万年来尽在指掌的生活，楚梦文是个意外，他的感情很微妙，有新奇有心疼有无措甚至有一丝杀机，最终他决定放下，萧无风对自己一向很狠，说到做到，好像楚梦文没有出现过一样。
    闭目敛神，四周寂静。
    “无风”抬眼襄梦站在身前，眼圈微红却妆容精致。
    “怎么没人通报？”
    一句话襄梦眸中含泪，星光寂寂，“我告诉他们不用了。”
    “有事？”语似含冰，音似沁霜。
    襄梦满心苦涩可执念难解：“无风，我们下界吧，这一年我把我能做的都做了，如果不行我就放手。”
    “要起风了，下次吧。”
    “没关系的。”泪洒雨滴，终究伤情难自抑。
    “下界，好。”襄梦满心欢喜，可看他心神微顿，思绪纷飞。
    人间天色暗沉，狂风大作，人们多衣帽紧裹，步履匆匆，女孩或靠在男友怀里，或躲在房下檐前。路上一个女孩逆风而行，一切如常，忽而闭目忽而仰头，唇弯眉动，眼角含笑，她享受风吹的感觉，清凉而清醒。
    “是她？”萧无风此刻竟然有一种兜兜转转缘来是你的感觉。襄梦和他并肩而立，可看他心不在焉咫尺天涯，只觉悲凉。
    三人擦肩而过，他听她嘟哝一声“怎么不吹到眼睛里？”
    转瞬含笑，乍如天光破晓，狂风骤歇，阴霾散去，“傻瓜，会进沙子。”似感应又似不经意，他们同时回头，一眼万年。
    楚梦文不知怎么了，那一刻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她第一次迫切想要抓住什么，可看着他身旁脉脉含情的襄梦她又转瞬清醒，“别人的！”萧无风只觉她的眸光似烟火极致璀璨又转瞬寂灭，他想抓住可忽然惊醒。
    “无风！”一旁的襄梦几近失态，却欲言又止。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你自己走走吧！”襄梦只觉他的语气里有慌张有急迫，自己的什么好似指尖流沙终究不住。
    回到听风殿，萧无风脑海里还在想着楚梦文那个眼神，他不得不承认，千万年来运筹帷幄、不动如山却终究一丝裂缝地动山摇，是爱吗？但他能理智放下可偏偏一遇再遇微波成骇浪。他想弄明白，陷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凌寒野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萧无风，你下界了？”一改往日嬉闹，他神情严肃，一旁的楚慕哲也满脸担忧。
    “对，你们？”萧无风依稀有一种谜底揭晓的感觉。
    “无风，你殿上拒婚襄梦，我们到司命处，未及开口，司命只说了八个字情劫将至，命途何归。”这句话让他的想法得到了验证，从一开始的探究到后来的失态也找到了理由。
    楚慕哲敏感地捕捉到了萧无风的表情，“你想杀了她，别说天界不能强加干预人间，就说现在你下得去手吗？”
    “我……”
    “你犹豫了。”
    “是呀。”他叹了一口气，想到那句话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凌寒野拍了拍萧无风的肩膀：“兄弟，想开点，千万年来，你就是一株铁树，现在终于要开花了，不过真是好奇呀！萧无风的情劫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呢？慕哲，你不好奇嘛？萧无风你可是传说无数啊。”
    “比不上你处处留情！”听此凌寒野哈哈大笑。
    风神萧无风三界无情，当年魔界圣女蒙曼妖一袭黑衣，曼妙生华，深情如许，一心求嫁，以魔石为媒，愿带领魔界众人归从天界，可萧无风只有一句不爱，开战吧。魔界战败，蒙曼妖心死避走，芳踪难寻。襄梦自小痴恋，苦修仙力，从来精致示人，可痴心难解无心。更别提多少人痴心暗藏，默默惦念了。
    “好奇呀，可情劫从来难以善终呀！”楚慕哲从来淡漠，可事关自己的好友，也是心神俱牵。
    “没关系呀，我们一起，总归不会让他一人孤立无援。”凌寒野一向舒朗，而且俱是天界上神，天之骄子，他们有自信的资本。
    “我想下界历情劫，也想看看她能走多远，在我的心上占多重！”萧无风眉目飞扬，不复早前的犹疑。
    “那我们一起下界。”凌寒野和楚慕哲异口同声，三人以手相附。
    “我也去！”回头望去，襄梦站在门前，那神情似赌徒最后一搏，孤注一掷。“如果你们不让，我不知道父皇会如何对待无风的情劫。”
    “好！”萧无风应声而答，襄梦怔住，他从不妥协可现在，“萧无风，你很好！”多情自古伤无情，心有千千结，一结一执念，可她终究不想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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