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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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间一片雪白，亦唯有白色，空洞而荒芜。漫天飞雪，落了一地阴郁。
    她独自一人坐于枯萎而光秃的树下，衣襟上满是刺目的红，眼中亦是空洞与荒芜。雪落了一身还满，她恍若未觉，只是望着这漫天飞雪。
    有踏雪而来的脚步声传来，沉重而夹杂一丝隐约的不可置信。
    她未曾转头，只是淡淡笑道：“我要魂飞魄散了，你开不开心？”像是自语，又像是轻喃，轻得宛若尘埃，风一吹便会永久弭散。浑身无力，她忽地笑出了声。
    来人脚步一顿，目光触及她殷红衣襟的一霎那瞳孔骤缩，一个闪身已至她身旁，拼命施法却怎么也阻挡不了她灵魂的消散。他停下，静静地盯着她，墨眸深邃。
    这一切，她恍若未觉，一点一点感受着灵魂与生命的消逝，依旧看着漫天飞雪，笑道：“反正……我很开心。”
    “醒了，小阿卿。”
    混沌之中，恍恍惚惚听见有人唤我，缓缓睁开的双眼一时难以聚焦，茫然呆愣了半晌，方才发现风竺正笑眯眯地将我盯着，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疑。
    我的性子一向惫懒，是以懒得去管风竺惊疑的是何事何物，闭目将那白的刺眼，悲怆得近乎真实的梦境又回味了一遍，方才起身伸了个懒腰，道：“唤我作甚？”
    风竺笑道：“稍后我有些事，你代我送送客人。”
    客人？我喵了一眼石桌前着一袭黑袍的那位，兀自摸了摸下巴，贼兮兮地凑到风竺跟前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听闻凡间中做事都是有报酬的，是以……”
    风竺挑了挑眉，笑着点点头：“旁的没学会，倒是对敲诈勒索无师自通了。”
    我嘿嘿笑了两声：“过奖过奖。”
    风竺啧啧几声，道：“不如待梧果成熟后任你品尝？”
    谈及梧果，我立时觉着口中芳香四溢，津液横流。这着实不是我醉心口腹之欲，实在是那梧果乃是天地间数一数二的奇珍美味，入口酥脆自是不必说的，关键是那汁水实在是天上人间少有的鲜美。据说梧果五百年成熟一回，我初次品尝还是在三百年前。
    我几乎想都不想便要首肯了，却狠咬了下舌尖，斩钉截铁地拒绝道：“梧果太过珍稀，我只求去凡间逛上一逛。”
    风竺瞥了我两眼，淡笑道：“小阿卿，这天尚未黑透，别无事总在白日做梦。你既是不想吃梧果，自是有旁人吃的。”
    饶是我三百年来没脸没皮，此刻听到这话也不免动了真怒，吃吃吃，吃你个仙人板板哦吃：“风竺，别呀，我吃的！”
    唉，原谅我，我也觉着此刻的我委实是没骨气。
    风竺似笑非笑地打量了我两眼：“小阿卿，口水流出来了。”旋即转身朝依旧黑着脸的流离走去。
    我狐疑地擦向嘴角，那厢风竺又转过头道：“记得将脸皮也净上一净。”
    我一愣，抹了把脸。本以为风竺是笑我不要脸，然竟意外地从眼角揩下两滴水来。我愣怔地看着指尖：我竟流了泪，我这没脸没皮的人竟会流泪了，还是因着一场没头没尾的梦。
    我捻了捻指头，想不到我竟是如此感性的人。来不及细想，将客人送至谷外才是头等大事。
    一回头，那位客人面若凝脂，凤眸深沉，薄唇微抿……这莫不是那位美人。原来所谓客人指的就是美人啊，难怪方才于洛泉与之偶遇。我啧啧了两声，所以美人方才并非打着“看回来”的主意，是我错怪，有道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颇为不好意思，挠头道：“不知美人名姓？”
    美人看着我，并未言语。这般行径，在我看来，是害羞。
    啧啧，美人如此害羞，着实叫我为难，我又挠了挠头：“我不能总是美人美人的叫你，是以……”
    还未待我说完，美人皱起了眉。我嗫嚅了几声，最后只能无奈抚额道：“也罢，左右不过是个代号，无关紧要。那什么，风弄托我将美人你送至谷外，美人请吧。”
    美人看着我，站起身，道：“不必劳烦，我一人便可。”旋即转身，向前行了几步，忽地伫了足，俄而回身道：“长昀。”
    我愣愣地看着他，蓦地反应过来，这约莫是美人的名姓：“如此，我名为阿卿。”
    长昀眼里似是闪过了什么，须臾点了点头：“以后勿要称男子为美人。”
    我：“……好。”咦，不是风竺说的，不论男女，但凡长得好看，皆可称作美人么？
    长昀看了我几眼，意味不详，嘴唇微动，却终究未再发一言，捻诀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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