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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仪林负手站在原地, 任凭风吹着长发舞动,目光深邃, 端的是一派宗师的高远形象。
只见他双目闪动, 嘴唇微动,似要吐出惊世之言。
清河已经对这种状况见怪不怪,公仪林每当有要事要说时,总会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形象, 但黑暗中隐蔽的厄运松鼠却是第一次瞧见这种状况, 瞪大了眼珠,显然没料到时间竟有人前后反差如此之大。
前一秒还是个好色无耻的痞子形象, 这一刻却做了彻底的颠覆。
“厄运松鼠, 乃是能承载亡者意志的一种生灵。”
佛认为众生皆平等,万物皆生灵。
换言之,世间万物, 一草一木,哪怕是一粒尘埃都是与人类平等的生灵。
公仪林自然不是修炼《浮屠诀》后, 受到佛法感召, 忽然感悟众生平等的佛学, 恰恰相反, 公仪林竭力将自己保持在一个优胜位置,众生也许是平等的,但弱肉强食却是再平和的种族也通用的铁律。
“人族的强大是不断淘汰弱小, 筛选强者的过程。”
清河并不是人族, 但他却同意公仪林所说的, 不单是人族,任何种族的强大都离不开内部淘汰,只不过人族将这一条规则运用的淋漓尽致。
“厄运松鼠就是其中一种极致的表现。”见他认同,公仪林继续说下去,“人类中固然有血性残暴者,但也有恪守本心者,有生而天资卓绝者,也有弱小孤苦者,他们遍布这片大陆的每一个角落,以各自的方式生存下去。可厄运松鼠不同,它们是最为极端的一个种族,体质不达标的幼崽刚刚出生,便会被父母咬死,而成年的厄运松鼠,一旦伴侣出现衰老的痕迹,也会毫不留情地咬死对方,同时,它们极其好战,从来没有种族意识,自相残杀对于它们而言简直再正常不过。”
“长此以往,一个种族不可能得到发展与强盛,甚至于在短短不到几百年的时间,厄运松鼠数量越来越少,几乎濒临灭绝,这个种族的存在也渐渐被遗忘,甚至有些人根本不相信有它们存在过,只当做无聊之人编造的故事罢了。”
清河的视力极佳,在黑暗中,他依旧能清晰地看见厄运松鼠身子躲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就只露出一个脑袋,时不时探上前小心翼翼地望这边一眼,背后超级蓬松的软尾垂在地上,感觉分外胆小怕事。
清河几步上前,两指夹住厄运松鼠的颈部直接提溜起来,盯着公仪林的眼神略带鄙夷,像是在问你就怕这么个玩意儿?
那厄运松鼠被他提溜在半空中,动都不敢动,爪子僵硬地垂在身前,就差没淌出两滴泪。
公仪林却是一连退后数步,像是看到什么见不得的画面,“快丢掉。”
这下清河是真的上心了,目光紧锁在厄运松鼠身上,像是在研究什么,厚重的皮毛,防御力似乎不错,尾翼巨大,可作为武器,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能够注意到的特质。
这厄运松鼠身上,究竟有什么令公仪林忌惮的地方?
即便是清河,也百思不得其解。
他自然不能够理解,公仪林的师父,也就摘星老人曾经说过,他有两个徒弟,性子十分相像,一个是首席大弟子,另一个则是他最小的徒弟。
而这两个弟子,天资聪颖,却也是令人最不省心的,他们身上有两点可谓是一模一样,一为绒毛控,最喜欢带毛的生物,简直是无法抗拒,其二就是见不得丑的。
如果第一点和第二点重合在一起,一个带毛的生物,还长得丑,看一眼便会令他们食难下咽,睡不安寝。
眼下,公仪林嫌弃地看着清河手中的厄运松鼠,叫嚷道:“快拿开,它的长相严重背离了我的审美观!”
没有理会他荒谬的理由,清河拎着厄运松鼠直接上路。
公仪林不情愿地走在后面,用沉默表达自己的不满,可惜他本就不是一个能忍住不说话的人,就算短暂能忍住,也要刷一刷存在感,没过多久,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大步向前,双手背在身后,下巴抬得老高,一副老子心比天高谁也不想搭理的模样。
他的背影在微微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高大,清河不知何时已经松开手,厄运松鼠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二者身后,望着公仪林清瘦的背影,清河眉间微微一皱,他太了解公仪林,关于厄运松鼠,背后必然有隐情,公仪林如此忌惮,肯定还有一番原因值得探究。
只是眼下,还不是探究的时候,而他心底隐隐有一种预感,即便他什么也不问,时候到了,公仪林也会向他娓娓道来。
清河脚步微微一缓,唇畔溢出一声轻叹……这种笃定,不知是自信,还是盲目的信任?
身后的厄运松鼠,听见这声叹息,脑袋缩了一下,两只前爪拨动了下地面,尔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跟着朝前。
在堵鄂门的主殿内,只是观画,当时只觉《登仙梯》气势磅礴,极其逼真,当真的踏足画内,就会发现,每一处景致,不但是大气,其下潜伏的危机也是耐人寻味,就如刚刚他们从一处山脚绕路,一条几十米长的黑水蛇盘踞在岩石上,这本就是漆黑一片的世界,为了隐藏自己的踪迹,公仪林特地将火焰压制得很低。
黑水蛇盘踞在黑黝黝的岩石上,即便是半神,也难以察觉,好在黑鳞蛇身上的腥味让清河同公仪林生出警觉,避免被偷袭的困境。
又走了一段时间,灌木丛中的赤角玄兽,山谷里遇到的食人飞鹰,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并不是这些异兽本体实力有多么强大,而是它们所处的位置得天独厚,正好与本身的属性相融,便于偷袭和隐藏。
“注意周围,”清河提醒道:“这里有古怪。”
公仪林冷笑一声,“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就跟你说了别带上麻烦上路。”
清河沉思一瞬后道:“你是指我们所遇到的偷袭都和这只厄运松鼠有关?”
“一路走得顺风顺水,自从遇上它,没遇上一件好事。”
闻言清河抬头看他,目光中带着促狭:“听上去你好像不是第一次经历过这样的事。”
公仪林面无表情,双手抱臂道:“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见他如此冷静自持,清河越发肯定公仪林和厄运松鼠间必定有过什么过节。
公仪林没有再说,清河也没有再问,他们相处有种诡异的默契,不是配合,叫做妥协,除了原则性的问题,基本都会选择迁就对方。
又走了几步,公仪林忽而侧过头道:“厄运松鼠承载亡灵意志,千万不要小瞧这种物种,一只能存活至今的厄运松鼠,它的凶残程度远非你能想象。”
清河很快抽丝剥茧,分析道:“你对它只是排斥,并没有拒绝,说明它并非一无是处。”
公仪林颔首,关于这点也不隐瞒:“一只厄运松鼠容易招来祸事,但它们对于危机也有本能的感应。”
就拿方才遇到黑水蛇说,这只厄运松鼠不知躲到了哪里,等到打斗结束,才又冒出头。
“厄运松鼠本事好战的种族,这只不知起了什么异变,”公仪林皱眉:“身上毫无战意也就罢了,还生的狡猾无比。”
说着他猛地掉头,厄运松鼠似乎极其怕他,公仪林一靠近,它就退的好远,公仪林并没有去追它,反而是停在厄运松鼠站的位置,抬脚用力一跺,地层表面直接凹陷,待到尘土散去,他将火光调亮一些,一条曲折的地道浮现在眼前,也不知这厄运松鼠是怎么做到的,竟能偷偷暗中开凿一条地道,方便随时撤离潜逃。
“厄运松鼠,行走速度极快,我原本还有些好奇,就算好斗的战斗基因消失,也不至于四肢都退化。”公仪林咬牙:“原来它早就想好了退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厄运松鼠此时已经不见踪影,不知又隐藏在哪个角落。
清河却仿佛明悟了什么,“难怪我一瞧见它总有种亲切感,狡兔三窟,这厄运松鼠的性子还真是像极了你。”
公仪林:……
跟这只松鼠比,他明显要纯良很多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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