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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清早,阳光穿透云层柔和温暖的透射下来。
沈宁和陈月华收拾着父亲生前的遗物,谁都没说话,而于深然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对面空空的椅子上仿佛出现了一个叼着烟,专心看棋局的中年男人。
于深然至今还记得初次登门的时候自己就在这个位置上和沈北衷下棋。
一切都还似昨天,却又像惊梦一场,更准确的说,是一场想都不想细想的梦。
短短时日,物是人非。
沈家的两条人命,好似都因他的一念之差而葬送了。
于深然沉静的心湖微微荡开涟漪,他手捧清茶,浅浅抿了一口。
“深然。”沈宁从屋子里走出来。
他回头,“收拾好了?”
沈宁脸色苍白,轻轻点头。
“我们出去走走。”于深然放下手中茶杯,站起身。
“好。”
凹|凸不平的石阶路上,两人缓缓并肩而行。
蜿蜒的小巷是这片四合院区的特色,沉静而怀旧。
于深然的脚步在一处巷口忽然停下,他说,“我很抱歉。”
沈宁看着他,垂下眸。
她感觉自己是明白他的抱歉是为了什么,这种时候,她再也不能和以前一样随心说出任何原谅的话。
半响,沈宁的喉咙里艰难扯出六个字,“我不会放过他。”
垂在两侧的手隐隐颤抖,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有点长。
或许这就像是黑与白,正与邪。
有光的地方才会有黑色的影子。
“你想做什么?”
头顶落下了于深然低低的声音。
沈宁抬头,“我要亲手抓他。”她哽咽,又补了句,“对不起,我好像不能再爱你了。”
于深然盯着他,黑眸中泛起疼痛。
她说过,不管他是谁,是好还是坏,她都要。
可她说的,却因沈北衷死去的打击全都不再作数了。
于深然深深凝着她,很想问一句:宁宁,你真的不再要深然了吗?
最后的最后,他一句话都没有再说,只是轻轻点头。
于深然曾经听过一句话,用在这会特别合适。做好了要和对方过一辈子的打算,也做好了对方随时要走的准备。这大概是最好的爱情观,专情而不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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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于深然提交了退队申请。
他的直属领导抽了几口闷烟,“没余地了?”
“是。”他语气冰凉且肯定。
“我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说你最近,案子不管,三天两头请假,这要知道多少人对你寄予厚望?我特意安排你去警队担任教官就是想让你看看,你的后辈对你有多大的期待和尊敬。我听说之前你已经打消了退队的念头,怎么这会又临时变卦?难不成是因为和来我们警队那小姑娘闹分手了?”
于深然也从自个儿兜里掏出根烟,静静吸了口,随后笑了,“和她没关系。我不在的时候,多照顾她。”
坐在于深然对面的男人深深吸了口烟,叹气声和白雾一同吐出来,“我不批你这狗屁申请。”
“老王,我已经决定了。”他说。
“你小子。你你你……”男人气得指着他,手指打着哆嗦就是说不完整一句话。
于深然长身一立,转身,关门,走得毫不留情。
他当天就定了去法国的机票,父亲还在那,他接到电话让他过去一趟。
于深然心里是放心不下沈宁的,他打了电话交代季恺照顾她和陈月华,季恺追问原因,于深然只是淡淡说了句,“我们分手了。不,也许从来没有真正在一起。”
一周后,于深然从法国回来,刚进机场,手机屏亮了,屏幕上显示的是沈宁的电话号码。
自从分开之后,这是沈宁打给他的第一通电话。
他犹豫间,电话已经挂了。
抬头,穿过密集的人群,他轻而易举地看见了矗立在十米开外的那道身影。
沈宁穿着件红色的格子衬衫,长发束起了马尾,发烧随意的落在了肩上。
于深然的心口陡然一阵悸动,很强烈。
视线间不停有人穿行而过,可他们的目光相连,怎么都分不开。
这一次,是于深然先靠近的她。
而沈宁却站在原地,双脚像是被膏药贴住了。
他盯着她,“你怎么会在这?”
“你要结婚了?”沈宁轻声问。
于深然抬手,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下周,在法国。”说完,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请柬,“我希望你能来。我的婚礼,你在我比较安心。”
于深然说的好温柔,温柔得几乎要把沈宁整颗心都捂化了。
“恭喜你。”她违心地祝福,却无可奈何。
三天前,于深然离队结婚的消息占据了各大版面的头条,争议很大。
有人说,他是贪生怕死,不想再做会危及生命安全的工作了。
也有人说,他根本是个草包,进警队搞不好一开始就是花钱买进去的,现在觉得不好玩,就退出来了。
但沈宁的目光直落在‘结婚’两个字上。
“我想有个安定的家。”他淡笑。
沈宁不会知道于深然结婚的真正原因是让她安全。
他了解自己的哥哥。
顾正冥只对于深然在意的东西有兴趣,成家,是他最后保护沈宁的一种方式。
他眼前的一双乌瞳,有些迷茫空洞。
沈宁望着他,噙着眼泪笑靥如花,“深然,会不会有你一天你还会出现,站在我身后蒙住我的眼睛说你回来了?”
他沉默了好久,最后丢给她几个字,“抱歉。应该不会。”
“好。不过我没出过国,你的婚礼我可能没办法去了。”她将请柬塞回他手里,转身,快步地走,然后是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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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多少个日日夜夜从沈宁的身边溜走。
白水市的一切都早已物是人非,房地产开发商将废弃的四合院全开发了,曾经有着许多回忆的院子现在已经变成了矗立高耸的大楼。
沈宁走在和于深然一起走过的地方,只是现在眼前所有看到的一切都不似昨天那般。
冬天的雪花飘落下来,远处也再没有传来关于于深然的任何消息。
转眼,竟然已过了四年。
从少女到神探,从天真到残酷,沈宁一步一步走向的竟是当初于深然最辉煌的路。
两起和顾正冥有关的案子全都成了白水警队的迷案。
很长一段时间,沈宁都没有找出能够指正顾正冥的证据。
他和于深然一样,无声无息,好似彻底消失了一般。
雪越下越大了,沈宁的脚步停下来,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脑子里无数次徘徊着那天机场礼节却又无比心痛的画面。
她伸手想去接雪,一把黑伞毫无预兆地罩在了她头顶。
沈宁的身子一僵,一下回头,眸子隐藏不住的期待在看见季恺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你怎么来了?”沈宁眨了眨眼,她的长发早就被剪短了,现在看起来利落又干净。
“和你一样,故地重游。”季恺看她一眼,随后深沉地叹息。
曾经游戏人间的他也在时光中慢慢找到了男人该有的样子。
“地还是这块地,只是什么都变了。”沈宁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别的什么,轻轻地笑了。
季恺摇头,“也有没变的,比如我们还是无话不说,又比如,最后你的身边,还是我在,和小时候一样。欸。你还记得不,小时候玩儿游戏,那时候你还做过我新娘。这会我未娶你未嫁的,要不要干脆咱俩凑一对得了。”
沈宁笑笑,“我得回警队了,那儿现在根本离不了我。”
季恺努努嘴,将手里的雨伞强塞给她,“伞给你,我没开车,就不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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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
“沈姐,特殊任务。明天凌晨三点行动,有点着急。”有警员将一份紧急文件放在她桌前。
“毒|品交易,明天凌晨三点,码头?”她眨眨眼睛,仔细看着文件上的资料若有所思。
她看完所有资料,清眸一眯,“这个时间点他们不可能在码头交易。我们应该提前三个小时。”
“为什么?”警员问。
沈宁冷笑了下,“你当这帮人会这么轻易等着让我们抓。最近他们在国内活动频繁,据说根据地是泰国那边。要去江城,白水市是必经之路。他们肯定会来,这我不怀疑。但是时间绝对不可能是凌晨三点。我也是根据他们以往活动的频率和其他一些综合结论分析的。要是我们三点行动,对方早就交易完了。”她抬手看了下表,“现在就可以准备了。通知下面人员紧急集合,准备两辆大型货车,再找帮信得过的人送物资进来,等出警队的时候,我们换上他们的衣服。”
警员听完,心里已经明白了。
想想也是,若是今明两天对方会找时机活动,这个警队怕是早让人盯上了。人员进出确实得更加谨慎。
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沈宁起身站在窗口,望着看似平静的繁华都市。
她这辈子所有的坚强和勇敢,信仰和执着,潜移默化下似乎全都是于深然给的。
而他,现在在哪呢?
是不是有了孩子,是不是早就忘记了世界的另一个角落,还有一个曾经深深爱过他的沈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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