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里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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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了龙氏的势力范围，七月出了城。
    深夜，黑暗依旧，只是城中依然灯火通明，妖民们欢愉笙歌。七月沿着一条青葱的幽幽小路走，两边宽阔寂寥。走得越远，就越安静。
    一阵阴阴的凉风吹来，安静得有些瘆人。一股死亡的气息随之飘来。七月有些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只要她越靠近前方暗乎乎的一片，那股令人恶心的气息就越浓。
    倏地七月停了下来，脑中快速转了一番。
    这本非她所管理的范围，但是如此危险之物却出现在龙氏的附近，若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那断然是不可留着。今日恰好被她撞见，那只能是让她一并毁了吧。
    于是七月不再放慢速度，而是挥手间给自己捏了一个决屏蔽了那股死气，而后一个瞬移便到了小路的尽头。
    当看清眼前的情景时，七月有些不可抑制地抽了抽嘴角。
    那是一座惨不忍睹的木桥，无风自动，左右摇晃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音。
    七月有些担心，若是一脚踩上去就塌了该如何？且桥的下方是一滩黑水，时不时冒出几个泡泡，当她即将踏上桥时，桥下的黑色死水开始沸腾。
    她脚步一顿，退后一步。转身直视不知何时出现的女人。
    女人僵着苍白怂人的脸，咧着嘴冲她笑，一双不见眼白的眼睛只剩一片浑浊的黑，宛如机械般的声音从她口中穿透出来：“桀桀桀，美丽的小姑娘，把你美好的梦境交出来……交出来……桀桀桀……”
    七月挑眉，也不答话。她从来，都没有梦境。又谈何美好？
    女人见七月不回话，又是一阵森然的笑：“桀桀，小姑娘，你不怕我？”
    七月这才抽了抽嘴角，颇有些好笑道：“为何怕你？”
    女人似有些语塞，她顿了顿，做了一个与她外表完全不符的动作，看得七月都有些不忍直视地偏过头去。
    女人呋喃着咬了咬她的手指，纠结了一会，才睁着那大得吓人的眼睛瞪着七月道：“因为我丑啊！”
    “……”这是……什么回答？七月也小小闷了一下，要不要告诉她其实丑不丑跟怕不怕是真的没什么关系吗？
    见七月又不出声，女人有些不满，依旧是扯着那机械一样难听的嗓子道：“小姑娘，把你的梦境给我，桀桀，我要吃了它……”
    以吃他人的梦境为生，周遭还有这么重的死亡之气，这该是个幻灵。由梦魇而衍生出来，然而与梦魇的主要不同却是它是以美梦而食，且十分擅长制造幻境。而梦魇是以噩梦为食，吃梦为主，吸食怨气为辅。
    七月有些恶劣地想，他们唯一的共同点怕是都长的很阴暗罢。
    面前的这只幻灵，虽说阴气很重，但却没有沾染死亡之气，七月有些好奇，莫不是从未杀过人吧？
    “你叫什么？”七月问。
    女人顿时收敛了那恶狠狠的模样，兴奋了起来：“你要与我说话？”
    七月点头，还不待说些什么，却见面前的女人一跃而起，直直向她扑了过来。
    七月觉着这画面有点惊悚，于是毫不犹豫地挥手将女人扇到了一旁。被狠狠摔到树上的女人顿时脸色就变了，面部表情变得更僵硬了些。直愣愣地杵在地上也不站起来。
    七月疑惑，莫不是下手重了些？然后不高兴了？
    “好久了……真是等死老娘了……”安静了晌会，女人又径自桀桀笑了起来，她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扭了扭脖子，似是在活动活动她的脖子，那双幽森的黑眼睛渐渐地恢复了正常的眼睛，却好似冒着狼光盯着七月上下扫描。
    七月看着女人抽风，叹了口气，暗道这年头找个正常人真不容易。而后转身又朝那座桥走去。
    却不料女人一把拦在了她的面前，僵僵的声音没了刚才的那么寒碜，却依旧怪怪的：“不能过去。”
    七月抬眸看向她，眯了眯眼睛。要拦她？
    “不能过去。”女人又重复了一遍，“我之前遇见很多人，他们都不同我说话，于是我放他们过去了，然后他们就死了。”
    七月有些惑意：“所以？他们的死与我何干？”
    这个死姑娘！女人狠狠咬了咬牙，又恶恶道：“危险！不能过去！你会丢掉小命！”
    七月眨巴了一下眼睛，顿时了解了下来，她笑吟吟道：“不是你杀的便好。但是你不能拦我，我非得过去。”
    “为何？”女人不明白了，怎的还有人知死还偏往死里送呢！
    “因为啊……”七月顿了顿，笑得灿烂：“因为我丑啊，所以不怕。”
    女人被唬地愣愣点头，嗯？怎的觉得有些不对？
    “那便算了，我不拦你。要不是看在你把我多年的颈椎给扇好了，我才同你警告一番。谁知你还不听劝。”女人看着七月摇头一脸可惜。
    七月挑挑眉，问了起来：“你可知此地为何会如此么？”
    女人点头：“当然。”
    “哦？”
    “因为桥的另一边的那片森林，就是衍生出我的梦魇所在地啊。”
    “原来如此。那为何你一点死亡之气都没有沾染？你难道未杀过人？”
    “嘿嘿嘿，”女人突然害羞地笑了起来，“其实，那梦魇，嘿嘿嘿，是我的恋人，所以嘿嘿嘿讨厌……”
    “……”
    “他待我好，所以把他所吸收的力量都会分我一半，乃至于我未犯杀孽却依旧存在着。”
    “原来还是个痴情深种。”
    “嘿嘿嘿。”女人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七月：“……”请注意下场合好吗？“罢了，你还知道些什么？”
    “这桥上还有我的幻境，可以勾起人至深的美梦。然后就会被我吃掉，但不会致死，之后进了森林才是死亡到来。那里的梦魇其实数不胜数，稍不留神就会被各种梦魇吃掉情绪和梦境，最后像个木头一样死去。”
    “谢了，我走了。”早去一窝端了。
    “小姑娘，你当心啊。”女人在后面唤道。
    七月勾了勾嘴角。
    在踏上破桥的那一刻，神七月有些恍惚。
    下一秒眼前光景瞬间转换，竟非想象中的一片空白。
    七月看见了，那是一片桃园。那是一个花开的季节，粉粉的桃花踏风而来。那美好的画面中，她看见了自己。即便她很小，但是她还是认出来了，那就是她。
    小小的她折了一束桃花，一片一片地拔着花瓣嘀嘀咕咕：“回来、不回来、回来……”
    她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看着小小的她数到最后一瓣花瓣，嘴中念叨着不回来时，“哗”地就哭了起来。
    哭声愈来愈大，小小的她身后屋子的门被打开，七月的眸子有些松动，她想看清那个女子的脸，可是不能。
    女子的脸似是模糊了一片薄雾，她看得不真切。七月急切地迈动了步子向她跑去，却直直从她的身体上穿过。
    七月有些颓废，狼狈地蹲在一旁，出神地看着女子将小小的她抱起，轻声安慰：“小七月，不哭。你父上会回来的，乖，等会哥哥就会给小七月带回你爱吃的梨酥了，别哭了。”
    声音轻柔，似一阵暖暖的清风徐徐拂过七月和小七月，七月眷恋地忍住眼中湿意，小七月停住哭泣，甜甜地笑了起来。
    这便是她最美好的梦境吗？什么时候做的呢？可是假的？七月慢慢地想着。
    不久面前又出现了两名少年，依旧看不清面容，只是让七月感觉熟悉至极。
    他们笑得很幸福。七月苦涩勾唇，原来她也有家过。
    欢声笑语没了，情景再次转换了，是一片竹林。
    这次七月看见一个身躯修长的男子，他抱着襁褓中的小七月，低着头看着她。
    七月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听到他低沉的声线夹杂着淡淡的笑意：“你出生了，七月。”
    小七月不明所以，只是傻傻地笑。
    男子心情似是很好，怜爱地给她顺了顺毛，这才低低道：“很像你的母上。”
    小七月“咯咯”笑得更欢，一双小胖手紧紧抱着男子的食指往嘴里送，一边笑还一边口齿不清道：“父……父上，咯咯……母、母上……像……咯咯咯……”
    男子更慈爱了些，浑身充满了为人父的喜悦。
    七月暗暗叹了一口气，敛下眼底的波澜，再次抬眸间，场景再一次变换。
    这次七月有些难以回神，这是……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黑暗。
    可是这次她还是看见了一个人，一名浑身散发着强大气息的男子，可她连他整个人的身形都是瞧着一片白茫。
    七月皱眉，脑袋有些隐隐作痛。像是有什么要呼之欲出，却被死死压住。
    条件反射的，她直直看向了男子，男子却是不知何时抱着小七月站着不动。
    七月这会看得真切了，小七月好似才刚出生般，小小个的。
    男子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对，小心翼翼，如视珍宝般地小心翼翼。
    七月被这突如其来的感觉冲懵了神。而后感应般的，她对上了男子投来的视线。即便她看不见，但是被那强烈的目光紧紧锁定的她感受的却真切。
    她听见了，他低低地笑说：“你终于来见我了。”
    七月想，这是她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了。但是她发现了不对劲。
    这是梦境，男子怎会与她说话？思忖间，男子却是有些凉意道：“小柒，你有些和别人走太近了。我不太高兴了。”
    七月想，你高不高兴与她何关？
    “但是你来见我让我很开心。”
    “……”所以到底是开心呢还是不高兴呢？
    “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男子又继续道。
    “……”
    “也罢，你若不完成这些事恐怕不甘愿回来。”
    嗯？他知道她要做什么？
    “不知阁下是谁？”神七月警惕地蹙眉，眸色冷淡。
    “阁下？小柒，你我都变得如此生疏了吗？”男子沉沉道，富有磁性的嗓音是说不出的好听。
    七月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嫣然一笑：“梦境中的你如何与我交谈？”
    “我留了一抹神识在你的梦境中，小柒竟都没发觉么？”男子倒是没有隐瞒。
    “……”发觉？她压根就没留意。她都不知她还有梦这一回事，何来发觉一说？
    “阁下有何目的？”
    “小柒迟早会知道的。”男子的语气充满了笑意。
    “……”七月握了握拳，平复了下涌动的情绪，“阁下不愿说也罢，只是既已被七月知晓了，阁下也便不能再待在此地。”
    “你要赶我走？”男子的音色一下冷了许多，清浅的声音夹杂着几分暗沉：“小柒，莫要说这样的话。”
    “呵，”神七月怒极反笑：“那阁下觉得被人隐瞒是件有意思的事？未经我同意便擅自进入我的梦境，窥伺他人隐私，阁下觉得七月为何不能这么说？”
    男子默了会，终是叹息，他低声呢喃：“因为，你是我的。”
    神七月更觉好笑了，“阁下话可不能乱说。再出言不逊，休要怪我动手了。”
    “小柒，你会想起来的。”他淡淡笑，“南笙在第三位面，你去寻他吧。”
    神七月一愣，这人倒是深不可测，若真动手，她未必能打得过他。
    “阁下怎知南笙在何处？”
    他不可见地弯了眉眼，唇角微扬：“因为我，深不可测。”
    神七月：“……”
    “你该走了，”他轻声道，“我等你来寻我，小柒。”
    神七月只觉眼前一黑，男子抱着小七月消失不见。再睁眼，便是到了桥的尽头，面前是怨气笼罩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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