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中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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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忆茹来找我是在午后，我正头疼荏州河堤的事，她提了食盒笑盈盈的来找我。
    我搁下手中的文案，将她迎进门。
    她穿着大红的皇后宫装，如墨般及腰的长发尽数盘起只留下一小撮垂在身后，脸蛋如剥了皮的鸡蛋细致滑嫩，一颦一笑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更不失皇后的雍容华贵。
    尽管不想承认，可她的确比我更适合做君廖的皇后……
    她有一头如墨乌黑的长发，还有完美无瑕的脸蛋……
    她说有要事与我说，我将屋里候着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她握住我的手，哭的梨花带雨。
    她说君廖从来不曾碰过她，不止如此，君廖每日宿在承天宫，宫里所有的妃嫔他都不曾召见。
    她让我劝劝君廖……
    我没有答应她，我说，我只是臣子，不能干涉皇帝后宫之事。
    她走的时候还在垂泪，我不禁心烦，这些女人，最大长处恐怕就是掉眼泪了。
    我拿起笔墨，画了幅画，画的是我，不过画中的人脸上无疤，头发也是墨染得乌黑。
    我问素素，画中人和唐忆茹哪个漂亮？素素说画中人美得倾国倾城，那不是安慰我，我的母亲本就长得貌美如花沉鱼落雁，父亲也是才貌双全玉树临风，我本来就不会差到哪儿去……
    我提笔在画上写下一行字‘我颜本倾城……’还未写下句，门就被人踹开了，我刚将画收好，侍卫就涌进来一大片，那阵势还让我误以为自己谋反被抓了，几个侍卫二话不说上来就要押住我，罪状是我意图不轨谋害皇后。
    原来唐忆茹从我这出去没多久就晕了，请来太医一看就说中毒了，贴身宫女说皇后本来还好好的，来我这说了会儿话喝了口茶就成这样了，根据他们的逻辑推理，这下毒的可不就是我吗。
    我嘲讽的一笑，唐忆茹这招太老套了，一点水平都没有，难怪她爹只是个武官。
    曲九承上来就要开打，我立刻呵斥他退下，唐策想除掉我很久了，这次又加上唐忆茹，他们是有备而来，我和曲九承再厉害也敌不过他们人多。
    现如今朝堂共有两派，分别以我和唐策为首，唐策那伙人，仗着自己功劳高便不把君廖放在眼里，跋扈任性，甚至还欺压百姓胡作非为，可是，依君廖现在的实力根本动不了他们，我这派多是新选的官员，虽忠于君廖却手无实权。我现在不仅在朝堂上妨碍了唐策，在后宫又碍了唐忆茹的眼，这父女两，怕是恨不得将我即刻处死……
    让君廖娶唐忆茹已经为难了他，君廖不是那种惺惺作态的人，让他虚情假意的对唐忆茹万般宠爱是不可能的，君廖没找个人替他入洞房已经是给唐家面子了。
    我被一路押着进了大牢，反正也不会那么快出去，索性窝在角落里开始想荏州河堤的事，君廖进来看我的时候，我靠着墙壁睡得正香。
    君廖要带我出去，我不走，现在出去只会被唐策等人抓住把柄，扣我一个越狱的帽子，再顺带说皇上失德不辨忠奸，我不会让他们如愿。
    我给君廖说了解决河堤问题的办法就让他离开了，他来找我特意避开了唐策的耳目，堂堂一国之君行事竟要如此谨慎，我握紧了双拳，不除唐策，大玱不保……
    后来君廖查出是唐忆茹的婢女下毒谋害她，原因是她打碎花瓶唐忆茹罚了她，那宫女畏罪自杀，最后死无对证只好结案，我在牢里呆了半月终于被释放。
    宫女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唐忆茹的毒明明就是她自己下的，这次她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没害死我还赔上了自己的贴身宫女。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宫女是曲九承杀的，他对我，真的是尽心尽力……
    那天上朝周御史忽然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向君廖刺去，朝堂乱成一片，我抢过侍卫的剑冲上去就砍了周御史的脑袋，鲜血如喷泉般喷出淋了我一脸，不少文臣扶着墙干呕，我感觉自己全身都在颤抖，却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倒下去，就迈着小步来回走硬撑着不倒下，君廖知道我见不得血，再不顾其他，抱起我就进了内殿。
    那人不是唐策一派的，他为什么刺杀君廖成了谜……
    之后我名声更甚，一介女流砍下一个人的脑袋毫不含糊，开始都说我忠心护主，后来传着传着就成了冷血无情……
    朝中上下还是暗潮汹涌，荏州情势更加严峻，我请旨要去那里监察修建河堤安抚百姓，我是上朝的时候当着众文武百官的面说的，君廖无从拒绝只好答应，后气呼呼的拂袖而去。
    我走之前去找他，他正在看奏折，我进去他也赌气不理我，我也不知道说什么，站了许久只说了句：“阿廖，万事小心。”
    我这一走，无疑是断了君廖的左膀右臂，可我必须走……
    我只带了素素和曲九凉，马车走到半道忽然换了方向，我没有去荏州，而是去了云州。
    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云州集结了二十万大军，驻守云州的守将就是我们的人，大玱十八州，有一半的守将郡守都是我的人。
    我颜倾城不仅是颜泽的女儿大玱的丞相，我身上还淌着前朝皇室的血。我的母亲，是前朝公主……
    君廖不过是大玱第二位皇帝，他的父亲和我的父亲当年攻入帝都血洗皇宫的时候，父亲救下了母亲，父亲对外宣称母亲是家道中落的商贾之女，母亲在父亲的庇护下逃过一死。素素是一直服侍母亲的贴身宫女，曲九承并不是侍卫，他是前朝承垣大将军的遗孤，该叫他承九曲才对。前朝覆灭的时候，承垣被诛九族，曲九承当时年纪尚小在宫里陪皇子读书，母亲不忍看忠心耿耿的承垣后继无人，便求父亲偷偷救下了他。他们两人本来一直侍候母亲，母亲去世后，就被父亲打发到后院去了，父亲在世时不许我亲近他们，我想，父亲是不想我知道这些吧……
    如果不是燕无道谋反父亲又怎会去找他们保护我，父亲说的对，他们最不可能害我，因为我们是站在同一边的人……
    这一切，是我及笄那日素素和曲九承告诉我的，我之所以相信，是因为有父亲的亲笔书信，时隔八年父亲的字迹我依然识得，信是父亲八年前写的，他说我以后是要辅佐君廖还是君临天下由我自己决定，我告诉曲九承，我要君临天下……
    我颜倾城怎会满足区区一个丞相之位，我想要的，是天下最高最尊贵的那个位子……
    当年君廖的马受惊害他摔下悬崖的人是曲九承，祁州之战使计将他困入城中的也是曲九承，射向我的那支毒箭也是曲九承的人所射，当时是瞄准了君廖，却不想被我挡了。
    前朝已经亡了二十余年，忠于前朝的官员依然不少，中央各地都有，我曾问曲九承与我一同上朝的同僚有多少是我的人，曲九承愣了下没回答我，他还是没完全相信我，也难怪，毕竟我和君廖一起走过了八年，一起从盛到衰再从衰到盛，这份感情，也是不浅的。
    我一直不愿去想我和君廖兵戎相见的场景，若我赢了，我要怎样处置他，若他赢了，他又会怎样处置我，这些问题我一直逃避，从不敢深想……
    我不知道听到我在云州起事的时候君廖是怎么样的表情，我想他会对我很失望吧……
    曲九承他们已经筹划了二十多年，我不过是起个号召作用鼓舞士气罢了，这次我决定先攻帝都再慢慢收复其他九个州，只要攻下帝都，推翻大玱，其他九个州还不是囊中之物？
    我用了半年时间游走归附我的八个州，整顿军队拉拢人心，准备好一切之后我再次带兵攻入帝都，真没想到我可以两次带兵攻入皇宫，一次为大玱的人，一次为前朝的人……
    懿珩二年，我起兵谋反，当时正值夏初，攻入皇宫宫门的那一瞬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我想到我种在清响宫的那些曼珠沙华，这个时节它们该孕出花苞了吧。
    我带人冲到承天宫的时候还在上早朝，文武百官还有君廖都在，我进去的时候，君廖盯着我看，不怒不喜……
    我缓缓走到君廖对面，朝廷上有不少人都站在了我这边，还有唐策，他也支持我，我说得了天下平分，这么丰厚的条件，他自然选择站在我这边。
    支持君廖的臣子气的脸红脖子粗，左手甩袖右手指着我，骂我背信弃义，骂我不得好死……
    我笑了笑并没有搭理他们，我的确背信弃义，而且攻进来的时候，我就没打算好死……
    曲九承越过我，用剑指着君廖，他恨透了君氏一族，是他们灭了他全族，君廖稳坐在龙椅上看着他，曲九承冷笑，长剑就要没入君廖咽喉的时候，曲九承却倒下了。
    他捂着胸口倒下的时候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我。是我拿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刺进了他的胸口，他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最后渐渐没了气息……
    君廖轻咳一声，藏在各处的暗卫还有候在殿外殿内的侍卫全部冲过来围住我们，情势反转，本该胜利在即的这伙人瞬间白了脸继忽而恍然大悟，全都恶狠狠地看向我，那眼神，真的是将我千刀万剐都难以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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