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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回到岛上后, 就这么面色冷淡地在楼阁中静坐了一宿。
他冷眼看着残阳消散, 看着繁星皆褪。当他看到那天幕尽头隐隐绰绰地流溢出些许熹光时, 他终是缓缓站起了身。
因为长夜已尽, 而他,也再无留在此处的理由。
就在长生拿起长剑准备御剑出岛之时, 一个突然出现的暗金色身影却止住了他的去路, 与之一同而来的, 还有他那永远让人听不出喜怒、猜不透深意的声音:
“如果我是你, 此刻便不会出岛。”
长生闻言握剑的力度不经意地加重了一瞬, 但最终他也只是不动声色地看了这个划破空间而来的男人一眼, 然后顺从地收起剑开口问道:“为何?”
来人,也就是帝阙听到长生的提问后, 他那张过于冷峻的脸上似是划过了什么。但他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从戒指里拿出了一份看上去颇有分量的报纸扔给了长生。
长生在帝阙拿出报纸的那一刻,就已经直觉有些不妙了。等他看清了这究竟是何报纸, 以及报纸上印着的那格外显眼的标题后, 他才发现事情可以比他想得还要糟糕百倍。
这份报纸是昨天连夜加急印刷出来的《修真报》,并且此次《修真报》的右下角写的并非是什么“小千世界版”,而是“综合版”三字。
“综合版”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呢?
这意味着这份报纸是三千世界同时发行的。无论在凡人还是在修真者之间,它都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
而今日, 这份《修真报》综合版的头条便是:《惊世之战落幕!两位长生境竟然爱上同一个人!》。
长生没工夫去纠结《修真报》毫不严谨地将寻骨划分到长生境这种小事了, 他只是皱着眉一页页地翻完了这份厚得过分的报纸。
舍去了报纸上的那些累赘之言后, 这份报纸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
“昨日那场震惊三千世界的长生境之战终是落幕, 然而参战的将绝和寻骨迄今仍是生死不明。如今大千世界众多仙帝都已前去探查过两者决战的位面, 却仍旧一无所获,故而诸位仙帝们认为他们两人已是凶多吉少。”
“笔者固然好奇那两位长生境此刻是生是死,但笔者最好奇的却是另外一件事。笔者最想知道的那件事便是,那位能让将绝公然告白、甚至直言因其活着而舍不得死亡的人,究竟是谁?”
“我想很多人也有和我一样的疑惑,今日便由我在此为您揭秘那人的身份!那人很可能就是刚刚在小千世界宗门大比上夺冠的长生!”
“或许您乍一听闻这消息时会感到莫名其妙荒唐至极,事实上笔者最初收到这个爆料时,也曾觉得无法置信。但经过一番仔细调查后,笔者发现将绝恋慕之人确实很有可能就是长生。接下来还请诸位听我为您细细分析。”
“笔者在此先为诸位介绍一下长生其人。长生,原是小千世界某个边缘位面的状元,因其容颜过盛而在跨马游街之时被琼玉宗的大长老谷梁横给掳走,然而谷梁横却在带他回宗的路上中了琼玉宗二长老薄清的埋伏,当场便已毙命。”
“许是那时的长生仍是凡人、并未被薄清放在眼里的缘故,他并未立即身亡,反而被人所救捡回了一条命,还因此阴差阳错地踏入了筑基境,走上了修真者的道路。”
“之后他大抵是为了报仇,才无所畏惧地入了小千世界的琼玉宗。渐渐地他又因为走秀、奏曲和拍广告这些事迅速成名,而他本身的修为也和他的名声一样飞速增长着,最终他以元婴境的修为登顶了此次小千世界的宗门大比。”
“而笔者之所以说他很可能是将绝恋慕之人,恰恰正是因为长生的这些经历。”
“不知诸位是否还记得,去年将绝生辰之际,《修真报》因此举办了一场活动。活动的内容便是,只要在当日午时呼唤将绝之名,将绝便会满足其一个愿望。”
“当然,我们都知晓将绝的性格。我在这里承认,这个愿望的水分其实还是很大的。可那时候被抽中的幸运者却偏偏胆大包天地对将绝说出了‘我想要你’这样的话,当时《修真报》的人可都因此而吓得不轻,以至于有人当场就录下了那位勇士的声音,以防将绝秋后算账。”
“是的,就像你想得那样,这世间之事就是这么巧。当我收到某人说长生就是将绝恋慕之人的爆料后,我下意识地对比了一下长生和那位勇士的声音。虽说录下的声音多多少少有些失真,但经过我的再三对比后,我能够很肯定地说,长生和那位勇士的声音起码有七分相像。”
“如果这还不能说明什么的话,那我还有其他的证据。”
“我想诸位读者之中肯定有不少大千世界的存在吧?但凡大千世界的人都清楚,将绝素来行踪不定。但再怎么行踪不定,每隔半年大千世界各大宗门的眼线还是能收到一些有关他行踪的消息的。”
“虽然这些消息大多极其滞后,甚至于只是几个月前将绝疑似在某地出现这些无关痛痒的传闻,可再怎么说,这至少能使大千世界的一众宗门不会对将绝一无所知。”
“然而就在大半年前。对,就是那位勇士说出‘我想要你’之后,将绝就仿佛人间蒸发似的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所有宗门的视野之中。而与此同时,长生的身后多了一个一袭黑衣身份不明的男人。”
“或许有人会说这世间喜穿黑衣的人极多,那人长得也和将绝相差太大,他不可能会是将绝。但请你们看看以下这些图片。”
文章下面附着的第一张图片显示的是将绝和长生两人一同戴着面具时的场景。
长生记得这一幕。那一天他和将绝一起去天籁阁录歌,他顺手便买了一白一黑两个面具,而这两个面具恰好仿得便是将绝当年大杀四方时所戴面具的样式。
将绝虽然改变了面容,可他的身材和气质却没怎么变化。所以当这个男人的容颜被面具遮挡了后,他身上那些独属于将绝的特质便不可避免地被放大了几分。
故而这么一看,他与世人所知的将绝确实颇为相似。
而这只是第一张图片罢了,第二张图片则是取自他和将绝为琼玉宗拍的那则广告里的一幕。
这一次长生全然是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张图片的,所以他看出了很多他在拍广告时没察觉的东西。比如说,那时候将绝看他的眼神,便已不再从容了。
接下来第三张图片呈现的是小千世界百年盛典时雷霆骤然劈落、化作七根琴弦的情景。
那的的确确是将绝的手笔。这世间除了将绝,又有谁能将暴躁的雷霆驯服至此呢?
长生不禁摩挲了一下报纸的一角,以此强制收回自己那莫名飘远的思绪。他稍稍平复了一下莫名动荡的情绪后,就这么继续垂眼看了下去。
写这篇文章的人也在文章中半猜测半肯定地介绍了这三张图片的来历。对方怕是真的下了大力气调查,所以写出的这些猜测起码有八分是真真切切的事实。
只见对方介绍完图片后,紧接着便这么写道:
“你以为这就是结束了吗?我告诉你,这还远远不是结束。”
“昨日那场惊世之战诸位还没忘吧?寻骨在战斗间隙中提到过,将绝曾在长生境的雷劫下宁愿重伤也要护着一个人,将绝自己也在真正踏入长生境前公然表明,他之前对那个他护着的人许诺了很多事。”
“其实将绝的某些许诺不少仙帝都听到过,因为他本就是在长生境的雷劫下发下的誓言。”
“当时他对那人所说的誓言是:‘我发誓,我绝不会再让你身陷险境!我发誓,我会强到让这三千世界,再无任何存在能伤到你一分一毫’。我等会儿再和你们仔细剖析这段誓言背后的深意,我先说一件被大多数仙帝忽略了的事吧。”
“将绝在发誓前,其实还唤了他怀里那个人的名字。虽然雷声太大他的声音又极低,但从他那时的口型来看,他所呼唤的那两个音节是‘changsheng’。诸位有没有觉得这两个音节听起来很耳熟呢?这不就是长生嘛。”
“而且长生在被宗门大比举办方采访时也曾说过,他喜欢的是‘从肉体到灵魂,都在渴慕他垂青’的类型,而将绝在公然表白时说的也恰好是‘我如此渴慕着你’。要知道,‘渴慕’这个词可没世人想得那般常用。”
“我知道光凭‘渴慕’这一个词就得出结论,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现在就让我回头给你们剖析一下将绝的誓言吧。在我看来,这才是将绝恋慕长生的最重要的证据之一。”
“将绝在和寻骨交手时,很明显是处于一个重伤未愈的状态,不然他也不会踏入长生境后还和寻骨打得如此胶着。然而不知诸位有没有想过,他既然重伤,为什么还偏偏要选在这个时候和寻骨一战?”
“结合他那句不会让爱人身陷险境、不会再让任何存在伤到爱人一分一毫的誓言,我觉得他这么做就是为了长生。毕竟从宗门大比最后两场直播来看,寻骨对长生可以说是非常感兴趣了。我甚至觉得这根本就不只是感兴趣,寻骨摆明是对长生一见钟情!”
“大千世界谁人不知寻骨性情如何?这种人若不是对长生一见钟情,又哪里会如此旁若无人地对其许下这么一个予取予求的承诺?”
“若是将绝不早点和寻骨动手的话,以寻骨疯子般的做派,这场大比一结束,他说不定就会将长生给直接掳走了。到那时将绝终究还是要出面和他打,这般想来,将绝提前挑个地方和他死战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他们两人都想着速战速决,大抵也是因为急着去见长生罢了。”
“以上就是我的全部分析了。如果你到现在仍觉得我从头到尾全都只是在胡说八道,觉得那两位长生境压根就不可能爱上同一个人的话,那我也没办法。”
“毕竟那是你自己瞎,就别拖着我跟你一块瞎了。”
长生迅速浏览完整篇文章后,忍不住抬起手来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就在他凝神想着怎么处理这件事的时候,早已坐到主位上的帝阙慢条斯理地开口了:
“看完之后,有何感想?”
感想倒是不少。
比如说文章里提到的那个爆料之人的真正身份。
比如说写这篇文章的人不仅胆大心细,脾气也不小,大概是个修为很高又很八卦的存在。
比如说他很庆幸自己没有在大比决赛时使用将绝的剑术,从而使得写文章的人没有掌握到能够百分百证明他就是将绝爱慕之人的实锤。
但要说他此刻最大的感想,果然还是只有一个啊。
想到此处,长生不免低笑了一声,然后只听他语调薄凉地开口说道:
“能有什么感想?不过是墙倒众人推罢了。”
“这些宗门若不是觉得将绝和寻骨已然身死,又怎会如此无所顾忌地对其肆意揣测?”
可又有谁能肯定,他们肆意揣测的主人公真的已经就此死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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