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愚之神吗……」
听完薛红鱼的话,台下众人无不神色凝重,尤其是那些紧邻禁区的城区代表,一个个脸色几乎成了猪肝色,生怕有一天重蹈极夜城的覆辙。
众人隐隐有种预感……这个诡异的世界正在第一次开始向他们展露出真相的一角。
他们之中有不少人此前从未听过神明的存在,最早一次听说还是在昨天的会议中,即便有少数早就听说过的也只是得知了一些相当模糊的信息,对信息的真实性存疑。
而从薛红鱼刚才的描述中可以得知,极夜城覆灭极有可能是一位神明的手笔……真实存在的神明!
——而这无疑是目前已知的距离他们最近的与神明有关的事件。
相比于薛红鱼的话,第二阎罗之后的描述更是让所有人感到不寒而栗。
极夜城的众人居然并非战死的,而是在全城祷告后同时自杀……没有反抗,没有争斗,反而心甘情愿地献出了生命,这一幕光是想想就极具冲击力,更是给人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在场众人都不怕在战斗中死去,但对于这种连打都没法打就莫名其妙的死亡实在是难以接受,每当想到或许今后他们也要应对这样的情况,他们内心深处就有种深深的绝望——
毕竟在第二阎罗的梦中,他们和神明在不久后的某天终有一战,这是预知,是不可逆的未来。
仅仅一次出手便能让一城的人全部***,而这还是一位疑似处于被封印状态下的神明……众人实在无法想象全盛状态下的神明究竟会有多么可怕,难道真的会和他们所理解中的神明一样吗?
——战无不胜,无所不能,像他们这样的凡人全然没有反抗的可能。
见会议室里的气氛忽然如此沉重,薛红鱼并没有安慰大家的意思,只是这么默默的看着他们。
她的任务是负责解析和阐述,而台下这些人的任务则是接受并理解,就是这么简单,她没有义务安抚这些人。
也不知道沉默了许久,台下突然有人问道:「薛博士,所以那位痴愚之神为什么要对极夜城出手呢?」
闻言,众人纷纷收回思绪,齐齐看向他,神色古怪。
倒不是他们认为这个问题多么有价值,反而觉得问这话的人太蠢,这种事还要问,也不知道是怎么跑来参加会议的……
「当然是为了脱困。」
薛红鱼解释道,「按照我的推测,每个禁区都是为了封印神明而存在的——不,封印的应该不只是神明……因为禁区的数量实在太多,如果真的有谁的力量足以封印那么多神明,那他完全可以换取更有效的方法,比如直接将神明杀死……」
她露出深思之色。
看得出来,薛红鱼的推论并不完善,毕竟昨晚才得到了相关的情报,想来整理和思索起来比较匆忙,因此此刻不单单是在向众人阐述自己的看法,同时也是在借此机会对这些猜想进行分析和修正。
她似乎很匆忙,就仿佛在赶时间呀,以至于要尽快得出一个准确的结论。
片刻后,薛红鱼沉声道:「所以我之前的结论应该有误,现在进行更正——禁区应该是为了封印部分未知存在而出现的,只不过其最开始的核心目的是为了针对神明,至于其他存在应该只是附带的……」
众人面露思索之色。
薛红鱼语气急促,自顾自的说道:「制造禁区的人虽然能够封印神明,但却做不到将神明杀死,于是便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通过某种方式源源不断的抽取神灵的力量,使他们一点点变得脆弱,而这部分力量则会被用来蕴养禁区中的其他存在,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禁区生物。」
「不仅如此,被
抽出的这部分力量也会被用来稳固封印和维持禁区的规则,同时将其反作用于被封印的神明自身,借助神明的力量来封印神明……真是巧妙的设计。」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一阵变换,薛红鱼的这些结论仿佛是刚刚才得出来的,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有相关的依据,难道黄泉掌握了那么多有关禁区的情报吗?
薛红鱼此刻不像是在陈述,反而更像是在进行推论,然而从她的语气来看,她对于自己的这部分猜想的正确性似乎颇为笃定。
难怪世人总说薛红鱼的价值极高,如果她所说的一切都没有问题,那么人类现在起码可以早做准备,而不是直到下一位神明脱困的那一刻才得知这一绝望的消息。
停顿片刻,薛红鱼继续说道:「接下来更多是我的猜测,未必就是准确的——别的禁区姑且不论,但我认为起码用来封印神明的禁区必然是存在守卫之类的角色的。」
众人点头,这个可能性比较高,当初那些存在之所以费尽心思封印神明,显然是因为神明是他们的敌人,而且为了不让这些敌人脱困,派出守卫严加看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换做是他们同样会做出这样的判断。
而就在这时,台下忽然有人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等等,如果神明所在地真的有守卫的话,那么痴愚之神当初之所以能在无昼地狱肆虐的,岂不是意味着负责看守他的守卫已经死了?」
这当然是显而易见的事。
薛红鱼点头道:「在我看来应该是这样的,大家其实不妨可以想一想,过去的无昼地狱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无昼地狱地处偏僻,在场众人虽然听说过,但大多对其并不了解,只听何尚开口道:「我听说以前的无昼地狱并不是长久的黑夜,是有间歇性的白昼的,而且那种昏暗的天色也无法影响到禁区之外的地方……现在想想,无昼地狱之所以发生了改变,想来应该是受到了神明的影响。」
「是的。」薛红鱼思索道,「所以我现在有了一个猜想——当一个禁区的规则发生改变,就意味着被封印在禁区里的存在已经初步脱困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陆展和许晗,以及黄泉两人的神色同时一变。
只听薛红鱼继续说道:「相信在场的各位大多都听说过当初东阳城平等乐园的事,不过由于那件事遭到了封锁,你们知道的应该并不详细。」
「而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平等乐园中很可能出现过一位神明——而也正是因为平等乐园事件,禁区的扩张才会加速展开。」
众人神色大变,现在神明这两个字对他们而言就如同瘟疫一般,他们实在是不想再听到了,当初他们还对议会黄泉一同封锁平等乐园事件感到不满,现在才知道,无知果然是一种幸福。
有关平等乐园的事件当初的确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毕竟听说黄泉和议会都赶往了那里,一定会是一件大事,不过他们并不得知具体的情况,直到此刻才知晓。
「平等乐园的事等会儿再说,我们先将事件回归到无昼地狱上。」薛红鱼说道,「我认为痴愚之神之所以会杀死整个极夜城的人,并对听雨村的规则进行干扰,因为
其目的很简单,那就是他想彻底脱离禁区,获得真正的自由。」
彻底脱离禁区……
众人面色难看,他们实在不敢去想,万一今后的某一天真的有神明出现在进去之外,那他们该如何应对?
神明会是可以交流的存在吗?
「不过既然迄今为止都没有收到过类似于极夜城的惨状,应该就意味着那位神明并没有如愿以偿的脱困吧?」
众人慌乱之际,就听嫣的声音淡淡响起,
「既然禁区是专门为了封印神明而准备,那么显然就不是轻易可以破解的,我认为当初的封印者或许留了相应的后手。」
「的确如此。」
薛红鱼深深看了她一眼,问道:「能问问你的看法吗?」
嫣说道:「如果将极夜城里被杀死的人全都比作祭品,把听雨村当成发动仪式的场所,那痴愚之神应该是想将听雨村消失的雨重现这一点复刻过来——通过扭曲规则,从而将自己被封印的这一事实扭曲,让自己重现于世……」
「而这,就是当初极夜城覆灭的真相。」
薛红鱼沉思片刻,摇头道:「我是想问你关于封印者当初留下的后手是什么?」
「我不清楚,找到这一点是你的责任。」嫣回答道,「不过如果是我,除了在封印场所增加守卫和不断削弱被封印的神明之外,我还能做的恐怕只有继续加固封印……以及想办法将神明彻底留在禁区之中吧。」
「你的意思是杀死?」
「当然。」嫣意味深长道,「关于这一点……我们其实已经见证过了,不是吗?」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看来议会和黄泉果然还有事瞒着他们啊……
薛红鱼不置可否:「的确,不断削弱神明的力量,并将这种力量用于增强禁区生物的力量,而如果将守卫包含在禁区生物之中,那么他们或许也可以通过神明的力量获利……如果这样去想的话,杀死神明的后手应该就是这些守卫,可现在守卫已经死了。」
嫣摇头道:「说了我不知道,不过既然神明处于被封印状态,那么他们是怎么越过守卫破开封印的呢,这一点值得探究。」
薛红鱼低头深思许久,大约十分钟后才抬起头。
「是时间。」
不过她只说了这么三个字,之后便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似乎对某些情况抱有疑虑。
台下鸦雀无声。
相比于两人刚刚讨论的那些,他们更在意一个问题——那就是那位痴愚之神是否真正脱困,来到禁区之外了?
不过正如嫣刚刚所说的那样,他们这段时间里并没有得到过任何有关神明和巨大灾厄的消息,这或许意味着痴愚之神的脱困出了纰漏,至今仍然留存于无昼地狱之中。
偏偏关于这一点他们暂时也没办法去进行求证。
不过就眼下看来,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们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并期盼在那之前议会能想到对应的解决方案。
虽然早就对议会失去了信任,可当真正的问题来临,他们还是不得不把希望放在议会身上。
起码如果没有薛红鱼的讲解,他们现在还是两眼一抹黑,从这一点上看,议会还是很重要的。
陆展思索许久,突然举手问道:「薛博士,我想问问关于你那句「禁区不是束缚,更不是保护」的解释,既然如今已经确定了禁区是用来封印神明的,那你是否有了更多的想法?」
薛红鱼回答道:「关于这个问题……我还是坚持之前的看法,具体的解释我已经想好了,但是还不能告诉你们。」
「为什么?」
「因为我怕这会干扰到你们的判断。」
陆展心中的那个想法在不断放大,于是连忙追问道:「什么判断?你认为封印存神明的存在和我们是敌是友?」
薛红鱼认得他,也猜得到他在想什么,于是平静道:「在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你的心里应该就已经有了答案了——我也不确定这个答案是否正确,所以不能说出口,这样解释你能明白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议会的立场就是全体人类的立场,而议会的立场则是很大程度由她决定的——在如此重要
的问题面前,如果没有确切的情报支撑,她是不能轻易给出结论的。
她必须负起这个责任。
「什么意思?」有人听糊涂了,提议道,「不管封印神明的是什么存在,是人类也好,不是人类也罢,和我们是敌是友都无所谓,但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
一人附和道:「凭我们现在的力量显然是无法和神明抗衡的,如果真的能和那些存在取得联系,借由他们的力量,哪怕有危险,我想也是值得一试的。」
其他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显然对这个提议有些心动,至少从眼下的情况来看,如果想要在未来对抗神明,他们显然是需要借助外力的。
不过现在的问题在于……当初封印神明的存在到底是什么?
嫣静静看着台上的薛红鱼,似乎也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薛红鱼沉默许久,并没有直接就众人的疑惑给出答案,而是忽然说道:「关于禁区石碑,我最近其实解析出了一些新的内容。」
众人一愣,就听她继续说道:「禁区石碑的秘密并不在于石碑本身,而在于石碑之下。」
有人思索片刻,不由疑惑道:「可是禁区石碑本身无法拔除啊,议会是怎么知道石碑下面有秘密的?」
薛红鱼反问道:「那你有想过石碑为什么无法拔除吗?」
询问者神色一滞,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不过禁区本身就十分诡异,作为重要建筑的石碑特殊一些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他试探道:「因为禁区的诡异力量?」
岂料薛红鱼摇头道:「不,恰恰相反,石碑本身并不具备特殊的力量,它甚至没有太多的含义,而如果要说真正的意义……其实就是墓碑。」
话音落下,整个会议室顿时一阵死寂,他们想过无数答案,但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点。
嫣忽然起身,追问道:「墓碑?给谁的墓碑?」
其实薛红鱼以前也从未往这个方向设想过,只是在那天当在守墓人的墓园中看到那些墓碑之后才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因为那些墓碑的材质和禁区石碑是一样的。
于是她才会突发奇想,认为这些禁区石碑会不会也是一种墓碑。
所以在这半年里,在她的提议之下,议会派出了不少人手,一直在做一件事。
那就是找一个议会已经清除并且面积较小的禁区,不直接去碰石碑,而是进入禁区之中,日复一日的往下挖掘。
在禁区不断扩张的这段时间里,这个过程无疑是非常危险的,因此议会一直有人员伤亡,但却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没有任何收获,似乎没有意义。
然而经过认真思索,薛红鱼始终放弃这个想法,让众人继续往下挖。
而直到前几天……这场挖掘终于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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