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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霆也看着林江琬。
方才面前男人刚退向床边,他心中就暗道不好——他以前与人搏杀之时, 身边顶多有长风几人, 完全没有多了个女子的概念, 故而那一瞬, 他确实暗恨自己的大意。
谁知不等他剑锋赶到,就见林江琬已经自顾自地撅着屁股往床底下爬, 爬进去之后还不忘调转身子,把脸冲着外面以便观察局势。
那男子回头一抓, 抓了个空。
林江琬在床下刚摆好姿势, 睁着大眼与那人对视, 一副很抱歉的表情。
那一瞬, 说句不夸张的话——他差点笑出声。
当然, 这种时候若真笑出声也太损他郡王威严,他压了压嘴角,将长剑挽了个花, 慢悠悠比到那人脖子上,沉声道:“阁下好身手,不知夜闯女子闺房所为何事?”
贺敬将他冷峻面容下那一抹笑看得清清楚楚, 便也不再去看床下女子,只将目光挪回来, 垂着眼皮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剑。
什么叫他夜闯女子闺房, 这分明是他的厢房……
他知道面前这些人是谁, 当然也就知道对方不会跟他讲这个道理——半月前小郡王这些人洗了附近所有山头, 显然不是善茬。
而且正所谓成王败寇, 大男人打架输了认输便是,没有吵嘴架争论这到底是谁的闺房的。
“既是女子闺房,郡王可许允我出去一谈?”
陆承霆也知道他功夫轻灵诡谲,这一出门就未必能抓得住他,一旦出去可能又要打一场,但想着林江琬还在床底下,总要让她先出来。
他将长剑一收,剑柄在他肩上一点,让他往外走:“既要谈,便请吧。”
贺敬还想回头去看床下,硬生生忍住,率先向外走去。
林江琬见两人出去了,这才颇为费劲地从床底下爬出来。
这种床架下头余地极小,也就是她,既有女子身材又不要面子,放开手脚这才能爬进来,换了别人根本进不来。
所幸的是床下并不脏,她抖抖衣裙也不大有灰尘的样子,便起身先摸到一个能看见外面的位置,准备看看陆承霆要拿那贺敬怎么办。
外面空地开阔,长风几人举着火把围在四周,黑暗中火光冲天火星噼啪作响,贺敬一脚踏出厢房,便如困兽落入猎人的围猎场中,长风几人齐齐向前一步,将圈子缩小了些,眼神看向他身后的陆承霆,就等郡王示下。
陆承霆眯着眼看向贺敬。
一个匪首,他没必要非跟他过不去——之前掠了那么多寨子,最后也无非是将那些人都打散,将他们夺来的银钱珍宝取走女人放走,让他们知道山匪不好做,不如回家种田去,连报官都不曾。
但这一回却不同。
屋里有人看着呢。
之前上山前林江琬就劝过他去幽郡,他没听,那是因为他自信绝不可能出岔子。
谁知偏就出了,还出在他为她选的屋子里。
他与她就一墙之隔,按说不等那人进屋他便应该赶到挡在她身前。
谁知不但没及时赶到,还差点让人掳了她做人质。
还好她在保命一事上总是格外有心得,否则他失面子是小,万一让她伤着……
他只要想想就觉得心中憋闷,又感受到屋里她的目光,顿时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算了,当下沉声道:“偷偷摸摸非大丈夫所为,你且与我一战,若胜了,本王这就下山将寨子还你。”
林江琬要是知道陆承霆心里的想法,必然会大吃一惊。
本来么,人在保命这种事上,当然是要靠自己的——活着都是各凭本事,真遇上事,亲人尚且能把人打死扔江里,没道理郡王辛辛苦苦练得一身武功就非得要保护她来着。
而且她与他相识不过半月,身份又何等悬殊,现在也不过是搭伙上京,他对她是无需有任何责任要负的。
既无责任,却又这么快就赶来救她了,做人讲良心,她已经很感谢了。
然而这要比武是怎么回事?
她在屋子里看得真切,也听得真切。
就听陆承霆这边说完,贺敬眸光闪了闪:“若败了呢?”
陆承霆冷笑:“若败了,便与你手下一同在那边茅舍里合捆一晚上,待我等明日下山,自会放你们归去。”
“那郡王还要抢掠我寨子里的钱财吗?”
陆承霆没想到他会由此一问,都要打起来了,还为钱财多嘴,实在是不怎么好看。当下只觉得此人虽然长身玉立衣袂翩然相貌也出尘清逸,内里竟是个俗人。
他扬手将长剑一抛丢给长风,嘲讽道:“本王惜才,你功夫不错,给你留一半。”
说罢,提着拳头向前凌空跃起,直取对方面前。
这一拳没有任何花俏,林江琬却仿佛感受到龙腾虎啸在前,她心中惊叹,正感叹明白了二老爷是如何被小郡王折叠起来的,就见那边贺敬也动了。
只是与陆承霆不同,贺敬双手背在身后根本未动,脚下急速后退,看不清是什么样的身法便躲过那一拳,带起束发袹首上两条青色飘带随风翻飞,仿若起舞。
林江琬暗暗替陆承霆着急,心道郡王是不是有点傻?
对方走的灵敏迅捷的路数,在这种宽广之地本来就大占便宜,郡王还将剑扔了,要与他公平拳脚……
陆承霆却毫不意外,第二拳紧随其后。
贺敬哪敢接他这样的龙虎之力,连忙又躲,躲得时候还不忘喊道:“郡王说给我留一半财物,能否由我来选。”
陆承霆专注打斗,第二拳只是虚晃一招,故意要引得他躲避,脚下却丝毫不比他慢,已经朝他躲避的方向先行一步——这一招还是看林江琬爬床底之后顿悟出来的,对付手脚轻快之人最为有效。
眼看贺敬这一躲,便是要躲进他怀里了,他必要在三拳之内将他制服,以洗刷自己连个女子都护不住的屈辱。
贺敬还在叽叽歪歪算钱,他已经懒得再计较钱财那等庸俗之物,轻笑了声“就随你,一半财物随你选。”
说完便朝已经躲不开的贺敬挥出第三拳。
贺敬果真被他料中先机,这一下真的差点撞进他怀中,可他不但身法快,嘴巴却更快,当下挡了脸大喊一声:“那我认输!”
陆承霆这蓄力最猛的第三拳愣是被他这话喊的没打下去。
场面顿时一静。
林江琬额角一抽,从她这角度看过去,倒像是陆承霆抱住了贺敬,两人一个高大魁梧雄伟宽厚,扬着拳头要打不打,另一个玉树临风颀长飘逸,刚走了两招就停下来认输。
这比武呢还是撒娇呢?还“就随你”?
陆承霆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他一向吃软不吃硬,但见过各种软,却唯独没见过这等不要脸的软。
他心中轻视顿起,收了拳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对长风说道:“既认输,捆了与他那些手下扔一起,明日山寨中钱财让他先选一半便是。”
长风早就握着一团绳子等着,郡王自小与人打架就没输过,一般都是三五招之内就将对方制服,然后由他来捆。
但碰上这么爱聊天的还是头一回,叽叽歪歪磨蹭时间,他手里这绳都快翻出花样来了,才轮到他上手。
贺敬这回不躲了,他的功夫也不是一天练成的,越是精通,越是比任何人都知道其中差距。
别人看小郡王那两拳简单,他躲起来最是知道那都是实战之招,并非空有力气。
他打不过,便随他们将绳索套上自己的身子。
只是这么一来……
贺敬面有忧色地又朝林江琬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陆承霆看见他的眼神,顿时心生不满,长风也加快手上的速度,两下就将人捆成了个粽子。
林江琬还在屋里意犹未尽他们这种互相撒娇欲擒故纵的比武,就见那贺敬忽然看了她一眼,然后被长风推着转了身子,还不甘心地扭头。
她一向有自知之明,当然不觉得这就是在看她。
尤其那眼神,似乎还有些凝重。
她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自己所在的这屋子里,一定有对贺敬来说很重要的物什。
贺敬刚才那样的作为也能看出,他其实根本就不想同郡王正面相对,估计也是听说郡王这行人之前洗了别人的寨子,连根毛都没剩,怕自己屋里的东西出岔子,这才不得不回来取。
难怪半夜鬼一样飘进来。
这么想,就不难明白他为什么非要在打架这种要命的时候还碎碎念叨谁先选财物了。
“等一下。”她既想明白了,总要说给大家知道,当下便提着裙子出了屋子,朝陆承霆走过去。
陆承霆上一次听见她这句“等一下”,便是他要杀她表哥被她拦下的时候——表哥与她青梅竹马,小儿女之间有说不清的情绪也就罢了。
这贺敬一个山匪头子,她也来劝?
林江琬不知他内心想法,否则必要跳起来大声怒吼她只是不适应像他们那样杀人如杀鸡,哪个对表哥有小儿女说不清的情绪了!?
她看了陆承霆一眼,开口道:“郡王,他好像只是来拿屋子里的东西的。”
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与陆承霆不同,他身居高位身手不凡,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靠权势或武力去解决,从他的角度上来说,这根本没错。
但是她是升斗小民,处世之道便是求个安稳,这也不算错。
像眼前这事,既知道对方只图一件东西,让他拿去离开,就能各自都安生,岂不是两全其美。
她这边说完,就见已经捆得粽子似的贺敬挣脱长风,一耸一耸往回蹦,蹦到陆承霆面前:“在下也是这个意思,郡王若肯抬手,我拿了东西带了手下就走,财物也不要一半了,都给你们。”
陆承霆听了林江琬的话时,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再看见贺敬这样借坡下驴不要脸面地蹦回来,顿时又朝后退了一步。
不是他心软,而是他还从没打架打到烦一个人。
烦得他也的确很想快点把他打发了,让他带了他那群人赶紧消失。
他皱眉微微点头,长风上前用剑割了绳子。
贺敬没想到能峰回路转重获自由,足尖一点,便飞进了屋子。
不多时,又飞了出来。
林江琬有些好奇他到底拿了什么,可在他身上扫了一圈也没看出来多了什么东西。
只是看出他神色终于有些放松,看样子是拿到东西之后便安心了。
众人都在院子里,就等他拿了东西领着他的人快走,谁知他犹豫了一下,转回头朝陆承霆走了过来。
陆承霆又退一步,与这烦人的人拉开距离:“快走。”
他说完就要拉林江琬转身,身后却传来贺敬清朗好听的声音:“我与郡王不打不相识,郡王既高抬贵手,我便送诸位一句,古人有言‘前人田土后人收,后人收时莫欢喜,还有收人在后头。’郡王可要当心了。”
这话里有话,谁还能听不出来?
陆承霆和林江琬双双回头,林江琬惊讶:“你的意思,难道我们抢了你的,后头还有人要来抢我们?”
她说完就去看陆承霆。
小事上她都明白,大事上必然不如陆承霆懂——她想不明白,有小郡王这个比山匪还匪的在这里,就连贺敬也只能偷偷摸摸的来,谁还敢来抢?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陆承霆却换上了一副认真神色。
他之前决定在这里休整不去幽郡,就是为了躲避那群从京城中一路追他的人。
贺敬急着上山取东西,恐怕不止是听说自己会洗劫寨子,应该更是知道了别的什么。
想到这里,他也对贺敬拱了拱手:“还请言明。”
贺敬也不小气,点头道:“我东西藏得好,其实并不怕被郡王找到,原本打算你们走了我再回山上来,谁知自你们上来之后,后头又跟来一群人,现在全在半山上藏着。他们中有弓弩手带着糌了火油的羽箭,这万一烧起来,财物是小,我的东西怕是保不住。这才不得已回来……”
他本不欲跟这些权贵们牵扯,任凭他们你死我活都与他无关。
但那姑娘善解人意十分讲理,郡王也很有男子胸襟气魄,答应放他去拿东西。
一报还一报,他便也好心一回,将这事告诉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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