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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王,你看!”长风抹了把脸上的灰, “是……”
一句话还没说完, 就见郡王的马已经窜出去半个身子, 朝着路口一个小黑点一样的影子飞驰而去。
“……是林姑娘。”他自言自语把剩下的话说完, 回头看向姜虎许冲他们,“对了, 我没跟着林姑娘这事,回头郡王要是想起来责罚我, 你们得帮着劝劝。”
姜虎瞪着大眼望着前头一骑绝尘, 声音闷闷:“用不着劝, 都跑没影了, 我觉得郡王早把你忘了。”
许冲点头:“好像把我们都忘了。”
林江琬从来没觉得自己跑得这么慢, 那马上高大的身影就在路口,她却恨不能这就飞过去,心底微升起个念头, 要是以后有机会,也学学贺敬那样的速度,下次再着急时就能用得上了。
好在郡王马快, 不等她跑过去,他就先策马到了近前。
只见他勒马急停, 骏马扬起双足嘶鸣一声稳稳在她面前站好, 他在马背上咧嘴傲然一笑, 烧得满是烟灰的嘴角裂开一道口子。
是被火燎得狠了, 又顾不上清洗喝水。
林江琬一看, 急的连忙伸手拉了两下缰绳。
不用她开口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微躬身子长臂一捞,将她捞上马背,坐在自己的身前。
“听长风说,你让他回去救我们?”
“嗯。”人回来了,这些有什么重要。
林江琬敷衍地答应一声,两只手加上眼睛,在他身上扒拉一圈,见铠甲完好无损,衣服上也没刀劈剑砍的痕迹,就只是人烧得黑了点。
她长长松一口气。
从那晚离开,到这一路上跟着贺敬走过来,再到在客栈住下,她心里就一刻都没安生过,脑袋仁也快搅合成一锅粥了。
一会担心他会不会出事,毕竟他是个身先士卒的勇猛性子,刀剑无眼,他功夫再好也未必就全能躲过去,一会又觉得他人那么凶嘴巴那么坏,祸害活千年这句老话不是白讲的,他定能平安归来,等归来之后,她一定要好好问问他这到底都是怎么一回事。
可等人真到了眼前,看得见摸得着了,她一张嘴,只一句话:“没伤就好,先回客栈喝口水歇歇。”
她虽没说什么,可什么都写脸上了。
陆承霆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高兴。
关心他在乎他的人多了,但总都是为了钱财权势或忠诚大义,像她这种遇事必然先跑的白眼狼性子,能这么在乎他,让人无端从心底生出一种自豪圆满来。
而且其实见到她,他也松了口气。
昨晚将她交给贺敬之后就后悔了,贺敬那人看似磊落大方又有些侠义之气,可就冲他那不一般的功夫,和他半夜神神秘秘去拿的东西,都只说明了这个人身上怕是不简单,这样想来,就难免又想到她落到别人手上被欺负,怂了吧唧缩头缩脑不敢反抗的样子。
于是手下砍人的动作都快了许多,连下山之后怎么将贺敬碎尸万段都想好了。
现在看着自己面前的小人儿,从头到脚水灵灵的,一点都没打蔫,见了自己满脸高兴,两只小手更是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摸得他心头一软。
这就先放过贺敬了。
“本王岂是那等宵小能伤到的,倒是他们的人伤了不少。”他将她圈好,放慢速度朝她所指的客栈走。“昨夜一战,之后这一路上就太平了,往后你想横着走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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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敬插着手在门口转了两圈,就见一队人浩浩荡荡地回来了。
他先朝后看,长风几人的骏马后头都拽着绳子,捆着昨夜在山中那些蒙面人,此时那些人脸上身上都被烧得焦糊一片,也不用蒙面了,对着看都看不出是长什么样。
除了这些,上山的两辆马车剩下了一辆,看车辙吃重,里头大约不止有人,还有些钱财物件。
他问过属下,所以这一看,便大约知道车里是那个犯了大事的侯府二老爷。
想想在那种境况之下,小郡王一行人不但能保住自身,就连个罪犯都保住了,还抢了财物出来……
这样再转过头来,看走在最前头的一匹马上一男一女都是一脸高兴,一个满脸烟黑掩不住俊朗,一个不知摸了哪里,摸得两手黑还笑着揉自己的眼睛……
啧啧。
等两人停下,他已恢复了神色,抚掌扬声大赞:“我就知道凭郡王本事定能得胜归来,故而一到就让客栈里将酒宴备下了,这会时辰正好,郡王和手下们也该好好庆祝庆祝。”
“本王还记得允你两个承诺,必然是要回来兑现的,酒宴则免了,大事未定不宜饮酒,寻常茶饭即可。”陆承霆对他拱了拱手,便率先下马,对身后手下们做了手势,吩咐下马进客栈休整。
他声音冷淡,远不如贺敬热络。林江琬站在他身边,对贺敬笑笑算是谢过他的好意。
其实她也觉得酒宴不妥,她能看出来陆承霆与贺敬相交只是各取所需,像设宴这种只有与朋友在一起才会做的事情,小郡王和贺敬两人性子不同,身份不同,硬要一起上饭桌,恐怕不但没话题还要互相防备,也是别扭。
陆承霆到没想这么多,他心中不藏恩怨,只要贺敬答应他的事做到了,他的狸猫完好无损,那他对他也就没什么偏见看法。
之前那两个承诺也必然会兑现。
他之所以不想搭理贺敬,完全是因为一下马的时候,见他一身飘逸青衣,站在那里翠竹一般,比得自己烟熏火燎像是刚从煤窑子钻出来似的。
这才想捂着林江琬的眼睛让她快走,什么酒宴审犯人之类乱七八糟的,都得等他洗了脸再说。
林江琬下马就看见身后长风几人都到了,见大家都平安无事,心中高兴又多了一重,一时也顾不上贺敬,只拉着陆承霆上楼找房间,又忙里忙外帮着长风几人安顿,心甘情愿地当起婢女来。
等人和东西都上去,里头便用不着她了。
店伙计在楼下烧了热水,一桶一桶地送进屋里,贺敬见吃不上酒宴,自己吹着口哨出了客栈,不知道哪里去了,就剩下林江琬和钱万里在楼下坐了一桌,一人手上夹个包子啃着。
“钱掌柜,你说贺敬他会不会对郡王心生不满?”她现在对这个人倒是挺好奇的。
换成一般男人,好心设宴却被拒了,心里肯定不怎么舒服,他看上去却丝毫无事,小口哨吹得悠扬,脸上还带着笑。
钱万里奇怪地看她一眼:“三姑娘这是想哪里去了,郡王不嫌弃贺敬山匪出身,那样礼贤下士,换做旁人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呢,再说了,我要是贺敬,我这会都高兴死了,他这一遭,从郡王手上要了两个承诺不说,我这边还欠他一人五百两呢?他设宴,还不是我掏钱?比当山匪来钱还快,他有什么不满的。”
要不是贺敬,他山珍海味都摆上了,还用在这儿啃包子?
他说着,狠狠咬了一大口包子,仿佛那包子是贺敬似的。
林江琬心情本就不错,被钱掌柜逗得直笑,再加上陆承霆这会还没下来,便先与他闲话:“钱掌柜似乎很知道他的来历?”
钱掌柜点头:“你知道阮家吗?汝城的阮家,贺敬是阮家人,他原来叫阮敬。”
林江琬吓了一跳,阮家她知道啊,十几年前幽郡作乱,太守都被叛军捉去打死了,是阮家族长领着百姓们守住了汝城,还下令关了城门三年只出不进,挡住了外头的瘟疫,现在汝城最繁华的街市,就是有来仪楼的那条街,就叫阮祠街,都是围着阮家祠堂造的。
阮家在那场兵祸里也没剩下什么人,但阮祠在汝城,比文武二庙香火更盛,那是全城百姓的恩人,她又岂会不知。
只是不知道哪里跑出来一个阮敬?
“具体是怎么回事就不知道了,总之阮家族长临最后一口气,跟新任太守交代要好好照顾他。”
林江琬包子都忘了吃了:“就照顾成这样?”
钱掌柜撇嘴,“他性格叛逆不服管教,既不习文也不习武,还跟太守的儿子打了一架,将人家鼻梁都打断了,自己跑了,后来没几年就有人听说他在山上落了草,还改了姓氏,气得太守大人病了半年,从此再不许人提他,这算是照顾得挺好的吧,不但百姓念着他跟阮家的关系,被抢了也都不怎么报关,再加上他也不怎么伤人,被他抢过就不会被别人抢了,总比其他山匪总是好些,太守都没派官兵来抓他。”
林江琬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大戏,正要接着问,忽听楼上陆承霆房间房门响了。
她端起桌上的包子,转身要走,又转回来给钱万里留了一个,剩下都抱在怀里,咚咚咚地朝楼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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