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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琬还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就被丢出房间。
屋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 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连带她的心也跟着一颤。
隔了一会儿, 门又开了, 她刚想回头解释,就被里面丢出来的包子砸中脑袋。
她“哎呦”一声, 屋门似乎犹豫了停顿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又重重关上。
林江琬捧着包子站了一会儿, 这回, 屋门再没打开, 她只好垂头丧气走到楼下, 将包子放回钱万里的碗里, 重新在他对面坐下,下巴撑在胳膊上,开始发愁。
从她落水被侯府捞错, 麻烦事就一件接着一件,但就算再麻烦的事情,最后也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算不上是坏事。
她掰着指头想。
这先是老夫人的病症,她幸不辱命将其治好了。
又是苏琴柔的嫉妒, 她小心提防设计反击, 也算是躲过了。
加害过她的姨母和表哥, 现在被扔得远在天边, 这辈子休想再碰她半根手指头, 尤其他们最后看见自己这张脸,那种惊恐,怕是以后只要想起自己都要做噩梦的。
还有小郡王要调查的药方、刀伤和□□,她都尽力配合,他能找到真相,她私心觉得自己至少占了一半功劳。
最后是二老爷和三姑娘的恩怨,也算尘埃落定,二老爷伤人在先又对三姑娘动了邪念,这一路上的奔波也算是对他的惩罚了,而三姑娘则是终于可以回府和家人团聚。
这些事是很麻烦,但到了最后,就像她小时候在沙欧江边看着江水淘沙一样,时间会将那些恶毒的、恐惧的都从她心里淘澄出去,留下的都是丝丝温暖。
老夫人和二太太慈祥温柔,侯爷正派严厉,三姑娘娇俏顽皮,这些都够她回忆一辈子了。
她几乎可以想到,等自己老了的某一天,在一间租金不贵的小药铺子里跟人吹嘘自己当过侯府女儿的事情,就算被人笑话是妄想,那也挺不错的。
什么都不错。
唯独上面那个人……
那个人,任凭她怎么掰手指,也不知究竟是福是祸。
坐在对面的钱万里看着自己碗里的包子,被摔扁了不说,上头还占了灰……好歹他也是南郡汝城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山珍海味都是家常便饭,虽说跟郡王和三姑娘这种身份的人不能比,但脏包子他是坚决不吃的。
可三姑娘满面愁容一看就有心事,他也不敢扔,只能装作没看见转移了话题:“姑娘怎么没在上头跟郡王说话?小人还想打探一下,接下来郡王何时启程,小人……也想跟在后头。”
林江琬心里还堵着之前的事情,心不在焉答道:“应该就这两日吧,他身上还有要紧事,不会耽误太久。”
说完,余光扫到他正将脏包子往袖子里藏,有些内疚:“你想跟在后头就跟着吧,不过借个声势,又不是真要他护着你。官道也不是他家的,他这人看着凶,但在这些事上都很讲道理,从不斤斤计较。”
钱万里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心里都没抱多大期望,没想到三姑娘如此聪慧通透,竟然一下就听明白他的意思,还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他自然不敢要求同行,但就是跟在后面——郡王的人马那是何等傲气,后面缀着个俗不可耐的商队,他觉得一般位高权重之人最是讲究身份面子,必然不能答应。
可三姑娘却连问都没问一声郡王的意思,直接告诉他他不是那种人。
她能在一脸愁绪的时候还这么肯定郡王是个讲道理的郡王,那这事便八九不离十,他这一颗心也就算落到肚子里了。
他连忙起身作揖:“多谢三姑娘照拂,那小人便也在这客栈住上两日,等着与郡王车马一同出发,日后姑娘要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还请一定开口,小人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林江琬还在想之前的事情,想着小郡王这回是真打算把她当三姑娘的替身了,被钱万里一口一个三姑娘叫着,简直觉得坐立难安。
她对钱万里挥挥手,愁得揪了两把头发,最后还是忍不住偷偷问道:“钱掌柜,你见识广博,可知道郡王那样的男子,若是瞄上了一个并非与他有婚约的女子,会当如何?”
钱掌柜背后瞬间湿了一层,难怪姑娘脸色不好,难道郡王还未娶正的,便要纳偏的了?
他刚才说赴汤蹈火就是说说而已,三姑娘能将这样的秘事都告诉他,这可真的是看得起他。
他连忙坐下,将肥胖的身子缩成一团,声音压得极低,恨不能将自己毕生所知所学都奉献出来:“不瞒姑娘,小人在京中见得多,像郡王这样手上有生杀实权的,御史台都不敢参,里里外外养上几房也不少见,所以这事还在于那女子,要看她是何种身份了,要是京中权贵之女,四品之上,则大大不妙,一个不留神弄不好,怕是要与姑娘比肩平坐了!”
林江琬一怔,知道他有些误会,摇头:“不是,就是寻常女子。”
“寻常女子?”钱掌柜替她松了口气,“要是四品往下家中贵女,在京中就算不得什么了,一抓一大把……郡王已有正妻,最多为妾。”
林江琬脸色更白,她之所以问这些,并不是她想做什么,而是她想知道郡王打算对她做什么。
她摇头:“若那女子家并无任何官职,乃是白身呢?”
钱掌柜原本还缩成一团,一派讨论惊天秘闻的谨慎与认真,听了这句,全身都松快下来,委屈瞪了林江琬一眼:“姑娘逗小人玩呢?那怎么可能?”
林江琬急得又揪了两把头发:“怎么不可能,你就说怎么办吧?”
钱掌柜暗暗摇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既然明显是瞎编的,他也无需太过认真了:“若是这样的女子,能被郡王收入府中,充做通房,已经是八辈子的福气了,姑娘更加无需放在心上。”
林江琬差点把头发揪秃,心说若小郡王之前说的那些话真是暗示那个意思,那这通房就是姑娘我的下场,这叫她如何能不放在心上。
她见识过母亲一根白绫了结一生,也见识过表哥为娶凤喜丧尽天良。
男女之事若不是天造地设门当户对,哪有什么好下场?
她这辈子都没敢再在这种事上多想一分,按照她的理想,将来凭着自己本事开间小医馆,治治左邻右里的各种小毛病,闲来无事就坐在门口晒太阳晒药材,这便好极了。要是有人愿意与她说亲,她只不要那手无缚鸡之力的酸吊子书生,其余无论打铁或是撑船,忠厚勤劳便更好了。
眼下这叫什么事?
照钱掌柜说,这还是她八辈子福气了。
钱掌柜看着面前姑娘脸色越来越惨,生怕她真揪下一把头发来:“姑娘莫急,这种事也不难办呀,依小人说,关键还是在那女子身上,姑娘你方才也说了,郡王是个讲道理的人——若你先设法将那女子暗许了别人,不就没事了?”
林江琬揪头发的手一停,眨了眨眼睛。
之前刚出汝城,就听郡王手下铉雷说过,京城那位陈公子瞧上个良家女,硬要夺人,女子家中便想着设法将她先嫁了。
陈公子便无从下手,恼羞成怒酿成后祸。
这桩事情的前半截,与自己如今的处境确实差不多,但诚如钱掌柜所说,小郡王比那陈公子讲理多了,陈公子还是他杀的,必然不会像陈公子那样小人行径。
而自己,也无需即刻就真找人嫁了,只需言明自己心有所属——郡王大人大量,不管是出于嫌弃还是出于豁达,应该便能放过她了。
往后她再伏低做小好好帮他做事,让他早日从三姑娘的阴影中走出来。
这才是两全其美。
只不过,这旅途匆匆,她心有所属,该属谁呢?
她砸了砸嘴,目光斜斜落在钱掌柜身上……
钱万里浑身一个激灵,袖子里的包子都掉了,用手擦着额头上油亮亮的汗:“姑,姑娘这么看小人……可,可是小人说错了什么?”
林江琬转回目光,胖子虽然值钱,但胆子也太小了些,若郡王问起,怕是连半句话都撑不过。
而且掌柜的这年纪,万一家中已有妻小,她可就冒昧了。
正这样想着,门口一个颀长身影翩然而至,一身翠竹颜色,配上幞头袹首上那两条长长的飘带,顿时让整个客栈一层的气息都新鲜了几分。
贺敬一进来就见林江琬和那值钱的胖子望着他,他连忙负手走过来,对着林江琬微微一笑:“姑娘怎么穿得如此单薄,此处过堂有风……姑娘是嫌楼上房间闭塞憋闷吗?在下这就去帮姑娘要个炭盆来,幽郡在下甚是熟悉,姑娘若愿意听,在下还有很多传说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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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霆枕着手臂躺在床上,昨夜一战他实在是困乏至极,进入客栈不到一会儿,他就听见隔了两间房的姜虎已经打起了呼噜。
可他却有些睡不着。
某些人虽然被他从屋子里撵出去了,但不知怎么的,就像是住进他心里了一般。
这就撵不出去了!
他这才惊觉,自己一番话并没让她开窍,反而是令自己开了窍——他对那破狸猫的心思,怕早就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了。
之前总爱逗弄与她,言语上挤兑她几句,偶尔还忍不住想打她后脑勺,就连带着她同去京城,也就当是路上带了个有用又逗趣的……
可到了刚才那一刻,他才隐隐琢磨过劲来,他似乎从一开始就不止是逗弄着玩,此番上京,更不止是要她来逗趣那么简单。
可是她呢?
想到她那句“医者父母心”……
他猛地从床上翻起身子,一拳砸在墙上,直将墙砸得簌簌掉渣,隔壁传来长风许冲的脚步声,他一把拉开屋门,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时辰,对着整个二楼厉喝一声:“十二骑都给本王起来!将昨夜抓回来的人都捆到本王房里,鞭子棍子都带上!本王要夜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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