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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霆领着六人满载而归, 没走到府门口就远远看见围着的侍卫。
他微眯眼:“这是……长公主仪仗?”
长公主怎么这时候来府里了?
这趟进宫就是为了说清楚这事,谁知皇帝根本就不知道,一问才知是太后那边有这个想法,想着永安性子泼辣大胆,一般人也降不住, 与他正好相配……不过眼下皇家指望着他办北疆陆老国公那事,他提什么要求, 皇家也没有不答应的。
他直言说了不要,太后没任何为难的意思, 斥了许娘子一通, 又赏了他一通, 笑着问她是哪家的贵女。
有关林江琬的身份, 他嫌说起来有些麻烦, 便只说无论如何自己已经认定了, 有空将她带进宫里给大家瞧瞧便是。
至于永安, 这趟进宫压根就没见到人。
他还以为永安心大贪玩,不知跑哪里去胡闹玩耍了……
想到林江琬还在府中, 永安那泼辣性子也不知会不会吓到她。
陆承霆扬鞭催马加快了速度,等到了门口, 看见府门口的侍卫齐刷刷行礼,他心中这才觉出些不对劲。
公主仪仗在这里并没什么稀奇,他也没太当回事——毕竟长风六人都在府邸里跟她一起捣药, 加上之前跟他们特意嘱咐过要看好她, 就算永安来了也不怕什么。
然而侍卫们行礼时头低的像做贼, 声音也虚飘飘的,一点皇家气势都无。
他下马沉声:“你们主子呢?”
侍卫们喏喏不言,反倒是府门里传来永安的声音:“承霆哥哥……那个……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承霆眉头紧促,懒得去猜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用眼神示意跟在身边的铉雷,让铉雷将长风招出来问话。
铉雷从牙缝中发出“嘶”的一声哨音,随后侧耳一听立刻大惊:“郡王,长风几人不在府中!”
陆承霆也听出来了。
长公主在这里,门口又这么大阵仗,按说他一回来长风几人中就至少该有一个出来报信的,怎么可能到了这时候还不见人影?
加上无人回应铉雷的哨音,那必然只有两个结果——要么不在府中,要么都死光了。
当然,想把长风几人弄死也没那么容易,所以肯定还是出了什么岔子。
陆承霆冷眼看向永安,连行礼也省了:“长公主能否给个解释,臣府中的人都哪儿去了?”
永安被他看得浑身发冷,之前端着的长公主架子在他面前荡然无存:“承霆哥哥……我不知道啊,我。”
“说!”
陆承霆一心惦记林江琬,哪有功夫听她废话?愿意听她解释还是看在她皇家身份的面子上,若今日换了别人在这,他只怕早就将剑比上她的脖子了。
见永安还支支吾吾不答,他心中更觉不安,又像永安逼近一步:“说!”
正这时候,只听“唔嗷!”一声,不等永安说话,一座毛茸茸黑乎乎的肉山从马车上猛跳下来,呼哧呼哧奔到两人中间,将永安挡在了身后。
“胖胖!不是让你躲在车里别出来!”永安压低声音急忙蹲下去,将胖胖抱紧还用手去遮挡他的嘴,生怕陆承霆看清什么似的。
可陆承霆已经看清了狗牙上卡着的那块衣料!
就连一旁的铉雷也忍不住惊道:“郡王,那是三姑娘的裙子……”
陆承霆最近怎么看林江琬怎么好看,恨不得日日时时都放身边看着,岂会看不出这衣料的主人?
他大手一抓,抓住胖胖脖子后的肉褶,将它从永安怀中揪出,用力向身后一抛。
只听“嗷呜”一声,胖胖轰然落进了铉雷几人的包围之中。
“臣与属下正缺狗皮帽子,这就谢过公主赏赐了。”
“别!我说还不行吗,”永安可最是知道他的凶狠,想到从小到大他做过的事杀过的人,她真是打从心里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自作主张来这一回,这想着想着,眼泪就下来了,“其实我本来也没想瞒你,我等在这儿没逃跑,就是想告诉你刚才发生的事情……刚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陆承霆不为所动,只微微侧脸,冷眼将余光落在胖胖上。
胖胖本就最怕他,冲出来保护主人一次早已用光了全部勇气,这时候大约是听懂了狗皮帽子,吓得一张狗脸拱在地上,两只毛茸爪子抱紧脑袋,从爪子缝里哀伤地看着永安。
永安也顾不上再组织语言了:“承霆哥哥,我来的时候府里就没人,长风他们都不在,就看见一个姑娘,穿戴得十分简单,也看不出她是做什么的。”
“然后?”陆承霆打断她的废话,“她现在在哪儿?你的畜生咬伤她没有?”
“没有没有,半点都没有。”永安连忙摆手,“她上前给我行礼,大概是靠得近了,加上我之前跟胖胖说了些不该说的,胖胖就以为……然后就扑出去了,但是承霆哥哥,你知道胖胖的,它从来不会咬人!”
也亏得陆承霆知道狗不咬人,他冷哼一声:“不咬人,吓着了也不行,这笔账回头再算,她人呢?”
他一连问了几遍林江琬的下落,可对永安来说,这才是最难回答的。
她伸手朝天边虚无之处指了一下:“胖胖要扑她,不等我喊住胖胖,就有一个男子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的,抓起她就飞走了。”
陆承霆起初听说狗没伤到她,心中刚微微松了口气,谁知后头还有这样的事!
永安认识长风几人,都是叫得上名字的,她口中的“一个男子”必然不是他们。
“是什么人,长什么样?”
永安抱着胖胖,一人一狗都哭花了脸:“那人穿一身青衣,像根竹子似的,功夫也很奇怪,手中提着人还行动飞快,我的侍卫们都抓不住他……他还打了胖胖一拳,牙都打歪了。”
正是因为牙打歪了,那卡在牙上的衣料才取不下来,她之前怕惹陆承霆生气,只好将胖胖塞进车里,想不到还是被发现了。
陆承霆一听说那男子一身青衣像根竹子,顿时气得差点吐血。
但此时将人找回来才是最为重要的,他忍下打人杀狗的冲动:“铉雷,你往钱掌柜那里走一趟,打探贺敬最近的下落行踪,剩下的人兵分两路往金吾卫和骁骑营借人搜城,务必要天黑之前将人给我寻回来!”
永安一听要向禁军借人搜城,这才知道那姑娘在陆承霆心中的分量,也才知道自己惹出了多大的事端。
她赶紧拉住正要离开的陆承霆,跺脚哭求:“别告诉皇帝哥哥行吗,要是让他知道,我真的要被送去和亲了……”
“和亲?”陆承霆脚步一停,目光不带任何温度:“那臣就先恭喜长公主有了好归宿了。”
“承霆哥哥!”
永安使出吃奶的劲想去拉他,被他一扬手甩开,一下子跌坐在地。
她整个人都愣住了,连眼泪都忘了流。
承霆哥哥虽然很凶,但从来也没这么对待她的,她到底是皇家的公主啊,而且今天的事她也不是故意的,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要不是那个男子忽然出现,说清楚不就没事了吗?
都怪那个绿竹子!等承霆哥哥抓到他,她一定要将他砍了做笛子!
-
“贺敬,放,放我下来。”林江琬被颠得有些头晕。
虽说这么奔袭逃窜不用她使什么劲,但大约是为了避开人,贺敬一直在屋顶墙头跳来跳去,她真的受不住了。
贺敬四下一望见无人追来,携着她翻身向下进了一处院落,院里屋里的主人大约是白日出门做活计去了,两人这才放松下来,暂在后头柴房躲着喘口气。
贺敬去院里井中打了水,用瓢舀了递给林江琬。
“谢谢。”林江琬本也不是讲究的人,现在更是顾不上,接过喝了满满一口,惨白的脸色这才缓过来些,“今天真的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会怎样。”
想到那野兽一般的恶犬,她心里就一阵后怕,要是让它一口一口撕碎,她宁愿有人给她一刀。
贺敬将瓢里剩下的水全喝了,回想起方才与那獒犬对峙时,那畜生似乎将他的手吐了出来——只听说咬住就不松口的恶犬,这往外吐的他却从未听说。
不过他豁出去英雄救美,可不能让这些细节影响了,便半个字未提,转而说道:“在下也是碰巧路过,姑娘身处险境在下又岂能袖手旁观,只是不知姑娘做错了什么?如何得罪了那贵人?”
林江琬摇头。
按照许嬷嬷之前警告她的那些话,她的存在就是一种得罪,碍了贵人的眼就该死,哪里还需要做错什么。
“贺敬,你知道怎么出城吗?”
“姑娘不跟郡王说一声就走?要去哪里?”贺敬一边点头一边估算了一下时辰,“如果要出城,必须即刻就走,否则定会有人追来,说不定还会将城门封了。”
林江琬赶紧起身:“我要回汝城去,你告诉我怎么走,我自己可以回去。”
见她说得坚决,贺敬心中惊讶的同时也有些钦佩。
舍得下郡王府的荣华富贵,这已经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得到的了,哪怕再纯善的人,等真领略了权势富贵之后,将小命填进去的大有人在,又有几人还能掂得轻重守住本心?
他微微点头,转身去房舍里翻找出一套年轻男子的粗布衣衫:“姑娘换上这个,先顺着这条路走向北,出了巷子便是一条笔直的大道,一路向西便能出城,在下在城中替姑娘拖延一些时间——他们见到我,必然也会以为你还在城里,我带他们溜几个圈子,甩开便去与姑娘会和。”
他说罢,对林江琬拱了拱手,将柴房们掩上,转身走了。
时间紧急,林江琬匆忙换好衣服,又将换下来的衣物都绑在里面,让自己看上去粗胖一些,等做完这一切,再推门出去,已经不见贺敬的踪影了。
她连忙朝贺敬所说的方向走——她其实也没想好自己该往哪里逃,除了京城,她也只知道汝城了。
眼下这种情况,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出了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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