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说

楔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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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1(上)天色暗得像没晕开的墨,小雪纷纷扬扬的下着,所见之处都挂上了白,喧嚣着盛冬的光临。
    雪一片一片将冬天裸露的黑色土地覆盖……
    黎族帝都郊外的一个毫不起眼的农庄附近,皇家公墓选址于此。
    破旧的,带着依稀能看出浮雕的石柱作为门。里面荒凉落寞,枯草和枯藤肆无忌惮的蔓延,树立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墓碑。透过墓园,一眼能望到远处白色山坡,和盘旋在上方的,天和乌云融为一体的阴暗。
    勉强能叫做墓园的皇家墓园。
    少年只身一人从里走出,脸上交织着半熟少年的成长与青涩,目光坚定如炬。素黑的羽绒服上积了些许雪花,名贵的皮鞋踩在浅浅的雪地上留下脚印。
    管家在原地等候多时,举着大黑伞满脸担忧的迎上去。努力将少年罩进伞里,自己则大半个身体露在外面。
    一辆宾利停在路边,着着火,尾部正腾腾地冒着热气,雨刷不停地扫动着积雪。纯黑色遮掩不住闪亮的外壳,低调的奢华。停在破烂的农庄坑坑洼洼又泥泞的道路上,显得格格不入。
    启程。
    车窗外如棉絮的雪花飘落,已是一片白的耀眼。车内气氛低沉。不流通的空气死死笼罩着。少年将羽绒服脱下,里面米白色的高领毛衣。斜躺着拿起手机。锁屏壁纸的像素很低,照片上是一个小女孩,大概七八岁,在夏日的金色沙滩上,背景是蓝到纯粹的海。灿烂的阳光撒下,笑的见牙不见眼。
    关上手机,惆怅地抬头看向窗外。灿烂如花的笑脸依然在脑海中浮现。  天越来越黑,鹅毛大雪如剑划过,黑云在前方汇聚成一点,一道巨雷闪过,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起风了,狂风呼啸过道路两旁的松树,压积在路两旁松树上的雪簌簌掉落。
    坐在副驾驶的管家突然问道“要去皇宫吗?” “不去”少年拜拜手。
    “我们回家吧。”  帝都皇宫。金碧辉煌的鎏金屋顶,檀香木地板,都还保留着当年所建造的痕迹,经过日新月异的科技发展和岁月的洗礼,依然古香古色,仿佛岁月在这里停止。
    先黎王的祭礼正在隆重举行,宫内视线所能触及到的地方,都被扎上了白纱,盖住了原本低调奢华的内饰。地暖没有开,湿气重重地凝成一团。宫外被雪也染成白的世界。在此照应之下,穿黑衣服的人们显得尤为扎眼。
    祭礼开始,众人开始排列好祭拜牌匾,脸上或多或少带着悲痛的表情。雪花片片飘落,凄凉的哀乐响起。在这冰天雪地上,寒冷刺骨袭人。
    黎王站在祭拜的最前排,雪花落在有着些许白发的头顶。单薄的黑西装,衣领熨烫的笔直挺立。表情凝重。目光深沉地落在牌典上。
    殷炳站在第二排,外面披了件皮毛大衣,露出里面的黑西装。见殷灏并不在,扭头问殷母。
    “他去公墓了。”
    黎王缓缓道“这孩子最重情了,尚然失踪,他应该是最伤心的一个。”声音低沉而清晰,落到雪地中。众人一阵沉默,只剩下雪花在眼前飘过,絮絮落地。
    “如果当年,我在就好了。”殷炳怏怏的说,低垂下头,看着发灰的雪地。
    “我也有错。”黎王停顿了下。垂眸,细长的睫毛挡住了眼睛里的隐晦。
    “但是没有如果。”
    宾利在风雪交加中崎岖前行,狂风卷起雪地表面未结块的雪粒,白毛雪铺天盖地的盖过。
    殷灏看着外面出神,在深灰和浅灰的分界处,一抹鲜红突然闯进眼帘。伸手拍了拍正在用手机看事务的管家,“那是什么?”
    管家坐在副驾驶上,四处阴暗。手机光打在他历经风霜的脸上,丘壑般的皱纹显出阴影。迟疑了下,“好像是个人。”
    两人急急忙忙的下车,雪地里躺着一个穿着鲜红色羽绒服的女孩,额前散落的发丝上,沾了些许雪花。稚嫩的小圆脸,如蝴蝶羽翼般纤长又浓密的睫毛,长的小巧玲珑。
    只是面色死灰,嘴唇呈青紫色。
    在这偏僻之地,白雪皑皑,红衣女孩像是从天而降。
    殷灏抱起她半坐,清澈的眼神里装满了笑意。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大喊道:“赵叔,是她吗?是她回来了!”
    管家转过头,眉头紧锁。眼睛直直地盯着狂风挂起干草垛上的几根枯草,随风挣扎。
    这女孩长的实在是太像先贤尚然了。
    只是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将女孩抬上车,管家施展了灵玄治疗。 管家是木元素三阶,在修复医疗方面颇有造诣。
    过了一刻钟,女孩渐渐睁开了眼睛。
    殷灏期待的看着。
    睫毛纤长,像蝴蝶起飞时扑扇翅膀。眸中像是繁星陨落,星河在眼里静静流转。
    两人对视。时间仿佛停止。
    女孩明眸皓齿,姣好的面容,此时正以无辜的眼神看着殷灏。
    长得很好看,只可惜,不是她。
    殷灏从对视的第一眼就找到了答案。
    心如掉进冰窖,结成冰。
    正如外边冰天雪地般寒冷。“离陌,是叫这个吧?”管家转过头,盯着少女白里透红的脸庞。“我们看到了你胸前挂的玉坠。”
    “是。”离陌用力地点点头。
    女孩胸前挂着的玉坠。刻着“离陌”二字,在昏暗的车厢里隐约闪着细腻的光。
    女孩露出了一副苦笑的神情,缓缓说到:“我父母是附近边源镇的村民,冥族人洗劫了那里……只有我活了下来。”离陌脸上流露出淡淡的悲伤。
    管家看着离陌,脸上露出审视的表情。
    “我们先去医院,给你做一个全身检查,再解决你父母的问题。”
    “我不想去医院,我没事。”离陌眼里闪着泪光,激动的说道:“他们没有冲我下手。”
    管家看向殷灏,询问意见。
    殷灏看着离陌纤长的睫毛,像极了尚然的侧脸,“先回家吧,今天雪下的这么大,什么事明天再说。”
    这时车内导航响起:“距离家还有七十八公里。”回到家,已是漆黑无星的夜。从车上下来,被冷风吹的打了个寒战,如梦初醒般,跑向那个温暖的家。
    原本是漆黑一片,随着脚步的临近,一盏盏暖黄色的灯光跟着亮起。
    离陌跟着进门。
    殷灏倒了两杯水,放在桌上。接着便倒在沙发上放空。
    管家进门,看着两人,向殷灏报道“少爷,先生和夫人晚上不回来了,留宿在皇宫。”
    殷灏轻轻嗯了一声,点点头。“我没什么事,您就先忙自己的吧。”
    管家看了又看他,最终上了楼梯。
    “楼上有客房。卫生间在走廊尽头,靠近阳台的地方。厨房在楼梯口左拐,吃的都在冰箱里。”殷灏起身,“我先去洗个澡,有什么事你叫我。”
    殷灏看着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起身,向楼梯口走去。
    离陌起什么,叫住殷灏小声的问:“我没有换洗的衣服。”面露尴尬之色。
    殷灏想了想说:“你跟我来。”
    上了二楼,穿过常常的走廊。一间正向南的房间,打开门,少女风扑面而来。
    是每个女孩都梦寐以求的房间。
    大大的公主床摆在正中间,塞满了漂亮公主裙的衣柜。床头上的干花,还有沙发上的白色玩偶。纯白的墙壁上挂着清淡的画。白色的窗帘拉起,飘窗上点着一排蜡烛,照亮了整个房间的温馨。
    这房间看上去是常住的。
    殷灏径直走到衣柜前,离陌跟着进来。脸上挂着狡黠的笑,问道:“是女朋友的吗?”
    殷灏目光躲避着,双手在衣橱里翻来翻去,“不是。”
    在一堆华丽的公主裙中,翻出其中一件素净的睡衣,递给离陌。转身出了房间。离陌进了一间客房,关上门。刚才脸上堆积的笑容在此刻一下收敛,露出空洞的眼神,疲惫不堪的顺着门坐下。
    像个迷路又装作坚强的孩子。热水扑湿了头顶,又顺着脊背向下流。在雾气腾腾弥漫的浴室里,心又开始蔓延。
    又想她了……
    七年的时间,周围的人都走出了当年那场灾难带来的阴影。
    却唯独自己,在阴影里迷失。
    心被走失的她一同带走了。
    他们说,人的细胞每七年更换一次。每过七年,又是另一个的自己。
    七年前,我是可以拥抱你的我,开朗明亮。七年后,我是失去你的我,孤寂寡言。
    刚开始年龄小,懵懵懂懂参加了前黎王王后的葬礼。在葬礼上人们的嚎啕大哭中明白,和蔼可亲的黎王和王后已经永远离开了。还有尚然,也找不到她了……谁也说不清楚她的去向。
    后来,每当夜深人静,黑夜吞噬城市时。蜷缩在床上,一行清泪划过脸庞。伴随着呼吸的心痛。且越演越烈。抽丝剥茧般,心痛随着时间的推移日渐加深。
    看着落地窗外的华灯褪去,微光唤醒大地,初阳照耀万物。
    性格渐渐变得内敛,总是沉默寡言。爱徘徊在以前和尚然玩耍的地方,也时不时带着司机开车在一条条街道上转悠,转过熙熙攘攘的闹市,也转过繁华的商业街。渴望见到那道清秀的身影。
    就在城市的每个街角,每个胡同望眼欲穿之后,差不多离她失踪有七年的时间了。又开始了……。
    殷灏从床上爬起,裹了件大衣,到阳台上吹冷风。
    离陌起床上厕所时看见殷灏在阳台上灌啤酒。很自然的,顺手拿起在桌上的一罐,坐下。
    殷灏看着她,默不作声。
    “是因为那个女孩吗?”离陌歪着头,眨巴着忽闪的双眼。随着“砰”的一声,打开了啤酒。
    “那间房间,是我为她准备的。”殷灏看向前面一棵银装素裹的白桦树,目光深邃。
    想起以前和尚然捉迷藏的时候,总是在一颗白桦树下数数。搬新家后,固执的在庭院里种了一颗。
    “你知道,以前了走失的一位公主,叫先贤尚然吗?”
    离陌点点头。
    “我的父亲是破空队的一员,退役后担任中央防御执政官,所以算是高管吧。因为工作的原因可以出入皇宫。我总是粘着他进宫,能接触到她。”殷灏轻声说道,将那些隐埋在时光下的岁月娓娓道来。
    先贤尚然,于1043年出生在皇宫。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先黎王温文尔雅的睿智面庞和先王后清丽秀气的脸,撞出尚然绝美的倾城容貌。上天格外恩宠般,各个方面都堪称完美。
    三岁那年,现任黎王制伏了长空市人族发起的种族游行,凯旋而归。尚然第一次见到了两岁半的先贤婉儿。小心翼翼地打了个招呼,结果直接被忽视。然后人见人爱的小公主便陷入的一种叫交朋友的困扰中。
    皇宫中的孩子只有尚然和婉儿,两人又合不来。于是先黎王就跟几个近臣商量,将自己的孩子带入宫里,陪尚然玩耍。
    “我跟她算是大半个青梅竹马了吧,从小玩在一起。大人们总是有繁杂的事情要处理,大大小小的会议从早开到晚。我们几个就一起,满皇宫的乱窜,把皇宫当成游乐场。”
    “每次我们玩过家家的时候,不管在场有多少个小男孩,她总是选我做她的新郎。”殷灏说道这里埋下头偷偷的笑,“嗯,当然还有很多男孩不同意,跟我抢。迟夜阑小时候还给她偷偷写过情书,一起玩的男生中,都是迷恋她的。”
    “那她是不是长得漂亮又温柔善良?”
    “确实是很漂亮,但是温柔善良就不对了。就是个刁蛮小公主,她说要月亮我们几个就要爬梯子去摘,摘不到就哭,连黎王出马哄都不行。”陷入回忆的殷灏如同陷入初恋的男孩,羞涩着脸。
    “但是后来的某个冬日,某个飘着雪花的下午。我没有听她的劝,固执的爬上树搬鸟巢。下雪天树上打滑,就摔了下来。人没事,但就是两个人闹了别扭。我带着管家先离开了。就在那一个小时后,冥疆联手,血洗皇宫。先黎王和黎后为了保护官员阵亡,尚然受先黎王之命带着子粲源去求助我爸爸,在郊外的时候遭到突袭,至今下落不明。”殷灏低着头,声音低沉,“后来调查出,他们至少五个小时前就埋伏在宫外,但因为整个皇宫的关注点都在我和她身上,加上下雪,他们一直都没被发现。”
    殷灏抬头,深渊般的眸看着离陌,淡淡的说:“你长得很像她。”
    离陌被盯得有些发慌,又故作镇定的笑:“是吗,那我在你眼里也算个美人喽!”
    这句话太唐突,气氛略显尴尬。
    “你接下来想干什么?”殷灏问道。
    “不知道,父母死亡是事实,我也无力回天。”离陌深深灌了口酒。“我大概会找个福利所吧,边住边打工挣钱,到成年了就可以去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福利所吗?条件会很艰苦的。”
    “哎,不在乎了,爸妈没有房产,我总不能睡大街吧!”离陌的语气里都是穷人家的无奈,殷灏这种贵公子根本体会不到。
    “住我家吧,我跟父母说收养个妹妹。”殷灏看着离陌充满疑问的眼神,再次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住我家吧,我家地方大,多个人没什么的。”
    离陌愣了一下,随即又绽开笑颜,明晃晃的笑容闪的人眼花,:“好哇!我不住白不住。”
    殷灏也被离陌的笑容感染到,微微笑道:“好了,快点睡吧。明天要去医院检查下身体,再去身份管理局,办一下收养手续。”
    离陌起身往里走,脸上明媚的笑照亮周围的黑夜“就这么说好了,谁耍赖谁小狗哈!”
    “好好好。”殷灏催促道,“赶紧睡觉吧。晚安。”
    离陌像是想起什么回头,看着殷灏。眼神疏离不带一丝情感,和刚才仿佛判若两人。“其实你根本不爱先贤尚然的吧。七年的时间一直活在自己的愧疚里。”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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