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说

    [] 最快更新！无广告！
    楔子（3）
    大雪会将黑色裸露的土地一片片覆盖，那些藏在土地里的秘密也会被掩埋。可是等到日出之时，积雪融化，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会原原本本的展现在人们面前，也包括你未救赎的罪恶。
    没有什么秘密是能够永久隐藏的，暴露只是时间问题。
    回到家后，殷灏洗了个澡，从浴室里出来时。看到了迟夜阑的来电，顾不上擦干还在滴水的头发，连忙点击接听。
    “喂。殷灏。”迟夜阑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是我，你说吧。”
    “你是不是因为离陌长得像尚然你才想要把她留在身边，弥补你心中的爱和愧疚感？”
    “是。我觉得我是时候走出去了。”
    “可是二人虽然外貌相似，但终究还是两个人。解铃人还系铃人，你真正的心结，还须尚然来解开。离陌终究不是她。”
    “可是她现在已经不在了，我也很想她能回来解开我的心结啊！”殷灏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情绪崩溃。
    迟夜阑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直接触碰到了殷灏的伤痕。双方沉默了许久，直到他听着殷灏的哭声渐渐平息。
    “放心吧！她如果还在的话一定会回来的，她可是先贤尚然啊！”
    “睡吧，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你要以最美好的姿态迎接她回归啊。晚安。”
    “晚安。”殷灏哆嗦着说。
    许久之后电话里才传来忙音。
    电话打完了头发也干了。殷灏关了灯，钻进了被窝。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或许是因为哭累了，很快便陷入的沉沉的梦乡。时间回到灵玄历1039年，距今约19年。
    那时破空战队刚刚成立，很快就凭借着优越的血统条件获得了黎战士，是整个黎族历史上最快晋升的队伍。更引人注目的是队伍里有两个皇室成员，分别是现任黎王先贤旭和先黎王先贤晟，还有世代重臣的独苗子殷炳。
    随后打响了黑白之战，冥族大肆掠夺土地，搜刮人族财物。战区直逼帝都。破空战队被紧急拉上战场迎敌，但是还是资质浅了点，初上战场的结果并不理想，冥族仍然在肆虐。
    这场战争只能速决，拖得越久对冥族越有利。
    当时的黎王和几个重臣们关起门来，商讨了一天一夜。
    最后决定将破空战队替换下来，保护两个王储，和重臣之子。
    黎王御驾亲征。
    先贤覃上战场后，双方破釜沉舟，几乎就是决一死战。
    短短的两个月内，大陆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黎族攻击对方的补给线，以及军火库。而冥族是将全部力量放到前线来。黎族前线受伤严重，最坏的消息是黎王阵亡，黎族失去了领头羊，群龙无首。
    最后结果还是黎族胜利，原因是冥族圈了太大面积的土地，然而力量都在前线，结果根本没有能力防守。二长老宣于释关键时候站了出来，带领生死队潜敌之后，一举将对方拿下。
    冥族战败，王室签署了停战协议，但冥族民众要求反战的呼声还是激烈。毕竟冥族已经损失了这么多，并不介意再拼一把，孤注一掷。感染到王室也在犹豫不决。如果战争再僵持两个月的话，谁是赢家真的不得而知。
    冥族可以押上全部力量去拼一个可能性，但是黎族不允许。黎族主要兵力受损严重，而且下面还管理着人族，鲛族，与羽族。
    在这燃眉之际，不知是谁在大殿上提出和亲政策。
    那时新王还未登基，权利掌握在战功显赫的二长老宣于释手中。
    宣于释应允。
    黎族王室并没有适龄女子，不过殷家倒是收养了一个黎疆混血的女孩，叫姬翎。姬翎是孤儿，在罗矢城长大，因为血统的原因，从小备受欺凌。当年殷炳的父亲到罗矢城视察的时候，发现了她，收养在殷家。和殷炳年龄相仿，两人也能玩到一块去。
    询问过姬翎的意见，姬翎表示愿意为世间的和平作出贡献。
    “你能不能找到明懦？”殷炳不顾门口侍卫的阻拦，从殿外冲进来。眼窝深深凹陷，双眼布满血丝，面黄肌瘦，胡子拉碴。
    先贤晟从满桌的报告书中抬起头，摆手示意殿内的侍卫们退下。
    等到殿内就剩两个人了，先贤晟才缓缓开口。
    “你要明懦干什么？”
    明懦在黎族属于高级机密，是神华休献给第一任黎王的贡品，五种禁药其中一种。可以降低混沌的神力，是对付冥族的利
    器。平时置于皇宫藏书阁的最高层，有专门的士兵防守。
    “你真的想好了吗？”先贤晟和殷炳着一身黑衣，伫立于藏书阁二楼的屋檐处。这里光照的死角，两人完美隐藏于黑夜之中。
    殷炳叹了口气，抬头望天，眼里是蓄满的泪水，“想好了，不后悔。”
    两人趁着夜色，穿过层层把守的士兵，潜进藏书阁最高层。利用高血统的灵玄打开结界，在满是灰尘的封尘器中找到了一小罐明懦。
    两人急急忙忙的跑下楼，在前面的先贤晟突然停下来，殷炳不明所以，看着他。在楼梯转角处，一个面带口罩的男人正在充满灰尘的空气中打扫卫生。
    先贤晟突然暴戾起来，目光凝聚在那个男人，周围的空气也浮上一层冰。这种事情很卑鄙，决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可能因为感受到周围突然变动气息的空气，本是低头认真打扫卫生的男人，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上方两个身影，露出一双乌
    黑漆亮的眼睛，像受到惊吓的小鹿般惊恐不安。
    那个男人还不算“男人”，看上去顶多十五六岁，长得眉清目秀，干净的气息，略显单薄纤细的身材。
    眼周通红，眼角有未消的红痕，可能刚哭过，也可能受欺负过，才被排挤来做这最辛苦的差事。
    他还是个孩子。
    先贤晟一下子就心软下来，箭步跳到他面前，带着灵玄的手一挥，男孩看着一道绿光在眼前闪过，便轰然倒地。
    殷炳连忙上前来，手挥过他的头顶，运用着生疏的灵玄，将他刚才的记忆抹除了。
    两人相视点头，便快步走出去。
    殷炳会到家里，发现灯光昏昏暗暗，姬翎正在房间里收拾着行李，下人们情绪低落，尤其是与姬翎关系比较好的侍女，都默默哭泣。
    姬翎性格温和，对待下人也关怀备至。
    殷炳走进厨房，看见侍女小黛正在磨咖啡。
    “少爷，你回来了。”
    “恩，这是给姬翎的吗？”殷炳指着盘子里的咖啡粉，“我来就好了，你去休息吧。或者去看一看她，她不是明天就要出嫁了。”
    “好。”小黛看着殷炳憔悴的脸色，“少爷你也别太伤心了。”
    小黛走后，殷炳盯着咖啡杯陷入了沉思，明懦确实可以对冥，疆族造成伤害，可是姬翎是黎疆混血，对她的伤害了无可避免。
    纠结了好一会，直到窗外下人将院子里的照明灯灭了他才抬起头来，两行清泪直直流下。
    最后还是在口袋里掏出那一小罐明懦，倒入咖啡中。
    殷炳将咖啡送到姬翎房间时，她已经收拾好了。简单的标准行李箱，加上一个手提袋，这便是她的全部家当。相反留给别人的东西倒是很多。
    “这个，你帮我给小黛，她最喜欢这些女孩子的东西了。”姬翎递给殷炳一个化妆包，里面装满了未启封的胭脂水粉。
    “这个，是留给戚风的，他最喜欢看书了。”
    殷炳没有去接，递给她那杯下了明懦的咖啡，姬翎毫无戒心的喝下，满嘴苦涩。
    清冷的月光透进来，姬翎挤出一个勉强的笑。
    “有点凉了。”
    殷炳放声大哭，姬翎以为是舍不得她，连忙安慰。
    看着床头挂着的一件华丽的绝美的嫁衣。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
    初次的暗恋啊，就这么被自己扼杀在摇篮里。
    第二天早晨，阳光还是同样清透，树上的鸟也跟平时一样鸣叫。
    冥族的接亲大队来到殷家门口。姬翎穿着那件红色的嫁衣，笑着与大家挥手告别，明亮的耀眼。
    殷炳也笑着与她告别。
    姬翎上了车，绝尘而去。
    眼里的泪水模糊了越来越远的车，焦急的伸手擦干，等到再看清的时候，视线里只剩下汽车扬起的灰尘。
    像失去重心般跌坐在地上，听见人群里的呜咽声。
    自己的青春时光啊，就这样结束了。
    时间来到1059年，盛夏。
    今年的工作额外的轻松，殷炳带着一家去横安海滨度假。
    横安市离帝都并不远，驱车一个上午就到了。作为北方唯一一个海滨城市，到了夏天这里就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早上出发，中午就抵达了预定的酒店。整理好行李，正值一天中太阳毒辣的时候，殷灏就先带离陌去特色餐厅品尝当地海产品。吃的肚子滚圆之后，太阳刚刚西斜。
    两人回到酒店换好泳衣，兴冲冲的跑出去往海里冲。殷炳和殷母在沙滩上驻好帐篷，坐在阴凉处共饮啤酒。离陌看着，想上去吃些冰镇的西瓜消暑。殷灏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伏在她耳边说：“嘘，别去打扰他们，让他们好好享受一下二人时光。”说着捧了一大捧水往她头上浇。
    离陌立马反击，两人追逐在夕阳下的黄金色的沙滩上，踩碎了一个又一个细浪。
    太阳西斜到海平线的位置，两人终于依依不舍地从海里爬出来。离陌甩开泳帽，一头秀发结成海带般，“殷叔叔，还有干毛巾吗。”
    “好像最后一条被殷灏用了，你等着啊，我上旁边借一条去。”
    殷炳走到旁边帐篷，正准备说明来意。不料看见那个人的脸怔在原地。
    橘黄的日光照在那人小鹿般的眼睛上，再过二十年他都记得这双眼睛。
    那日打扫楼梯间的小侍卫。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纳溪还是和二十年前一样，明亮的眼睛，浑身干净的气息。
    殷炳行若无事：“有没有干净的毛巾，借一条。”
    “你等着啊，我找找。”纳溪在帐篷里翻找了一会，递给殷炳一条。神态极其自然。
    “你还记得那件事，我的记忆抹除灵玄失效了。”殷炳目泛精光。
    纳溪在瑟瑟发抖。
    殷炳突然看见角落里有个大约三岁的小男孩，像纳溪一样小鹿般纯净的眼睛看着他。离陌和殷灏的吵闹声也传了过来。
    殷炳眼中的杀气渐渐退去，换上笑脸：“那是你儿子吗？”
    纳溪紧紧将男孩抱在怀里。
    殷炳站起来，将毛巾搭在肩上：“谢谢你这么多年帮我保守秘密。”夕阳下的背影显得魁梧不减当年，但却又饱经风霜。
    回到酒店后，大家都玩得很累，各自进房间休息。酒店的服务员送来了水果，离陌端着果盆，站在殷炳房间门口，刚想敲门，里面传来的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我对不起姬翎，她肯定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是不说而已。”殷炳颤抖的声线里带着忏悔。
    一听到姬翎二字离陌便将耳朵贴到门板上偷听。母亲姬翎曾是殷家养女她是知道的，她想知道母亲更多过去的事情。
    “所以你将明懦下在姬翎身上，它会以遗传的因素带到冥王的子嗣身上，一代传一代，冥族王室的血统就被破坏了。”殷母说道。
    “恩，这就是为什么这任冥王如此懦弱，先冥后姬翎又早逝的原因。”
    “你这么做……”话还没说完，门口就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声。
    殷母打开门，门外站着泪流满面，一脸难以置信的离陌，脚边还有滚落的瓜果。
    原来是他伤害的妈妈！
    殷母刚想说些什么，离陌又跑进自己的房间里。
    离陌翻开行李箱，在暗层里抽出那件在雪地里初遇殷灏时穿的那件红色羽绒服。拆开衣服内衬的缝线，在一堆棉絮里掏出一个手机。
    这个手机是用来和冥族联系的工具，这半年来从没用过。
    开机，翻开通讯录，仅有的一个“哥哥”联系人。
    离陌拨通电话，靠着床脚，缩成小小的一团，时隔半年又听见冥暗生温柔的声线，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崩溃，终于放声大哭。
    两个小时后，夜幕降临，天上还飘着一片未消退的火烧云。冥暗生带兵突袭横安海滨，封锁海岸线。整个景区的游客都陷入了惶恐之中。
    一群黑衣人冲进了殷家所在的酒店，冥暗生用枪指着前台服务员的脑袋，打听到了他们的房间号。攻入房间时，殷灏正在敲离陌的房门。殷炳和殷母正在落地窗前查看形势，冥暗生突然冲了进来，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殷灏下意识挡着离陌的房门。
    谁知离陌听见外面的骚动声，一下子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抱住冥暗生。
    她转头，眼神冰冷，对一脸茫然的殷灏说：“再次自我介绍一下，冥族公主冥离陌。冥王暗生的亲妹妹。”
    殷灏一脸难以置信，痛心疾首。
    黑衣人团团包围住殷炳夫妇，冥暗生放开缓缓走到两人面前，带着王者的气势。
    “你在我母亲身上下明懦，以破坏冥族王室的血统，而我母亲也因此早逝。这个罪行你认吧！”冥暗生举起手枪，刚想扣动扳机，想了想又说，“其实母亲年轻的时候爱过你。”
    殷炳如五雷轰顶。
    两人那时明明相爱，为什么要将她推出去做和亲公主，又心肠歹毒的利用她向冥族王室下明懦。
    明明两人会有个好结果的。
    冥暗生又想扣动扳机，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又响起。这是疆王发来的短信，他设置了特殊铃声。
    打开手机，就三个字。
    “留活口。”
    冥暗生抬头，刚想示意黑衣人将殷炳夫妇绑起来，一道黑影便在眼前一闪而过。
    殷灏跑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