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小秀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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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间内，李娘子正抱着逗逗哄睡。
    憨憨是个男孩子，也糊一些，每日里吃完了就睡。哭的也少，可逗逗就不一样了，稍有不如意那就是哭声震天。
    吃也挑嘴，每日里睡觉更是如此，经常要抱着哄半天。
    林秀因为难产大出血，虽然自己想带着孩子睡，可大夫都建议不要。白日里帮着喂养，到了夜间还是由李娘子带着，好让林秀夜间能休息好。
    此刻李娘子抱着逗逗哄，一边踱着步子走来走去，一边心事重重。
    她的小女儿珍儿却趴在小桌子上发呆，“娘……我们真的要走了吗？”
    突然珍儿说了这么一句，小小的年纪，语气里却是说不尽的忧愁，直把李娘子问的心口一跳。
    “娘……珍儿不想见到爹，我们不要回去好不好？”
    快四岁的小娃，此刻却眼里挂着泪，她喜欢这里！这里的人待她好，不像那个会打骂她的爹，在哪个家里，她害怕！
    略带哭求的声音，让李娘子心里心疼极了，正好逗逗也睡着了，忙把逗逗放到摇床里，一边摇着摇床一边安慰珍儿。
    “乖孩子，别怕！有娘在，没事的！”
    可陈珍却不依，正起身子从椅子上下来，走到李娘子身旁，“娘，姐姐说我们就要走了，这里不需要我们了！……可珍儿不想走……娘，您去求求夫人，让我们留在这里好不好！”
    李娘子伸手摸了摸陈珍的头，叹了口气，“珍儿，听娘的话，日子慢慢过，总会好起来的！”
    陈珍往后一退，“不！我不信！”
    声音有些大，把刚睡着的逗逗吵到了，逗逗嘴一撇似乎又要哭，李娘子忙把逗逗又抱起来！
    好在几下就哄踏实了，这才又放下逗逗，然后皱着眉对陈珍说，“珍儿，不可随意发脾气！”
    陈珍到底是年纪小，虽然心中不高兴，可被李娘子一说，还是低下头，“珍儿知道错了，会吵到逗逗妹妹！”
    李娘子见陈珍这般，也有些心疼，搂了过来，“珍儿放心，有娘在！”
    可似乎李娘子这话实在是没什么用，陈珍靠在李娘子的怀里，却还是紧皱着眉头，明明应该是天真无邪的年纪，可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林秀和柯诺从方才陈珍说话便听见了，见李娘子做事倒是个实在的，虽然自家一团乱，可管教陈珍也算有方，对憨憨和逗逗也是真心。
    林秀更是心疼陈珍这么小点便为家事烦恼，心生怜悯，不由得抬头看看柯诺，“相公，就用她们吧！”
    柯诺笑着点点头。
    而后夫妻两人推门而入，李娘子这才忙放开陈珍，擦擦眼角，“少爷，夫人！”
    林秀笑着点头，而后上前拉了陈珍坐下，轻声问，“小珍儿，你怎的还没去睡？”
    陈珍怯怯的望着林秀，似乎有话要说，而后又低下头，小声的说：“回夫人的话，这就要去睡了。”
    林秀摸了摸陈珍的头，觉得真是乖巧可爱。
    李娘子见林秀来，忙说起憨憨和逗逗今日的情况，什么吃了几次，拉了几次，谁来过，喂了什么东西，玩了什么玩具，哭闹了几次……
    等等事无巨细，都说的样样不拉，真是一个勤快又周到的人。
    林秀不由得夸奖道：“李娘子，你做的很好！”
    “这是小人的本分，是夫人宽宏大量才觉得小人做的好！”
    李娘子是个勤快人，很本分，也很周到！做事也踏踏实实，这是林秀看中她的原因。
    “李娘子，我前些日子才知道，你还有个大女儿在厨房帮忙是吗？”
    谁家乳娘还拖家带口的，可林秀的情况特殊，李娘子的情况也特殊。一个是偏远没人来，一个人恨不得带着孩子逃难才好。
    但无论如何，李娘子带了两个孩子，着实有些不妥。
    听到林秀提这个，李娘子忙跪下，“夫人，小人两个女儿都是乖巧的，并不曾惹事，还望夫人……”
    李娘子的话还没说完，林秀忙说，“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快些起来吧！”
    李娘子怯怯的抬头，见林秀脸上确实没有什么怒意，这才爬起来，“谢谢夫人！”
    林秀看了一眼柯诺，又看了一眼被自己拉到一旁的陈珍，便朝着李娘子说，“李娘子，我们之前请你，说好的是三个月，如今憨憨和逗逗百日已过，真是辛苦你了！”
    李娘子心中早有计量，当时来的时候，很多人不愿意的原因便是要来三个月……
    如今三个月已过，自然是雇期已到了。
    因此听了林秀的话，李娘子点点头，又跪地冲着林秀可柯诺各磕了一个头，“小人谢谢夫人善待，让小人和两个孩子能在这里安稳的过上三个月，这是小人的福气，谢谢夫人和少爷！”
    这头磕的让林秀好意外，而后又见李娘子伸手招陈珍过来，“珍儿，你也给少爷和夫人磕头谢恩！”
    陈珍忙准备跪地，林秀这才上前，扶着陈珍，冲李娘子说，“李娘子，你这是做什么？”
    李娘子见林秀和柯诺人好，其实也存了一丝会留下她们母女的念想！若是如此，她们母女三人好歹有个安生立命之处。
    可林秀先是点了她的拖累，又点了雇期，李娘子自诩是个明白人，自以为林秀是要赶人了。
    虽然心中有些小小的失落，可也还是感恩！毕竟因为这一段主仆之义，让她和两个孩子能短暂的快活一段。
    虽然在这里也是做事干活，带孩子也累，可李娘子和陈珍一样，一点都不觉得苦。
    至少这里没有时时刻刻的威胁，随时而至的打骂，吃得饱，不用担心何时会母女分离。
    “夫人，小人是真心感谢！谢夫人这几个月的收留之恩！若不是夫人，我们母女……如今都不知道在何处了。”
    边城专业做乳娘的真没有，那些大户人家也不会在外面请什么乳娘。更不说乳娘之类一般都不是一天两天一月两月，要么就是一辈子。要么就是谁家小子没奶喝了，请附近才生产过的帮着奶几天。
    像林秀这样要突然请乳娘的，还这般远……
    毕竟乳娘那都是才生产过的妇人，都是有家有口，谁愿意啊！
    李娘子也是第一回做，更因为自己小儿子的夭折，所以对憨憨和逗逗真是视如己出。
    可，她看林秀的作为，是要亲手带孩子的。
    林秀奶水也足，断没有一直请个乳娘，还要帮着人家多养两个孩子的道理。
    所以她算做好了心理准备，走……就走吧！
    “如今既然约定时日已到，小人自是懂事！明日便收拾了东西带两个孩子离开，绝不会让夫人难做。”
    李娘子的话音落地，林秀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李娘子是误以为自己要赶人了。
    林秀有些好笑，但还是顺着李娘子的话说，“那你们母女离开这儿，要去哪里呢？”
    李娘子愣了愣，看看陈珍，“拼了这条命我都会保全她们姐妹的……”
    虽然话语中带着苦涩，可那坚定是无人能动摇的。
    “我也听说过你家中一些事，只是如今你带着两个孩子，那个不过十多岁，这个也不大，世道这般乱，但凡那户人家家中使点坏，你们母女三人都不知道如何过……”
    “眼下你在这里，还算有份工，时不时的寄点银钱回去，那边还能不找你的麻烦，可若是你离了这里，该如何呢？”
    林秀之前特意找人问了，原来这李娘子这这里，每月的银钱都还要托人带回边城。
    若是稍晚几天，那边就会有人托信来催……
    李娘子两个孩子又小，如今离得远还能安生几天！真的离了这里，还不是得回去，到时候又该是怎样的日子。
    就算不回去，她们又该去哪里呢？
    身为女子，立世艰难啊！
    李娘子被林秀说的心中一酸，搂着陈珍说，“多谢夫人关心，这若是我们的命，便该继续熬下去！”
    那苦涩让林秀的有些忍俊不禁，她其实觉得李娘子这般屈从于命运实在是可惜，可世道确实也是如此。
    身为女子，她能怎么办呢？
    边城这边更是如此，女子并没有什么地位的！
    因为都是体力活，男子是家中的顶梁柱，女子只是附庸男子而活的而已。
    林秀长叹一口气，站起身对着李娘子说，“李娘子，你我之间雇期已至，我确实不能再用你了！”
    李娘子见林秀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心中那根线还是断了一断。
    可林秀接着又说，“不过，我跟相公想找个靠谱又熟悉的人帮忙照顾憨憨和逗逗，不知道李娘子有没有可信任的人推荐给我们！”
    李娘子的脸上一愣，似乎不敢置信。
    “李娘子，你有推荐的人吗？”
    林秀再次发问，这次李娘子咽了咽口水，“夫人……您看我行吗？”
    林秀笑的两只眼睛弯弯的，“你可以自我介绍一下吗？”
    李娘子忙从正了正嗓子，“小人李碧云，今年二十七，身康体健，家务活上是一把好手！厨艺也能见人，照顾憨憨少爷和逗逗小姐三月有余。就是珍儿和玲儿……两个孩子得跟着我，可玲儿很是懂事，必然能帮着小人一块照顾少爷小姐！珍儿也乖巧，饭量小，吃不了多少！”
    “若是夫人用我，便是花一个人的钱，请了两个人！”
    陈珍虽然年纪小，可也听明白了一些的，忙在一旁点头，“珍儿吃的很少的！”
    林秀忍俊不禁，“我方才说的请人有些语误，实则我是想买人！李娘子，你还愿意吗？”
    李娘子愣了愣，看了看陈珍，“夫人……小人愿意！”
    林秀一个人肯定照顾不过来两个孩子，必须要人照顾！李娘子是个可怜人，能顺势帮一把是一把！
    可林秀却是想买人，有卖身契在手里，她才放心一些。这便是做娘的私心吧！
    而且林秀也知道，李娘子可能很愿意！陈家人根本不在乎李娘子，一个不能生儿子的人有什么用。
    更何况，他们早就有心思想卖女儿，若是能娘几个都卖了，那更好。
    李娘子自然也知道这些，所以才带着孩子跑的远远的，如今林秀给了这样的机会，她当然愿意。
    能自己选一户主人，又是这般和善，两个孩子也在身旁，这是再好不过的。
    如此，李娘子自然又让陈珍唤来了周玲，周玲是李娘子前夫的女儿，自然跟了那户人家姓。
    母女三个一起给柯诺和林秀磕头，改口叫了老爷夫人！
    之前叫柯诺少爷，那是因为毕竟这马场还不是柯诺做主，叫老爷有些不合适。
    可如今母女三个是他们直属的仆从了，自然要改口了。
    而后林秀和柯诺便着手处理一下李娘子夫家那边的事，只需一点银子，便轻松的拿到母女三人的卖身契。
    见到卖身契，知道自己终于离了那污泥之处，李娘子抱着两个孩子都哭了一场。
    而后又跟林秀夫妻磕头拜谢……
    此事揭过，不过顺手而为的事情。
    转眼就到了夫妻二人离开的时候，拜别了姜伍和罗生，还和田家兄妹说了再见。
    柯诺和林秀一行人下赶着马车前行。
    只是走了不过一里地，后面远远的跟着一个背着包袱的人。
    林秀正为顾小大夫的事情烦恼，因为走之前她想去找顾小大夫，可柯诺却示意她先不用，说自有安排。
    果不其然，见到后面的人似乎是顾小大夫，林秀忙让柯诺停下，“相公，停下停下！”
    柯诺本来就准备停下休息的，忙让车队停在一旁，这才凑到林秀马车旁，“秀儿，你先别急！”
    林秀自从生了孩子，又有了柯诺，性子反而比之前急躁一些了，果然是宠坏啦！
    林秀却是急急的下车，“那后面好似是顾小大夫，咱们还是快去接他一程！”
    柯诺笑着点了点林秀的头，“秀儿，你且先休息一番，莫着急！”
    “相公……”
    林秀看不懂柯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顾小大夫既然跟上来了，心中的焦急也少了些。
    可见他们停住了，那顾小大夫竟然也远远的停下来了。
    似乎还打开包袱吃喝起来，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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