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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营帐这边,舜华公主差点丧生虎口这件事当然不可能瞒得了皇上。
皇上大发雷霆。苏煜回到营帐时,失血过多昏迷了。皇上没法对他生气。不但不能生气,还得安抚镇远大将军,当下就赐了很多珍贵的补品和药材。
但舜华就没这么好运气了。被皇上安排人连夜送回了宫,禁足一个月,以示惩戒。
——这是后话。
时间总是悄悄的溜走,让人不知不觉。只看到那不断流转的绿色转到黄色,再被一场大雪覆盖,从春流到夏,从秋流到冬。
盛瑾阁,落了一地的梨花。宫人才扫净,一阵微风拂过,又洋洋洒洒的落上一层。
“皇姐!皇姐!”一男孩大步流星的迈过院子里的一层层落雪,还没到房门前,双手就迫不及待的向前一推。
推开门,一少女倚在软榻上看书,临着打开的窗户,窗外的梨树枝繁密茂盛,还有几朵梨花落在窗檐上,书卷的气息弥漫开来。
舜华抬眼:“祁景谦!告诉你多少遍了,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进来要敲门!”
祁景谦,是她的亲弟弟。名正言顺的太子。当年季皇后生下祁景谦不到一年就去世了。那时候她才不到三岁。现在她连季皇后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慈爱的抱着她,轻轻的喊着:“舜华,母后的小公主……”
而当季皇后去世以后,皇上不放心把自己的嫡长女和嫡长子交给别的嫔妃带,就给他们分了专门的宫殿,舜华住盛瑾阁,景谦在元景殿,派了专门的奶妈和保母去照顾。
祁景谦直接忽略她略含责备的话语,把一个小瓷人儿往她眼前一推:“喏,及笄礼物!”
“哦~,怪不得前些阵子你找了好些个匠人去元景殿,听说还架起来了炉子,就为了折腾这个?”
“看看嘛,怎么样?”祁景谦眼里满含期待,眼珠子都亮晶晶的。
舜华拿起瓷人儿细细端量着,这是照着她烧的瓷人儿呢!眼睛,鼻子都像,连神韵都是活泼的。
“真像!我很喜欢!没白疼你呀。臭小子终于有点良心了。”
听了夸奖,祁景谦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继续卖乖:“嘿嘿,虽然我没有父皇那样财大气粗,一出手就是焦尾伏羲古琴,但我有心意呀!陈妈妈说,女孩子都喜欢些精致的小玩意儿。”
舜华听了,笑笑摇头,还是个孩子呢,争强好胜的。
皇室嫡公主及笄是要开宗庙告天的。
那天,她盛装而来。头上的金凤钗嵌了红玛瑙,额头画了花钿。一身华服曳地,在身后留下长长的裙摆。她抬着头,一步一步,走向宗庙。不去看观礼的惊羡的人群。抬着头,她是皇家最骄傲的公主。
祭天后需要向天神献艺。皇家公主自然不能无才无德。琴棋书画,她选了琴。瞄了一眼观礼台上的人群。一少年静静的坐着,稳重的模样,俊朗的脸。舜华觉得很熟悉。再细看他的眉眼,哼,原来是他!当年那个说她瘦瘦弱弱不好看的小男孩,苏煜!
当年他那么说她,她很生气!于是弹奏的时候,一双凤哞紧紧的盯着他的脸,心想:“当年你说本公主不好看,本公主可记着呢。现在呢?”
苏煜从看见她走进宗庙的时候,心里就不平静了。她那么骄傲地走着,一步一步,好像走进了他的眼里。听见她的琴声响起,那么清越的声音,入耳似酒,让人迷醉。再看她在琴上翩飞的手指,好像拨的不是琴弦,是他的心弦。
直到一曲终了,文武百官还沉浸其中。他一直知道她在看她。抬起头,他亦对上了他的眼睛。看见她执拗的神情,他朝她一笑。静若古潭的眸子像被投入一颗石子,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他的笑像春花秋月,美好的迷人眼。又像一坛烈酒,张扬毫不掩饰。
他满意的看着她因他一笑失了分寸,白皙的脸上爬上了红晕。她失措的样子像一头小鹿,横冲直撞的入了他的心。
幸好,献完艺她就可以离开了。她禀告了皇上:“父皇,儿臣有点不舒服,儿臣先行告退。”
她这一声,才把愣住的皇帝和大臣唤过神来。
“哦,那就先回去吧,好好休息。”
“谢父皇。”
第一次交锋,她狼狈而逃。
第二天皇上下旨:“宣武帝有女舜华,端静慧敏,德才兼备,蕙质兰心,不失一国公主风范……帝心甚悦,赐焦尾伏羲琴。”
像投入了一个重磅炸弹,满朝哗然。虽然舜华公主才艺出众,皇上也不至于给她焦尾伏羲吧,那可是天下四大宝之一啊!不过那日听了舜华公主弹奏的人,都觉得这把琴,除了舜华没人能配得上!况且,这是季皇后当年的陪嫁,季皇后的东西理应儿女继承的。
这边,祁景谦见舜华走神了,伸出手晃了晃:“皇姐?皇姐?”
“啊?”舜华醒过神来。
“想什么呢?”祁景谦很不满,跟他说话竟然走神了!
“在想你的功课做完了没有。”说着,把手上的小瓷人儿摆到了书架上。
“哎呀,能不能说点开心的事!不理你了!”说完迈开腿跑了。
舜华摇头轻笑:“唉,什么时候能稳重一些,该长大了。”
说起稳重,又想到了苏煜。
“想他干嘛!”懊恼的摇摇头,又继续翻未看完的书卷。
议政殿
“臣有本上奏”江州刺史站出来,“陛下,今年皖南大旱,恐怕要颗粒无收啊!请陛下早早决策,以防万一啊!”
“再等两天吧。今夏的雨水是少了些。”再等几天兴许就下雨了呢!
又有一名大臣站出来:“陛下,老臣认为太子为一国储君,遇此天灾,应当做万民表率。臣奏请太子前往承安寺为黎民百姓祈福!”
皇上子嗣凋零,如今皇子只有四个。小三和小四还在襁褓里。而大皇子也就是太子和二皇子已经成年,也已经建立起了不少势力。二皇子又有心夺嫡,不久的将来,这天下之主怕是二位中的其一了。此人是丽妃娘娘的叔父。自然是想要二皇子祁景澈登上皇位。说是去祈福,要在外面发生点什么,这谁又说得清楚呢?
太子站在百官前面,此时听到这番话,回头看这个说话的官员,鹰隼班的利眸紧紧盯着他。心想:“哼,老东西,就这么想让本宫死吗?”
偏偏这个官员一番话全是为国为民,让人挑不出错来。他如果拒绝,该说他这个太子无才无德了。
又想:“难道怕了你不成?”刚想开口,皇上发话了。
“此事兹事体大,容朕回去考虑考虑。”
退朝后,舜华在御花园见到景谦:“急匆匆的到哪去啊?”
祁景谦把早朝时的事和舜华说了,并告诉她自己要去御书房找父皇。一国太子不能畏畏缩缩。
“站住!”舜华喝住了他。“你难道不知道那让你去的人存着什么心思吗?父皇子嗣单薄,他们在路上把你杀了,父皇不但不能追究,还得栽培二皇子,让他接你的位子!你怎么还是这么莽撞!”
“姐!你能不能别把我当小孩子看了!杀我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吗?!”
“不管你说什么,不许去!”
舜华拉着他,亲自把他送回了元景殿。
回来的路上,一边走一边叹息,唉,自己的这个弟弟真是被自己保护的太好了。自己整天防着这个防着那个,练了一副好算计,到把他养成了这样一个性子。
“紫苏!”
“奴婢在!”
“把小厨房那锅莲子百合羹带上,咱们去御书房!”
……
她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可以自由进入御书房。轻轻的推门进去,看见皇上坐在书案前,揉着眉头。
“父皇!”她小声地唤着。
“啊,你来了。”皇上疲累的都不想说话了。
她连忙打开小食盒,盛了一碗百合羹,双手呈上:“父皇,天热暑气重,还是要注意身体啊!您尝尝,这是儿臣今早收集的荷露做的呢!,”
又走到皇上的身后,轻轻地给皇上捶着肩。
“嗯,还是朕的舜华最懂事,不像那些个老匹夫,只会给朕添乱。”
舜华眼睛垂下,明知故问:“怎么了,是什么事让父皇这么生气呀?”
“唉,皖南大旱,哪些老匹夫竟然让太子去祈什么福,他们存的什么心思朕还不知道吗!可还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说完,喝了一口莲子百合羹,嗯,清香溢了满口,不错!皇上心里总算是高兴一点。
舜华心里想:“能把皇上气得一口一个老匹夫,看来皇上也不赞成这件事,那就好办了!”
“父皇,”舜华停下手里的动作,走到皇上面前,福了福身:“那不如让儿臣去!”
“诶~那不行,手心手背都是肉,朕怎么舍得让你去冒这个险!”皇帝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父皇,儿臣只是一介弱女子,别人又会对儿臣有什么企图呢?那儿臣又有什么危险呢?况且皇弟是一国储君,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才是社稷之不幸啊!”
舜华见皇帝动摇了,接着说道:“父皇,其实祈福这件事,看的只是皇家的一个态度,况且儿臣受百姓供养,理当献出一份绵薄之力。”
“嗯,言之有理,那朕把叶朗给你带着。”皇上想了一会儿,说道。
“父皇!叶朗是您的御前护卫,他要跟我走了,您怎么办啊?父皇放心,我一定完完整整的回来,一根头发丝也不会少!”
皇帝被舜华逗笑了。御书房,笑声时不时的传出。门外的人对舜华公主的敬佩更上一层楼。皇上进御书房的时候还是乌云密布,这么一会儿就开怀大笑了,舜华公主的本事真不小啊,以后可得好好侍奉着这位主子!
走出御书房,舜华径直回了自己的盛瑾阁。三天后走,有好多事情要打点。
第二天,紫苏和紫鸢收拾东西的时候,祁景谦闯了进来,他什么也不说,只定定的看着她。
她也不说话,由着他看,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祁景谦忍不住了:“姐,我长大了,你不必为我去冒险。”
她看了他一会儿,只留下了三个字:“好好的。”转身进了内室。
……
去承安寺要经过西山军营。舜华坐在马车上,听着士兵操练的声音,心中也是热血澎湃。但又忍不住担忧。皇室子嗣凋零,天降灾害,是灭国的征兆啊。
到了承安寺,主持已携一应弟子在寺门前等候。又是一些麻烦的礼节,终于到了她住的东厢房。
嗯,这个地方不错,背靠西山,附近有河。再行二里地是军营。说来也不远,有个紧急情况不用担心缺人手。
舜华带的人不少,都是皇帝从御林军里调出来的,走的时候非要给她带上。直到傍晚才全部安顿下来。
夜晚,难得没有了白日的燥热。能听见促织声声的叫。流水的声音伴着不知名虫儿的叫声。繁星挂在夜幕上,预示着明天的晴朗。
舜华坐在小院的石凳上。拨弄着石桌上放着的瓷杯里的茶叶。看着一盏盏昏暗的灯火。
比起皇宫夜晚的灯火通明,一盏油灯更有韵味,不是吗?她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
第二天一早,舜华就起了。小沙弥送来了清粥和几样小菜。用完斋饭,她得去前面大殿和和尚们一起诵经。
大殿里的檀香让人的心平静下来。她在想,她这次是不是因祸得福了,还能得几天清闲日子过。
诵完经,剩下的时间都由她自己支配。她就去藏经阁看书。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天。傍晚用完斋饭。凉凉的风拂过。“紫鸢,牵匹马来,我想去走走。”
……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西山大营。把马拴在溪边吃草,她掏出临走时给父皇要的令牌,守门的士兵放了她进去。
军营里都是一群糙老爷们,平常哪能见什么女人。看到一个女的走进来,嘿!真漂亮的小姑娘!全都围过来;“姑娘,从哪来的?找谁呀?”
舜华见到一群兵围着她,就差没流哈喇子了。皇宫是最讲规矩的地方,还没有人敢用这样的眼神看她。见他们举止言行都没规矩,舜华有点生气了。“本宫是舜华公主,你们都退下。”
“呦,开什么玩笑呢!公主能到军营来?”
“这小姑娘,长得挺俊,没想到脑子不好使!”
一时间,众人都在调笑她。
“前面的,干什么呢!”
众人回头,见是张锋。张峰是苏建业的副将。
“张副将!”
“张副将。”
众人嬉笑的脸瞬间严肃下去,自觉的在道路两旁排成两排,让出一条空隙。
“少将军!”张锋转过头,对身后的男子一点头。
男子站出来。舜华见到他着一身银白色铠甲,在太阳下闪着耀眼的光。披膊上一对虎头在肩头两侧,白色的披风随风扬起。是苏煜!
他在盯着她。
他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眉头轻皱,抿着薄唇。突然,他伸出了修长的手,拉着她的手腕转过头往回走。
她也忘了挣扎。只觉得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分外好看。一时间,只低着头,红着脸,任由他拉着她走出人群的包围。
直到后面传来起哄的欢呼声,她才反应过来她和他可有仇呢!她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爱记仇!
“你放开!”
可前面的人充耳不闻。
走了很久,她气得甩开了他的手。他也不生气:“你来这干什么?”
“我就是……就是……随便看看。”越说越没有底气,声音也越来越小。毕竟这不是她能来的地方。父皇给她令牌也只是怕出了什么意外好去军营调兵。她也不知道失了什么魂,走着走着就到那儿了。她理亏在先,现在也只能低头不说话了。
苏煜看着她这幅小摸样,不知道是应该气还是笑。
“怎么过来的?”
“骑马。”
“马呢?”
“在门口。”
于是他叫人也给他牵了匹马:“现在看也看了,我送你回去。”
路上,她一直低着头,他也不说话。
走着走着,“咕噜咕噜~”,一道声音打破了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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