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白骨精

67.青山古刹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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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朗星稀, 寂静旷野。
    苍绿萤火,难许相思。
    八戒躺在稻草堆上, 手枕在脑袋后:“师父在刻自己的木雕,是因为他心情不好;猴子守着佛灯, 是因为里面有紫霞。老沙你捧着自己的项链看,难不成,这项链里面还有什么宝贝?”他望着天上的月亮,目光卸下了平日的玩世不恭,半响,索性抬手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三庭五眼的标致俊颜。
    沙悟净捏着九个骷髅头串成的项链:“不知怎地, 今天小师妹讲的故事, 让我想起了一个人。”虬髯大汉似是有些苦恼,歪着脑袋看向月光下刻木雕的和尚,“很多年前的隆冬, 我曾在流沙河畔遇见的奇怪少年。按道理讲,每个想要渡河的人,若是看见我冒个泡, 都能被吓得屁滚尿流。可那个孩子明明度过了河,又求我载他重新回去。”
    猪八戒似笑非笑:“所以,你把他吃了?”
    沙悟净道:“我告诉他,想要我载他过流沙河, 他就要拿自己给我填饱肚子。那个少年眼都不眨地答应了, 说他要回去办一件事情, 等办妥之后,他便回来任我吃掉。人世间的凡人大多贪生怕死,可我还是载他渡过了河。没想到过了两日,他真的回来了,还在河面上喊了我好几声,可我当时准备冬眠懒得搭理他。”
    “……然后,那个傻不拉几的家伙,就自己跳了下来。”
    猪八戒的目光终于舍得从月亮上挪下来了,睁大眼:“所以,你是救了他还是吃了他?”
    沙悟净摇摇头,长长地出了口气:“那个缺心眼的家伙明摆着要赶去投胎,我为什么还要救他?我挖了个坑,把他尸骨埋在了流沙河底下。你知道流沙河吧,是和昆仑山下的弱河齐名于世的河流。河水漫过之处,寸草不生、浮毛不起。但是来年的时候,我却发现那个少年埋骨的地方开出了一朵裟椤花。”
    猪八戒笑:“果然,是个奇怪的少年。”
    沙悟净转过头刚想说什么,却是气息一滞:“额,二师兄你突然这么帅,让我很不习惯。”
    八戒嗤地声笑了,再次抬起手将面具懒懒散散地盖在了脸上。
    他习惯戴着脸谱面具上路,因为早已在炼狱中看透人世间的人情冷暖。不过还有一点,他不想让更多人的认出他就是从前执掌天河水军的天蓬。
    他听到身旁沙悟净翻身的动静,而下一刻,便传来老沙瓮声瓮气的声音:
    “天蓬,你到底为什么而来?”他问的是天蓬,而不是八戒。
    绯衣公子翘着腿,面具后的一双眼望着天上的明月,嘴里说着排练过千百次的台词:
    “我心有火,终年难灭。深处炼狱,辗转难眠。”
    沉默了良久,沙悟净又问道:“还有呢?”
    猪八戒气息一滞,他翻了个身抱住自己的钉耙,语气风轻云淡:
    “还有的那些,就不关你的事了。”
    -
    有人说,喝过孟婆汤,前世的爱恨悲喜都能忘却干净。
    可是轮回转世的亡灵若是想要找到前生的路,那么就需要彼岸花的指引。而此刻,红色的曼陀罗就开在道路的两旁,随风摇晃。我有些犹豫地踏上彼岸花开满的路途,却不知道道路的尽头又会有什么等着我。然而走到了道路的尽头,我才发现那居然是一处阴森寒冷的悬崖。
    天上有浓黑沉金的水泽在汹涌翻滚,而脚下则是万丈深渊。正当我有些犹豫地迈出步子的时候,只听到一道嘶哑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想好了吗?”
    我不禁一个哆嗦开始腿发软,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然而四周都是茫茫黑雾。
    “一旦踏上这条路,你就注定万劫不复。”
    又听一个年轻略带稚嫩的声音讲道:“老伯,我只是去报恩而已。”
    我摩挲着下巴嘶了一声,两句话听起来像是家中长辈在教训晚辈,只不过晚辈比较叛逆,不愿意听话罢了。但是经过我多年的血泪教训,一般不听过来人劝告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比如,在过去三百年中,如果我有一点点忤逆迦楼罗的苗头,都会为自己招来一顿痛扁。于是这一次,我决定转身往回走——
    我刚一转身,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我去,路呢?!”
    本来前面是悬崖,没成想一个回头,后面也变成了悬崖!
    不仅如此,我脚踩的那块地方也以光速下塌!
    我整个人在半空中停滞了两秒钟,然后就以自由垂落体的姿势继续向下栽去!我紧张地闭起眼睛,完全忘记了尸鬼王的尊严:“啊!!来人啊,救命啊!!——”
    飘飘素雪,苒苒苍山。
    暮鼓钟声,庄严寺庙。
    我从雪地里爬起来,一边拍着身上的雪,一边狐疑地打量眼前鸟不拉屎的地方。当我转过身时,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般僵硬在原地,不敢置信地望着爬上山来一衫青衣的少女:她似是爬得累了,双手撑着膝盖不住地喘着白气,脸颊上染上一抹酡红,像是白瓷上抹了一层红胭脂。
    少女喘匀气息后,便直起了身子:两道远山眉,一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玲珑的鼻尖冻得通红,可是满脸的风霜却挡不住她的喜悦。嘴角始终带着一抹弧度,而那抹弧度牵出来的是两个小小的酒窝。我忍不住发抖,就像是掉入了一个冰窖般,无法抑制地开始发起抖来——
    那是我的样子……
    或者说,是我成为白骨精前的样子。
    少女一步步地向我走来,我紧张地望着前世的自己,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一般说不出任何话来,紧张得手指头都在发抖。少女却看不见我,毫无阻碍地直直穿过了我的身体,往后面走了过去!
    我心跳猛地落了一拍,转过身抬起头,便见到了一座矗立在山峰白雪间的宝刹。
    从少女穿过我身体的那刻,她的神思一下子融进了我的脑海之中。
    那一瞬,千万朵雪绒轻易地开出了花,扑面而来。
    按道理讲,我对自己的前世没有什么兴趣,因为我懒得去恨人。当然了,也因为那碗孟婆汤,我忘记了上辈子经历的一切恩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死得这么惨。
    红孩儿和老戚总是觉得我命里有一种随缘的佛性,比如对待前世发生的那些事情,我上面几任的尸鬼王恨不得把凶手对头的祖宗十八代祖坟都给刨了,但是我对仇恨这种事情,没兴趣。但是现在,前世的故事就像是摆放在一个秘密匣子中,就那样不加掩饰地放在我的面前。
    我虽然对仇恨没有兴趣,但是我对八卦有兴趣。比如现在,我明显地感受到了另外一个自己内心之中,那激动澎湃仿佛要见到自己情郎的心情。
    于是,我选择跟上去看个究竟——
    青衣少女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庙门,仿佛怕惊动了一场镜花水月,最后终成一场空想。她怔怔地望着院子中举着火盆正在罚跪、梳着小髻的男孩,双眼便弥漫出了一场大雾。
    男孩跪在雪地中,身上积了一层雪,又因为举着火盆冒着大汗。
    虽然神态有些狼狈,但是架不住眉眼清秀干净。
    本来忐忑不安的青衣少女一下子快不过去,将他举着的火盆拿下,蹲下来心疼地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跪着?”
    男孩冻得嘴唇青白,而手掌烫出了几个水泡,低头糯糯道:“我、我昨晚念经的时候,不小心打了瞌睡,便被师兄们罚跪在这里。”
    素白霜雪、青黛山峦、砖红山寺,然而一切都及不上少女发红的一双眼。而少女的那双眼,一直在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男孩的眉眼,仿佛在辨认着什么。男孩刚想问少女她是谁,触及到少女脸上泪痕时,慌乱地问道,“你、你做什么哭呀?”
    没想到,下一刻披着一身素雪的男孩就被青衣少女抱进了怀中。男孩看起来手足无措极了:“姑、姑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呀?”如果让师兄他们看见了有个漂亮姐姐抱着自己,他可就不是顶火盆跪雪地这种惩罚了。
    青衣少女把脸埋在男孩的脖颈里,带着哭腔的声音听起来伤心极了:“我在找你,一直在找你。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两百年……转生石转了六次,我才好不容易见到了你。”
    男孩不明白,这个突然出现的姑娘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我见过你吗?”
    青衣少女松开了他,露出泪痕满布的一张脸,半响,她抬起胳膊挡着自己发红的眼睛,摇头道:
    “你没有见过我,可我见过你。”
    “你不记得我不要紧,因为我记得你。”
    男孩裹着一身雪,非常苦恼地望着眼前有些‘疯癫’的姑娘,解释道:“我从小就在山上长大,从没见过外人。这位姑娘,我是真的真的没有见过你。”
    青衣少女揩干脸上的泪痕,吸了吸鼻子,用力抿嘴便抿出两个酒窝:“没有见过也不打紧,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说着,她十指比成兰花状,而从她的掌心中生出了一朵青蓝色的小花。她将那朵小花送给了睁大眼的小男孩,眉眼无不认真地说道:“我叫小善,善良的善、善缘的善。这个送给你,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朋友。”
    男孩接过了那朵花,有些害羞地抿了抿嘴:
    “江流儿。”
    少女没反应过来:“嗯?”
    男孩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花瓣,很是珍重的样子,他抬头朝少女一笑:“江流儿,我的名字。我要等到成年才能剃度,师父说,这个名字是我俗家的名号。”
    ……江流儿。我眉目轻触地捂着心口,不知道为何,当我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脏就像是被人捏着一般喘不过气来。当这种感觉让我心脏难受得快要爆炸时,我强迫自己立刻结束掉了梦境!
    当我睁开眼的时候,面前出了一张画得五颜六色跟调色盘一样的大头脸。我顿了顿,让自己万马奔腾的心跳平复下来:“……小弟弟,你哪位啊?”
    那个大头脸先是不可思议地打量着我,然后扭头声如洪钟地吼道:“梦老头,这个丫头醒了!她居然醒了!”我脸皱在一起:这人怎么吼得跟我诈尸了一样。
    但当我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呆在一个囚车里,手脚还被人五花大绑了起来!
    此时,一个满脸胡子的老头走了过来,嘶了一声:“你这妖精中了我的入梦大法,怎么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入梦大法?”
    我把眼睛都瞪圆了,反应过来,“你、你是创出入梦大法的梦魔——”
    难道,这不修边幅的老头是梦魔?
    那老头一捋头上稀疏的几根毛,神情难掩得意:“不错,我就是传说中魅力无边、法力无边的梦魔。”见我正使出吃奶劲地想要挣开手腕上的绳子,那老头说道,“诶诶诶,丫头你别白费力气了,只是捆妖索,专门用来捆妖精的。别说你这种不入流的小妖精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乖乖被我捆着!”
    我一口鲜血憋在喉咙里:“我招你惹你了,你就来抓我?”
    大头鬼伸长了脖子:“九尾狐发了告讣要娶王妃,九尾族就这么一个王,所以赏金和聘礼都出得特别高。”
    我炸毛道:“他们要娶王妃,关我屁事!”
    大头鬼掏出一副画像:“上面画的不就是你吗?九尾狐族的人还说了,只要符合上面要求的,都可以送去。只要送去让九尾狐王满意了,赏金少不了的。”
    我沉默地看着上面的抽象画,半响,忍着脑门上的青筋,磨牙道:“敢问你哪只眼睛,看见上面这姑娘是我了?!”
    梦魔指着那幅画,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们在暗中观察了很久,上面说的条件就符合你这样的小妖精啊!你看看,大眼睛、俩酒窝、头发不要洗剪吹成花里胡哨的,要黑长直纯天然的,气质一看就要端庄淑女不能太妖艳贱货的,还有这胸平得不就跟你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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